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跪着说话!”裴东来挥手让其余的戒卫将捕快和囚犯带入衙内,便才搭理眼前的戒卫:“我来问你,今夜这大理寺为何如此冷清,钱大人呢?”
“回少卿的话,您奉命公办走后不久,大理寺便接到圣上重案委任,据洛阳城二十余里的永辉县突发命案,枫亭馆驿下榻的一百余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大理寺卿钱大人已带人前往勘察。”
“今日回寺,我见那官道之上侦骑有不少我大理寺的人。你可知被害之人都是些什么人?裴东来问。
“这个小的不知,如大人所说,此案好像涉及很广,参办此案除了我们大理寺外,还有洛州刺史衙门,河北道过来的京兆府。”戒卫看着裴东来严峻的神色,咽了一口唾沫补充道:“钱大人离开得匆忙并未提及,除了侦办的人,也不曾对寺内多说。”
“你起来吧,立刻为本座备马!我要火速前往永辉县与钱大人会合。”
“大人舟车劳顿,要不歇息一下再上路吧?”戒卫讨好道。
裴东来指着门内的方向:“不用了,囚犯已被我带回,此贼凶悍异常,不过你们大可安心,他的经脉和锁骨已被我打断,待那四名捕快交接离开后,只需签押下狱,待我和大人回来受审即可。”
“少卿好功夫,小的这就去给您备马。”说着戒卫转身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跑了回来:“裴少卿,钱大人走之前有封书信,说是你回来时,让我们交于你。”
“哦,信在何处?”
“给,大人您先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备马去。”戒卫将信件交于裴东来。
裴东来牵开书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本官于日前接到重案,突厥使团在洛阳城外二十余里的京畿道永辉县全部遇害,现已带人前往,若你回来看到书信,速去“洛城酒楼”找寻鬼眼通“老龟”。本官想来此案应是极其复杂,必须此人的情报,拿到情报后速来永辉会合。圣上还组织了人彻查此案,切记不可让人夺了我大理寺的先机! ——大理寺卿钱彪。
裴东来将书信小心折好放于怀中,一踮脚整个身体就像是弹了出去,蹭蹭踩着坊内的高墙,一个箭步便窜到了坊外的街道之上。
“大人,您去哪儿啊,您的马!”戒卫刚刚将良驹引出寺外,就见裴东来已蹿上了数米高墙,在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宵禁的街道行人很少,此刻正值衙役官军轮防,裴东来看了看空旷的街道,听着身后属下隔着院墙的叫喊。不慌不忙的用手做了个哨状,嘴贴近轻轻一吹,一声刺耳的哨音如利剑般划过街道。霎时间,戒卫手中的马已挣脱缰绳,此刻疾驰在风中,似乎在那声音刚刚落地,它便奔到了裴东来的身旁。
“本座要前往洛城酒楼公办,立刻派遣一队大理寺缇骑过来!”说话间裴东来已稳坐马背之上,马蹄踏着轻快的步子,向洛城酒楼疾驰而去……
三日前,洛州。
六月的天气风云多变,早上还晴空万里,一转眼就乌云密布。永辉县在京畿道内,位于洛阳城以东二十余里,倾盆的大雨打晌午开始到午夜三更一直未曾停歇。枫亭馆驿在县区的边沿,靠近通往洛阳的官道。连连的大雨气势磅礴,雨水混杂着泥浆不断的从山坡上滑落下来,肆意的散布在大道之上。
枫亭驿站是整个永辉县最大的官驿,一次能接纳两百于人。非高官或皇家国戚根本不能下榻。平日中碰到有途经的高官,最为热闹的时候也就几十于人,但昨天晌午却格外特别,自幽州南下了一支116人的神秘的官队,将整个馆驿住得满满当当。
之所以神秘,是因为这支官队像是护送一般,几十人的护卫都身着千牛备身的官服,个个看起来都是功夫好手,而被护卫的却不是什么府台相令,而是一群讲突勒话的北蛮之人。
永辉县令虽是京官,六品顶戴,可与之相比却依旧官卑职微。按惯例迎接,看到这一情况不得心生疑虑。见此状,护卫队首领从怀中掏出了腰牌,永辉令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连连后退。他只看见了两个字“内卫”,也就这两个字足够吓破这位六品县官的胆了。
“原来这一行人是内卫。”县令心中暗想:“糟了,内卫办的事一般都是皇帝钦授的军机要务,自己现在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他担惊之时,内卫首领已将腰牌收入怀中,轻轻的凑过头来:“不瞒县令大人,我等奉武皇之命秘密公干,为防止走漏风声,还望大人体谅,撤走这馆驿中的差人,也好为我们行个方便。”
永辉令只有七品,而千牛备身的内卫首领一般为五品参将,县令一听,当即屈身作揖道:“将军言重了,下官领命,立刻带人离开。”
时间飞转,已是午夜,惊雷与闪电发出疯狂的怒吼,震得人不敢安然入睡,永辉县令今夜便是如此,已是丑时,他却还在念着晌午枫亭驿站的事儿,焦急的在后堂中踱步,师爷站在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太爷您这是怎么了?”师爷问道。
永辉令摇了摇头似讲非讲:“昨日午时……倒有一件……说不出的怪事……我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可是那枫亭馆驿昨日晌午的来客?”二爷追问。
“唉,不好说。这样吧,你现在马上去叫人,同我一道,我还是想去馆驿看看。”
“太爷,内卫还是别去招惹,再说了,您是急糊涂了吧,看看时辰这都平旦了,衙役们早就休息了,您看这外面的倾盆大雨,出去准落个风寒什么的,依我看再要紧的事也等明天一早雨停了再说吧。”
永辉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师爷走后,过了半天,他才回房挑灯入眠。
到了五更天,临近拂晓,雷声已经变弱,一夜受惊的人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的好觉。枫亭馆驿此刻也是如此,但好像又太过于安静了,一百于人下榻的痕迹在闪电的照应中找不出一点样子。溪嗦的雨水顺着房檐的棱角不断下流,穿出一串串珍珠。一道闪电照亮,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这串串珠子竟是血红色,飞溅到泥土之上,瞬间迸发出一股腥臭。
又是一道更为明亮的闪电,这次整个馆驿瞬间被蓝色的光芒点亮,身着官服的千牛备身分布在各个房间,唯一相同的是都被鲜血染红了身体,倒在一地的血泊之中。接着是一道很小的闷雷,雷声一过,黑暗中的枫亭馆驿从四面八方飞出几十个耀眼的火把,瞬间,熊熊大火将馆驿包围了起来,雨水依旧不停的落下,可一时间对大火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