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冷哼一声:“你一回来,倒是将朝廷的事打听得挺清楚。”
明珠挑眉:“我离开时,听说淳王妃有孕,这个孩子,没能保住?”
“怎么可能保得住?”北海王语气轻淡,“即是皇兄最喜爱的儿子。又是嫡长孙,为防皇兄起立皇太孙的主意,两位嫡皇子怎会放任不理?”黎王下手够狠,淳王妃险些一尸两命!皇帝也因此对黎王彻底寒了心!无论皇后再怎么哭诉,也不肯再提立太子之事。
琅王黎王虽四肢健全,奈何一个勾结倭人,智商堪忧。一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相比之下,淳王虽然废了条胳膊,但是他脑子没废!
但想要越过两位嫡皇子立淳王为太子,难于登天。而淳王痛失未出生的孩子,伤心之后如受惊的兔子般,当着琅王黎王的面向他哭诉了一回绝无心太子之位后,躲在府中与王妃足不出户,无诏不敢入宫。
闵贵妃为此哭红了眼,将皇帝拒之门外,直接在佛堂抄起经来茹起素。皇后与皇帝不知为立储之事吵了几回,皇帝最近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可怜。”明珠摇头,诚挚的道,“殿下,真到了那一日。我父亲,便是您的软肋!我月家,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北海王眼神微变:“你怕我保护不了你们?”
明珠一针见血:“您真以为您和我父亲的事无人知晓?我能看出端睨,别人自然也能发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到了那时,我可不觉得您是会为了我父亲,放弃江山的人!”
北海王面沉如水,眼底的风暴几欲化成实质,偏偏他又寻不出半点错处可予以驳斥!为了向宁放弃江山,他自问,的确做不到。
明珠瞧出北海王的迟疑,又道:“太史公曾写韩嫣与武帝年少相爱。但陛下当记得,这篇文出自《史记·佞幸列传》!殿下,何为佞幸?奸佞宠臣也!您大可一笑置之,但对我父亲何其不公?”
北海王手脚发凉,手背青筋暴起,眼中的怒火燃到了极致,又渐渐的熄弱。他嗤声冷笑道:“月明珠!你不过仗着你父亲才敢在本王面前大放阙词!本王不是武帝,向宁更不是韩嫣!本王问你,若是本王逼你此刻放弃穆子秋,你可会愿意?”
明珠蹙眉:“与穆九何关?这是两回事。”
“哼。”北海王笑得幸灾乐祸,“你就快明白我的意思了。”他顿了顿,毫无风度的道,“见到你就心烦,有多远滚多远!”
明珠气结!不再言语,弯下身子向北海王行了重礼:“王爷,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不防试一试。”说毕,也不看北海王的脸色,转身离去。
北海王冷笑:“退一步?本王若退一步,那便是万丈深渊!”
他唤陈公公道:“这两块翡翠送去给世子和王妃。等明日向宁来了,让他帮我好好雕琢这块绿翠。”
陈公公心中低叹,应声道:“是。”
北海王见他有气没力的样子,好笑的道:“你怕他明日不来?不会。只要他露面,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他改变心意。”
宫门外,明华略有些心神不宁的等候着明珠。
北海王宫嵬峨雄壮,但在明华眼里,却如同一只巨大的牢笼!不知从何时起,紧紧的锁住了父亲的身心。他嘴角噙着抹苦笑: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异样呢?是从北海王截船抢走父亲的那一刻起,是父亲凄厉的喊出北海王名字那一刻起,他们的关系便在他的心里就埋了下疑惑的种子,而被关在王宫别院的那些日子里,这颗种子渐渐生根发芽,掐也掐不断,拔也拔不去。
正自出神时,耳边突然想起明珠惊恐的叫声:“明华,小心——”
“月公子,当心啊——”
一匹黑色的峻马向明华疾奔而来。马上坐着的,正是北海王世子朱祎睿!他满脸的杀气,眼中怒意腾腾,双手执辔驾着马直冲向明华!
明珠双腿一软,竟摔倒在地!
明华抬头,清澈如许的眼中满是茫然:怎么了?眼见一匹马发疯般的冲向自己,马上的世子神情阴冷,惊得他踉跄后退却退到墙根。惊慌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世子他——知道了!
