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本就心虚,此时见我如此疾言厉色,当下就跪在了迪古乃身前,愧疚地说:“臣弟无能,险些害了嫂嫂。”
迪古乃睥睨他一眼,并不理会,对宸妃说:“那就先关着,不准她闹,更不能叫她死了。”
宸妃颔首,迟疑几下,又道:“可是,东太后与耶律氏称清静殿走水只是意外,并非蓄意谋害。且有永寿宫宫人作证,元妃娘娘被带去永寿宫也是事出有因,并非是东太后强行掳人……陛下若是就这样给她们定罪,只怕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羊蹄睁大眼道:“这还不是蓄意谋害?是不是要把人烧死了才算蓄意谋害?”雨莲敲了敲他脑门,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少说两句!”
我笑着给羊蹄整理衣襟,说道:“行了,夜深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今晚让你们担心了,过几日咱们再好生聚一聚。”
羊蹄点点头,伸手抱一抱我,又朝迪古乃撅嘴道:“伯父,宛娘这次遇险,伯父也要负责任。若是还有下次,羊蹄就把宛娘接走。”
迪古乃扯了扯嘴角,吩咐高怀贞送他们出去。
我想了想,问宸妃:“宫里面都是怎么说的?”宸妃轻轻瞥了眼梧桐,面有难色,“说是……说是东太后认为娘娘和三王爷在宫中私会,才被东太后带去永寿宫审问……还说清静殿走水是老天爷除妖……”
老天爷除妖?我心中冷笑,你们未必也太看得起我颜歌宛。不过既然把我当妖,我自是不能辜负了你们的意。
迪古乃闻言大怒,“岂有此理!这话是谁编造的,朕要割了他们的舌头再五马分尸!”宸妃道:“是从永寿宫那边传出来的……”
我端起茶杯,淡淡道:“既然她们要狡辩,不肯认罪,那就这样吧。”我喝一口茶,缓缓道:“清静殿之所以会意外走水,乃是因柔妃嫉妒成仇,违背宫规,私下大行厌胜之术,诅咒元妃。而东太后明知元妃怀有身孕,不仅未尽保护皇家血脉之责,反而以模糊罪名罚元妃跪在阴冷的清静殿中。不仅使元妃险些命丧火场,更导致陛下的龙胎折损,虽非故意,责任难逃。”
宸妃微微笑道:“娘娘英明,臣妾这就去办。”
宸妃一走,迪古乃冷不防抬起脚,将梧桐踢出老远。我微惊,默默地将茶杯放回原处,冷眼旁观。
迪古乃斥道:“平日里横行霸道、飞扬跋扈,怎么当时就没了主意,由着那毒妇任意妄为?”
梧桐从未挨过迪古乃的责打,此时不由得有些发愣,随即脸色一白,咬着唇,低头不语。看上去,他还是很畏惧迪古乃的。
迪古乃见他沉默,怒气更添一分,抓起手边的佛尘,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梧桐不敢闪躲,硬生生地受了一棍。
我轻咳一声,说道:“你不如问问他,为何东太后认为我与他有私情,让他给你讲讲今晚他干过的好事。”
梧桐幽怨地看我一眼,不情愿地把他调戏芹香的事讲了出来。迪古乃越听越气,上前就是**掌,打得他连声求饶,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并不同情,反而生出一抹厌烦,脱口道:“真该把你流放去边界、或是去蒙古呆上几年,就你这敢做不敢当的性子,还想继承你二哥的江山和女人?”
