许琼这一转念还没完,忽听小青轻声喊道:“公子,公子……”许琼回过神来道:“哈,在下银钱在此。”
小青微嗔道:“公子为何失神?却不听奴家言。公子头回驾临敝处,送公子五两银的筹码,加上这一个时辰的番摊,今日哪还须兑银子?”
许琼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释然,先给甜头再设圈套怕就是起源于赌场的吧?所以也不以为意。看着小青的一双小手令人眼花缭乱地上下翻飞,瞬间桌上便多了一根白色筹码、一大把红色筹码和一大堆绿色小筹码,估计着该是白色筹码为一两,红色筹码应该是三十五根,每根一钱,绿色小筹码应该是一分的,共五十根的样子。
小青小声嘱咐道:“公子,白色是一两,红色一钱,绿色的小筹玩玩也行,多是拿来赏人,都已分色装好,可别弄混了。嘻,不知神都这里与定州规矩相不相同,故此奴家多此一言,万勿见怪。”
许琼笑道:“天下规矩大同小异,不过定州多参客,出手大方,最小的筹往往是五分的。”
小青见许琼开颜,不禁眼前一亮,见他拎起装筹码的包转身要走,稍有迟疑,不过还是轻轻唤道:“公子,番摊也不可多留恋,现下是伙计代玩,待会奴家主持,公子便可去玩些别的。”
许琼转身,深深看她一眼,见她语笑嫣然的样子,忽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双手作个作揖的形状,笑道:“谢姑娘点醒,原来姑娘也是个中高手。”说完便向番摊走去,既然这家赌坊已经盯上了李天霸,说不得日后会有恶战的,既然如此,是敌非友,何不趁此机会多赢他们一些?
番摊后确实是个男伙计,看穿着与适才那小青姑娘的利落也颇有不同,看来“伙计代玩”之言不虚。许琼笑呵呵做到为他预留的位子里去,先“看”了一把,发现果然没有任何的隐藏作弊嫌疑,果然是赌坊“新年大酬宾”的,便也不用什么功夫,老老实实拿出红色标准筹码来押运气。以现在的规矩,便是十根筹码输了只出五根,庄家输了便按二十根的注赔银子,果然进钱飞快,很快红色筹码便攒了一大堆。间中还有其他赌客来到,不过两个番摊已经没有预留位子了,只给第一批来的人坐下,只好站在一旁艳羡不已,也有玩其他,当然得不到番摊那种大酬宾的优惠。
快到一个时辰的时候许琼已经攒起了二十多两的银子的筹码,想起小青的话,便把那价值五钱银子的一堆绿色小筹码都赏给番摊伙计,信步离开,随后他的座位便被撤掉。
在众多羡慕的目光中,许琼大喇喇地往骰宝摊子上走去,这是他除了番摊以外在电视和书上见到最多的玩法,往往看见一堆人又是赌大小又是赌总和的,往往是庄家摇出豹子来就通吃了。
骰宝摊前却还有块铜牌,上面标出了一系列的赔率,竟然种类还不少,许琼一眼扫去已经全记下了,只是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便问骰宝的庄家道:“啥是围骰?”庄家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莫不是调笑小人么?围骰便是公子说三个数来,小人摇出这三个数,便是一赔一百。”许琼兴奋道:“一赔一百?倒是大手笔。”
旁边赌客听到这边来个赌场新丁,不由得都扭头来看,见许琼生的清秀单薄,衣着十分有品味(许琼自己设计的月白色纯棉长衣),都纷纷猜测这是哪家孩子偷了钱来开眼长见识的,有些没事的便往这边靠了过来,准备看他笑话。
许琼大摇大摆地坐下,道:“摇吧。”
庄家尴尬道:“公子不知,咱场子里有规矩,大厅不与客人单赌,非得凑够三位客人才可开桌,或者公子你亲自坐庄也成。”
许琼道:“恁地麻烦?不知中厅如何?”