朱祎睿猛然间触到明华清亮俊美的双眸,脑中突然想起初见他时,在知县大堂上机智善辩的模样。一时被怨恨与愤怒侵袭的大脑闪过片刻的清明,在他坐骑的前蹄就要踏上明华的身体时,他死死的拉紧了马辔!勒得掌心巨痛,血痕模糊。
“明华!”明珠几乎是扑到他的身边。抬头怒视朱祎睿。“世子殿下,王宫门前,怎好纵马、纵马骑行?!”她生生咽下了纵马行凶四个字。方才世子的神情,明明就是想致明华于死地!为什么?!
朱祎睿看了一眼明珠,翻身下马,心中掠过一闪而逝的愧疚,对明华歉意笑道:“对不住。这匹新驯的马还不够听话。吓到你了吧!”
明华的心渐渐的沉入谷底。他绷直了背梁,展颜笑道:“无事。世子马技高超。明华虽惊无吓。”
朱祎睿哦了声,故作恼意的拍了记马儿的脑袋:“不争气的家伙,罚你三天不许吃豆子!”瞥了兄妹俩一眼,竟牵着马,扬长而去。
明珠被他那一眼瞧得心中冰凉,不禁喃语:“他——”
明华忙安慰她道:“别放在心上,只是个意外。”
明珠忧虑重重:这哪是意外?世子他——他也知道了呢!这是在拿明华泄愤啊!个中隐情她不能多说。心中不禁恨意丛生:北海王,你一手酿造的这份苦果凭何要我月家承受!
明华双目低垂,暗道:世子拿我泄愤便罢了,千万不要再迁怒他人!
兄妹俩人各自心事重重,但回到家中在向宁面前,却默契的绝口不提此事。
王宫内,听闻世子骑马险些撞到了明华的北海王,心情沉郁。
王妃已经与他通过气,睿儿猜到了他与向宁的关系。他当时心中如重石般沉沉欲坠,但很快便想:知道了又如何?睿儿从小懂事,向宁为了王妃避居京城多年,从未影响过他们平静的生活。睿儿就算一时想不通,很快也会释然。谁料他表面无恙,心中还是起了怨怼!
北海王默默的瞧着自行前来请罪,长跪不起的儿子,看穿了他的心思:父王,你真能为月向宁的儿子问罪与我?
“本王与先生多年的教诲都白费了么?”他寒声质问,“你对我心有怨恨,却迁怒他人,这是君子所为?”
朱祎睿闭嘴不言,一身的倔强与抵触。
北海王知道这会子没法与他沟通,无奈的挥手道:“去你母妃那儿。让她好好开导你吧!”
朱祎睿冷笑着爬起来,看了他一眼,决绝的转身。
却在过道上遇见了琳琅和柔福公主。
“哥。”琳琅惊讶的打量兄长的面色,“听说你方才在宫门口差点撞到了月明华?是不是被父亲的责骂了?”
朱祎睿摇头:“父亲没有骂我。”他向公主道,“这几天公主可还住得惯?”
柔福甜笑道:“有琳琅姐姐陪着,哪会住不惯呢?”
朱祎睿点点头:“我还有些事要办,公主随意。”
柔福待朱祎睿的背影远走后,拉着琳琅的袖子红着脸低声问:“琳琅,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梅岭花市?”
琳琅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你呀。”随即正色道,“穆子秋与月明珠的婚事是你父皇亲口同意的。再说穆九的身世,也根本配不上你,皇伯伯绝对不会答应。你怎就痴恋他不放呢?”
柔福大大的杏眼中水波轻闪,委屈的道:“我知道我傻。可是,琳琅,我只是想再见见他。见一面就好,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琳琅叹息:“是不是让你见到他后,你就能放下他了?”
柔福重重的点头:“嗯。一定可以的。”
琳琅微笑:情怀初动的柔福啊,姐姐我一定让你顺心遂意!
苦果啊。唉!突然发现作者犯了个大错:翡翠的确是在清朝后期大行其道,在明朝应该也零星有见。但我之前写过翡翠宝塔了。改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