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沙海深处前进,行了数里后,眼前景色一变,极目四望,再看不到一丝绿色,苍茫的土黄色充斥天地之间。稍微起点风,漫天都是沙尘,将士都不敢睁大眼睛,大都用衣服遮住脸,迤逦而行。
到了午时,太阳升起来之后,天空白蒙蒙的一片,眼中看见的东西似乎都扭曲起来。众将士都无精打采起来,有的拿起水囊猛灌,长孙冲赶紧下令,全军节约饮水。
未时,沙漠犹如蒸笼锅,一片热气沸腾,一丝风也没有。长孙冲看实在走不动了,命令将士原地休息。有的士卒赶紧掀起衣服猛扇,有的索性袒胸,随军道士医师跑来跑去救治中暑的将士,忙个不停。
好容易盼到日头西斜,众人缓口气,吃些干粮,用些清水赶紧赶路。天色快黑时就地扎营,这片沙漠倒是没有流沙陷阱,虽然走得很累,却没有死伤。
如此艰难行进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正午,先锋队伍见到前方一块巨大的湖泊,回来报知,众人欢呼雀跃,加快步伐,不久到了湖泊边上。长孙冲打开地图一比较,果然正是罗布泊,这口湖泊此时名叫‘蒲昌海’,湖水下宽上窄,呈现条状。湖水深达数丈,却是很清澈。
经过数日的艰苦跋涉,终于见到水源,大军中有会游泳的早迫不及待的脱下衣裤,跳入湖水中。长孙冲和长孙恩一起走进湖水,见这水清澈可爱,长孙恩忍不住找了只木桶,提了几桶水从头上浇下来,顿时一片清凉。
长孙冲看的羡慕,也提了几桶水浇了个透心凉。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滑滑的顺水掉在胸前衣襟里,正要细看,胸前一痛,却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长孙冲大惊,打开衣襟一阵抖落,开始不见有东西,正在疑惑,忽然见到地下有一条小鱼,初始透明的,逐渐变幻出颜色来,花花绿绿倒是很好看,满口利齿。长孙冲见了这鱼十分古怪,正在思忖,忽然湖水里的将士有人大声惨叫,蓦地想起一事,赶紧令击鼓召集众人上岸。
却是迟了一步,等湖中众将士陆续上岸,清点人数,已是少了几人,上岸的人也大都身上有伤,人心惶惶。长孙冲心中责怪自己,起先见这湖水中竟然没有鱼类和水生物就该警惕的,却发现晚了,白白损失数人。随军道士急忙用玉米酒消毒,给受伤的诸人裹好伤。
契苾何力胆战心惊:“不知湖水中有何妖怪,竟然无声无息伤我百名将士,真是可恶至极!”
长孙冲心情沉重:“湖水中有一种鱼,此鱼甚是希有,在水中是透明的,不过离开水之后,阳光照射不久就变回原形。口中生利齿,很是凶猛。可怜那几名将士,葬身鱼腹。”
契苾何力道:“世间竟然有此等怪鱼,真是不可思议!”
长孙冲道:“我也是在一部古书上见到过,不料竟然真有此物。”当即传令,以后行军见到湖泊,不许贸然下水,以防不测。好在近岸边比较安全,长孙冲亲自带了人取水,让众将士在岸上淋浴一番。
取水给一匹马饮用,一个时辰后这匹马安然无恙,看来这湖水倒是可以饮用,众将士这才敢打上来水解渴,只是这次仔细查看才敢饮用。长孙冲令人记下此事,回去后准备广而告之,以防后来者重滔复撤。
大军行进几日已经很疲惫,又出了吃人鱼的事情,士气有些低迷,长孙冲召集了几位将领商议后决定今日就到此为止,歇息一晚,明日进大沙海。命令一下,众将士都找个地方搭起帐篷休息起来。
到了黄昏,随军道士做起法事超度葬身湖中的将士。做完法事,长孙冲令将士们整队训话:“我等出征以来,尚未见敌踪,就损失数人,此乃是本将军之错,没有及时制止。以后行军途中切不可轻举妄动,这西域地带我等都没来过,不知还有何等的凶险!大家都谨记了!”数万将士都高声答应。
这湖边晚上风沙倒是小了一些,大军得以好好休息了一晚,次日早早起来,充足饮水后拔营向大沙海而进。
这次方向却向北而行了,又行了数十里,开始逐渐出现一些沙丘,越向后沙丘越高大。罗通和薛仁贵带着向导作为先锋一直在前开路,嘴里不住的咒骂。沙海中没有任何道路可循,走一阵,就要拿出指北针校正方向,以防迷路。
走了几个时辰,先锋队爬上一座高大的沙丘,罗通正要和冯德恒说话,忽然脚下一滑,挣扎着却爬不起来,翻滚下向沙丘下面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薛仁贵就要冲下去,冯德恒急忙阻止:“不知道下面情况如何,万一鲁莽冲下去,帮不到罗将军,自己还会身陷险地。”薛仁贵点点头,众人眼光随着罗通向下,罗通一直翻滚了有十余丈,在沙丘脚下才停住,身上倒是未伤。正要站起来查看,感觉脚下的沙粒似乎在移动,大骇之下,急忙抬脚就向沙丘上跑去。那沙丘却是渐渐前移,罗通爬了半天,竟然还没爬到一半。沙丘上的众人赶紧让冯德恒腰上缠上绳子,众人齐心协力拉住绳头,放他下去接罗通。
冯德恒倒地滑行,不一会就滑到了罗通身边,罗通眼明手快,急忙紧紧一把抓住冯德恒,不料二人却一起向下滑去。上面的众人急忙一起用力,终于将二人拖上沙丘顶。回头再看,这沙丘似乎已经向前移动了数十尺了。
罗通喘着粗气:“娘的!这沙子竟然自己会动,真是见鬼!”