庄家道:“中厅倒是能行,不过还差一个时辰,里面器具还没清洗干净。”
许琼讪讪地离开座位,却见旁边玩的他都不是很了解,便想着现学现卖了。这时有两个汉子凑了过来道:“公子怕是不怎么会别的繁杂赌法,我们两兄弟左右也是闲着无聊,便陪小兄弟跟庄家赌一把,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许琼不禁莞尔,道:“很好,很好,两位哥哥请坐。”三人坐下,庄家大喝道:“白眉神在上,诸煞不侵,贵客财源滚滚,名利双收!”说完抓起骰盅哗啦啦连摇数次,“哐”的一声盖在桌上,虽然开宝道:“贵客验骰。”许琼定睛望去,却是三个六朝上,不禁叹道:“好高明的功夫。”
另两人却没他这稀罕劲儿,只是顺手拿来骰子仔细地验看,看完了对许琼道:“公子也验一验。”许琼摇手道:“罢了,既是高手哪会做这差劲手脚,庄家请便。”
庄家笑道:“公子高看了,如此小人便依规矩开始。”骰盅甩,三粒骰子便收了进去,然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摇得眼花缭乱不亦乐乎,完了又是“哐”的一声盖在桌上,道:“贵客下注,十根白筹上限。”
许琼与两人对视一眼,两人一个压大一个压小,许琼想了想道:“我压全骰吧,是否三颗骰一样便是赢?”
庄家道:“不错。”
两人道:“公子你不要太急,哪有一开盘便是全骰的?”
许琼笑道:“今日新年头一天,又是头回开桌,他赌场就不想着图个开门红么?我压上限十根白筹。”说完从胸前袋子里抽出十根白筹码来。他的绿色小筹码已经全赏了伙计,剩下的只留了二三十根红色标准筹码,别的全跟荷官兑换成了白色。
庄家见许琼买定离手了,也不开宝便笑道:“公子果非常人,嘿嘿,小人这点小心眼全被公子看穿了,只好照赔。”揭盅一看,果然是三个一。
左右两人惊讶地合不拢嘴,却见庄家从桌后拿出一大把蓝色筹码,数出二十四根推给许琼,许琼笑道:“却是小子来个开门红,既然得了一堆十两的筹,便把这些送给庄家。”说完把押出来的十根白色一两筹码扔给庄家,庄家千恩万谢地收下了放在怀里。
这一进一出却是二百多两,周围围观的人都眼红起来,可是许琼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没法坐在他身边,想思忖个法子靠近的却被左右的人怒目一看,也都缩了回去。
许琼目不斜视,不过天视地听之术可是丝毫没闲着,身边两人别说有这狼一般的目光露出来,便是没有,他也早知道这俩人不怀好意。再看他们禁止别人接近自己,眼看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不禁童心大起,想着怎么把这俩人整治一番,他和李天霸不一样,李天霸眼里不揉沙子,他可不一样。
再赌下去许琼可就不再出这么大了,每次三五根红筹压下去,或是大小或大总点数,总是输的次数多,不过好在庄家输钱有赔率,他自己也不是笨人,跟庄家也玩玩心理战,倒不致出入太大,半个时辰下来一共输了十来根红筹码。
左右两人见许琼乐在其中,也装在毫不在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和许琼攀谈起来,许琼自称名叫李许白,在国子监读书,过年没回定州老家,甩了小厮来赌钱的。左右两人自称名叫张龙赵虎,乃是异姓兄弟,家中破败,随富商来神都伴当,过年无事才来开开眼界。许琼淡淡一笑,自己心中明白便是。
过了半个时辰,庄家收起骰盅笑道:“三位贵客已经坐满半个时辰,又没其他客人光临,且请偏厅奉茶,一刻钟后再来,或可到其他桌子耍子。”
许琼愕然道:“这是你们赌坊的规矩?”
庄家赔笑道:“不错,咱家赌坊生怕客人长在一桌没了精神,或者荷官时间长了侍候不周,故有此规矩,公子见笑。中厅也快开啦,公子可随意玩玩,再去中厅试试手气。小人看公子印堂明亮,出手如神,怕是在哪都手气不差的,哈!”
许琼喜道:“多谢吉言。”随手赏了几根白色筹码,转身就走,张龙赵虎连忙跟上。
张龙道:“公子,这荷官所言不差,咱们不妨到偏厅稍事休息,然后去中厅耍子,中厅却比大厅来劲,荷官都是女子,放了一圈大火盆,便无须穿太多衣衫。”说完两人都故作色迷迷地笑了。
许琼一听说有美女,忽然想起那个送他筹码的小青,便道:“去玩玩也好,偏厅却不用了,我看那番摊的荷官也很美啊,不如去逗逗她。”说完便去。
张龙赵虎对视一眼,骇然道:“公子千万别去。”张龙一把拉住许琼,苦口婆心地道:“那小青姑娘姑娘美则美矣,却是公子招惹不得的,她可是洛东会靳会主的二千金,平生不知害死了多少男人啊!”