迪古乃看我一眼,仿佛瞧出了端倪,眼神中的冷意几乎堪比外头的冰雪。梧桐在他的注视下,薄弱的意志终于崩溃,不停地磕头认错道:“我该死,我不该……不该羡慕二哥和嫂嫂的恩爱,更不该……更不该对嫂嫂有失礼之举……”
他话说完,迪古乃猛地站起身,眉宇间已然含了雷霆之怒。梧桐吓得连滚带爬,号哭道:“二哥……我只是看二哥那么喜欢嫂嫂……我只是……只是好奇……不是真的对嫂嫂存有非分之想……”
因为崇拜敬畏迪古乃,而对其所好产生窥探心理,这话倒也不是梧桐在撒谎。我略显尴尬,伸手拿起茶杯,低头掩饰。
梧桐跪伏在迪古乃脚边,双手拽着他衣袍的下摆,显得委屈而又害怕。迪古乃出奇的平静,原地深呼吸几下,唇中挤出一句:“朕的其他妃嫔,将来都是你的,甚至你现在想玩,朕也睁眼闭眼。但是朕的元妃,你若是再接近她半步,休怪朕不念手足之情。”
我吃了一惊,梧桐亦是讶异地睁大眼,怔怔地止住了哭泣。迪古乃不耐烦地踢开他,挥手道:“等正月十五一过,你就去西京,过几年再回来吧。”
青铜仙鹤袅袅地吐着兽香,迪古乃无视掉我的抗议与不满,紧紧复紧紧地拥着我。我念及一事,忙问:“太医说你胳膊受了伤,快把袖子撩开我瞧瞧。”
他的下颌贴在我额头上,不肯松开我半分,“别说话,没什么大碍,让我好好抱着你……”
我鼻子哼哼道:“好吧,让你抱,没准哪天我又遭人毒手,你想抱都没机会了。”
迪古乃急忙捂住我的嘴,“说什么鬼话,再说朕要打你了。”
我转一转眼珠,泪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迪古乃松开手,怜惜地哄道:“好了好了,我的宛宛不哭了。”我想起当时的情景,委屈和恐惧顿时再次占据心头,“呜呜呜……人家险些被烧死,当时多么希望你能出现救我,可是……可是我喊了无数遍……呜呜呜你还喝醉了酒,跟别的女人回了宫……”
迪古乃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是朕的错,朕不该毫无警觉,让那个老货给算计灌醉了。”他停一下,伸手给我抹去泪水,问道:“你告诉朕,为何就乖乖地随那老货去了,而且还谎称自己有了身孕,这岂不是更让她心起杀机?”
我哽噎,抓着他的衣衽,“我那时候不知她的意图,也不曾想过她敢直接对我下手。何况她带了那么多人,说我与梧桐私下相会。你说我能不跟她走么,我要是拒绝,岂不是叫众人以为我心虚。梧桐又拔剑发酒疯,差点伤到了柔妃。我害怕传出风言风语,会折了你的颜面,更怕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至于谎称有身孕,我是担心去了永寿宫,她会对我动用私刑,这才撒了谎想给她警告……”
迪古乃满眼痛心,嘘叹道:“傻瓜,我怎会不相信你。”他低头吻干我的泪,握着我的手叮嘱道:“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我当做唯一的依靠。不能想着自己解决,更不能将什么朕的颜面放首位。颜面算什么东西,朕何时在乎过……朕最在乎、最紧张、最不能失去的是你啊!”
我撇开脸,嗫嗫嚅嚅地说:“哼,哪里还有以后。等过几天,我就回乡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迪古乃默了一瞬,轻声道:“你舍得离开我?”我伸手捏住他鼻子,气呼呼地说:“你就认准了我舍不得是不是。”他轻吻我手心,将我牢牢地摁在胸前,嘴里道:“你说你爱朕,又怎会忍心让朕孤零零地呆在这儿。”
我竟无语,目光飘向隔间的珠帘,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秋兰的腿受伤了。”
两日后,柔妃耶律氏被宫女举报,称其在宫中大搞厌胜之术,并与不少巫师妖道来往密切。高怀贞带人去搜宫,在一花盆中搜出两个木偶,上面分别刻着我与皇后的名字,还插着银针数根。此事一出,宫里宫外一片哗然,纷纷要求严惩柔妃,以正宫规。
彼时大雪初霁,我和雨莲、宸妃共游梅林。往永寿宫方向望去,仿佛还可瞧见等同于废墟的清静殿。
走了会儿,雨莲悄悄问我:“那木偶……是娘娘埋的?”我点头微笑,回道:“是啊。”
宸妃浅笑道:“娘娘好手段,临时想出添一个刻着皇后名字的木偶,既模糊了人们的视线、增强了可信度,又能令东太后和耶律氏反目成仇……”
我摘下一朵腊梅,说道:“若是只有一个刻着我名字的木偶,未免过于刻意,这才要把皇后拉进来。而东太后作为柔妃的靠山,很可能会横插一脚干预此事,只有让她和柔妃之间的关系破裂,她才不会出手为柔妃辩护。”
雨莲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耶律氏?还有东太后,此事她是真正的主谋,可她不认罪,也奈何不了她。”
宸妃觑我一眼,低声道:“陛下已打断耶律氏双腿,将其关进了冷宫,每日只供一碗粥……东太后虽无法定罪,但事情出在她宫中,她自然是有责任。陛下以永寿宫侍臣护卫无能为由,把永寿宫的人集体大换血,等于是……变相软禁东太后……”
雨莲闻后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常言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太后呀,也只有一位才妥当……”
我想起什么,问宸妃道:“西太后听说此事有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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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今天湖北卷作文题是“上善若水任方圆”,不知道有多少考生不知道这个意思呢。哈哈他们要是看了俺小说“醒言”那章,就知道上善若水的出处啦。。唉唉,活该他们不知道。。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