冯德恒道:“这沙海变幻莫测,有些沙丘却是可以自己改变大小和方位的。要是陷进去,那就别再想出来!”
罗通道:“如此的话,怎么过去?”
众人商议一番,只好绕道而行了。回报于长孙冲,只好先折向东,避开这片大沙丘再说。大军转向东,半个时辰后终于走出这片地域。日头已高照,众将士都是精疲力尽,长孙冲下令就地歇息,饮些水,吃些干粮。大多将士哪里吃得下干粮,都只喝些水了事。精神不振,士气低迷。歇息后再折向北行了不久,见到一座山挡住去路,山倒是不太高。打开地图一看。原来此山就是库鲁克塔格山。
众将士已是疲惫不堪,眼见大山挡路,也不等上官发话,就地坐下歇息起来。
长孙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亲自擂击大鼓,众将士闻听鼓声,赶紧迅速强打精神排好队列。长孙冲登上一块大石头,四下望了望,高声喊道:“你等都是我大唐的精锐之师,此时却是如此模样!难道你等忘记出征前本将军的话了吗?我等是来建功立业的,难道这小小的沙漠就能难住你们吗?那么我劝你等还是滚回去的好!穿过沙漠,那边还有高昌人,突厥人,十数万大军等着我们,你们这个样子,也配作为我大唐的军人,去攻打敌人吗?这是在给我大唐人丢脸!你们是不是怕了?要是害怕了,都滚回去吧!就算只剩下本将军一人,本将军也要穿过去,攻打突厥人!告诉我,你们怕吗?”
喊完话率先向山上爬去。长孙恩欲上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扛着马槊向上爬。长孙恩摇摇头,赶紧跟上。
众将士开始愣了会,不知谁率先发声喊,人人蜂拥,紧随长孙冲向上爬。有马匹爬不上去,几个士卒用手推,用肩扛,齐心协力向上。一个时辰后,大军终于全部翻过库鲁克塔格山。
翻过来后日头更毒,全军只好再次歇息。好在翻过库鲁克塔格山后,在没有过于高大的沙丘挡路。对照着那副简陋的地图,似乎再有一半天就能走出去了,大家闻听都兴奋不已,士气逐渐恢复过来。
下午行军,大军恢复了士气,行路速度也快了不少,罗通和薛仁贵仍旧带着冯德恒和阿孟等人在前开路。行了不久,忽然起了一阵风,顿时漫天沙尘。风不大,卷起的沙尘却远远大于起先见过的沙尘暴。罗通和薛仁贵正在纳闷,冯德恒忽然想起一事,高声喊道:“将军且慢,后军且住!”风沙中声音传不出去,后面的人仍旧走了过来。冯德恒大急,赶紧喊一声向回跑,罗通等人虽然不解其意,也赶紧跟着跑,谁知脚下似乎重若千斤,逐渐下沉!原来此地竟然是流沙陷阱!
后面的人这才发现不对,可惜人挤人,一时止不住步子,百余人连人带马一起滚了下来!长孙冲和契苾何力等人在后面大惊失色,赶紧下令程处默和李业嗣带上收集到的长绳和羊毛毡毯等物上前救治!长孙冲亲自抄起长绳,抛了过去,拉过来一人。其他人纷纷仿效,一部分不停地向流沙上面抛羊毛毡毯等物,另一些人抛出长绳,救出同伴。
罗通等人一一被救起来,可惜十几匹马陷入流沙,援救不及,惨嘶声中被流沙缓缓吞没,消失不见!众人都深深吸口凉气,心中仍然惊惧不已。
长孙冲下令将全部羊毛毡毯都抛过去,派人腰缠长绳,层层叠加毡毯,足足垒了二尺多厚,人站在上面才不再陷落下去。长孙冲和契苾何力仍旧不放心,命令大军都拉着长绳,缓缓前进,以防不测。好在这一次没有发生意外,尽管花的时间长,总算是人马安全地通过了这一块流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