许琼惊讶道:“害死?”
赵虎悄声道:“与公子说,公子千万别去招惹便是。她是被张家少爷看上的,张家你知道么?便是张五郎他的大侄儿,这洛东会便是仰着张大少爷的鼻息,公子你若触了张大少爷的霉头,不等张大少爷发话,洛东会自己都跟你过不去啊。”
许琼笑道:“难不成与她赌钱便是触了霉头啊?”
张龙叹道:“公子若是非要去,便只赌钱罢了,可别眉来眼去的。玩一会中厅开了,还是去中厅看看,若是看中了姑娘,咱们两兄弟帮公子牵马,出去耍耍也是有的。”
许琼微笑不语,径直走了过去,却见小青的番摊前面也坐了不少人,空位子倒有两个,乃是有人刚刚输光让出来的,便一屁股坐下,张龙赵虎却不敢坐,只是站在许琼身后。
这次与适才的骰宝不同,许琼看了一把便看出了端倪。原来骰宝那人全然不用手法,全以对骰子的控制能力加上心理战误导赌客,这位小青却是用手法的,她的手法也不同寻常。许琼上辈子看的书中多是说骰宝的荷官手中暗藏豆子或铜钱什么的,反正与桌上的内容相同,豆子进盅的时候便已经看清了多少个,根据赌客的下注来判断该多加几粒豆子进去,然后以极快的手法在揭盅那一刻放进去。而这位小青姑娘手里却没任何东西,不但没有,在等客人下注的时候还不停玩着自己的指甲,翻来覆去的展示自己手中空无一物,而在揭盅的一刻则是不见任何动作的从袖口“射”出相应的点数来,在盅子刚刚揭开的一瞬间就进了盅,并且整个动作揭盅动作也很快,,手上的揭盅动作也有些大,一双白嫩的小手十分引人注目,因为一般高手也会被她骗过。许琼纯是用上天视地听之术才能察觉,若是想凭武功看破这类成了套路的手法,怕是要“鲁三”唐燕青亲来才有可能,许琼这没能出师的小徒弟是绝对没这眼力功底的。
此时天近正午,赌坊里面人已经多了起来,小青自己是大半个场子的焦点,本就没怎么在意赌客的动静,知道听见许琼道:“两根白筹压四门。”这才恍然抬头看去,目光在许琼身上一扫而过,又低下头去,继续玩弄着自己的鲜红指甲。
许琼不吭声,被小青收了两盘,然后旁边有人道:“看,中厅开了。”也跟着向后面望去,却见后堂的帘子已经被拽了起来,旁边加设了两个大火盆,以防靠门的地方冷气进来。
许琼也不动,继续道:“两根白筹压二门。”其他人一时没什么动静。
又过了几把这边人又陆陆续续走了几个,小青对许琼笑道:“公子不去中厅凑凑热闹么?”
许琼笑道:“去中厅凑什么热闹?我那两位哥哥告诉我,小青姑娘眼高于顶,不陪你玩个三天五天,休想一亲香泽。”说完嘴角一咧,冲小青来了个意味深远的笑容。
小青是赌坊的人,哪能不知道张龙赵虎是何许人也?立刻心知肚明,稍微加大点声音道:“不错不错,张大哥和赵大哥一向照拂奴家,见公子一表人才,便先想起奴家来了。两位大哥,可真是辛苦了啊。”
张龙赵虎早已面无人色,终于猜到许琼并不是合格的猎物,两人怔了怔,忽然张龙怪叫一声,拉起赵虎就跑了出去。
许琼莞尔一笑道:“三门,全部押上。”
小青娇躯一颤道:“公子还不走么?”
许琼笑道:“尚未输净,哪能便走?姑娘若是有本事便将小子这一铺拿下,反正小子一根筹码没换,输光了也是贵场的银子,然后拍拍手回家吃饭便是。”
小青轻叹一声,扫视一眼周围没下注只盯着桌子看的围观赌客,再看看许琼这一铺押下的“全部身家”,足足二百五六十两,并且三门也正好押中,此时她芳心震颤,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