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氏还是未能控制住脾气,挥手间砸碎了一整套的汝窑瓷器。
吴嬷嬷轻叹一声,遣走丫鬟,关上房门蹲在地上亲自收拾残片。一边柔声劝道:“老奴知道夫人心中不甘。可事已如此,夫人再怎么发火也与事无补。”
英氏咬牙恨道:“月明珠、月明珠——她便天生与我相克!还有月向宁,这家子是存心要我难堪!要是他们早告诉我月明珠有这等本事——”英氏仿佛被谁掐住了喉咙,顿了顿,满身的气焰刹时消散无踪,无限委屈凄凉的道,“谁知道安和说的是真的!”
吴嬷嬷暗道:若不是你硬让月家姑娘参加斗珠生出这么多事,又怎会落得眼下的境地?她默默的收拾好了碎瓷,站到她身边,轻轻为她揉捏肩膀:“夫人。既然婚已经退了。我们如今也只好认了。不过,好在这亲事退得平和。我们和月家还没撒破脸。夫人若是愿意——”吴嬷嬷迟疑了一下,“月明珠毕竟是梅辰雪的女儿。夫人若愿意,何不认她作个义女?”
英氏听得心中一动。皱眉道:“义女?”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安和这边——”
“少爷最懂规矩。认了明珠作妹妹,也好断了他的心思。”
英氏微露笑意:“不知老爷会不会同意?”
“老爷怎会不同意?”吴嬷嬷笑道,“老爷怕是求之不得呢。”
英氏想到斗珠时高台之上的月明珠,优雅华贵,气势不凡。心中突的一跳:“月向宁可愿意?”
吴嬷嬷迟疑片刻:“这还真……说不准。夫人不防派人试探试探?”
英氏深深点头:这事不能轻举妄动,绝不能再让人看自家的笑话了。
“夫人,老爷和少爷回府了。”
英氏脸一白,略显无措的看向吴嬷嬷,吴嬷嬷笑道:“夫人平常应对就好。”
英氏毕竟有些城府。当下起身迎站在门口,满面体贴的道:“老爷辛苦了。安和,几日不见你,怎生瘦了这么多?”
沈言哼了声,原想刺她一句:儿子为何消瘦你真不知?但转念想到妻子多年的辛苦持家,再多的不满也不好在此时当众发作出来。只淡声道:“安和是瘦了些。你命人熬些汤水好好给他补补。”
英氏连声应下。安和也微笑道:“辛苦母亲。”
英氏心中一酸,瞧着儿子俊朗的面容暗道:失了月明珠算什么?母亲定然为你求娶到琳琅郡主!只有郡主,才配得上我儿人中龙凤!
一家四口极有默契的绝口不提斗珠的事,气氛微冷的用过晚膳后,各自回房歇息。
沈言又睡了书房,英氏孤枕难眠。越想越觉意难平。满眼都是明珠美丽优雅的面容举止,还有诸位夫人看着自己时嘲讽的眼神。府里的那些姨娘,此时一定都在暗里笑自己有眼无珠吧——她蓦地起身!
若是明珠赢了决赛,自己今后还如何在府内立足?
月明珠将成为她此生最大的污点!
抚着胸脯,她唤来吴嬷嬷。
“明日一早,请舅老爷悄悄过来一叙!”
吴嬷嬷讶异的挑了下眉,立即应下。又点了静息香,陪了英氏片刻,待她睡稳了,才离开。
次日一早,一家四口才用好早餐,英氏送丈夫和儿子出门,转身也换了衣饰,坐上马车到了她陪嫁的一间绸锻铺子里。她的兄长,英致远果然已经到了。英致远比英氏大了三岁。今年不到四十的年纪,相貌堂堂。此时正在账房喝茶,见到她来,面露喜色的道:“妹妹,你可定了幢好亲事啊!”
英氏的笑脸立时一僵。嘴唇嚅嚅的道:“大哥——我——”
英致远眉心微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兄妹两人谈话,下人全候在外头。英氏此时也顾不得脸面,将沈月两家退亲之事向兄长说了。她深知这事瞒不过兄长,若她胡说一番,兄长脾气一上来找月家理论,吃亏得还是自己。因此说一半藏一半,只说听京城传来的消息,月明珠是个糊涂又坏了名声的女子。怎配得上安和?故而月家上门退亲时,她毫无异议的同意了。谁知明珠竟然在斗珠赛上大放异彩,弄得她现在狼狈不已。
英致远听完妹子所说,沉吟了片刻,问道:“京城传来的消息。你可有向月家核实过?可见过月明珠验证过?安和又是如何想的?我昨日远远见那月明珠,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才干,皆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你竟一点不知?”
兄长三个问题,直问得英氏抬不起头来。
她自得知月向宁被逐出宫,便即决定退亲。压根没想过要什么验证。此时也是后悔不迭。若是当初她肯见上明珠一面、若是她肯听儿子的话,或许事情也就不会如此了。
英致远见妹妹说不出话来,心中便有了数。又是失望又是难过的道:“妹子,你——唉!”
“大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英致远奇道:“我如何能帮你?”
英氏握紧拳头,凑到兄长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英致远听得脸色大变!
“这怎么可以?!”
英氏泪水涟涟:“大哥,妹妹糊涂做了错事。可月明珠若是在合浦扬名立万,我下辈子抬不起头也就算了,你能忍心看着安和被人嘲笑一辈子?”
英致远急道:“可是这么做万一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英氏擦去泪水,“只是她运气不好。又有谁会怀疑?大哥,你就帮我这回吧?你不知道,我如今在沈府举步维艰。沈言怨了我,安和也不理我。我——”
英致远还是犹豫不决。
“大哥,我并没要你害她性命,何况她小小年纪,输这一次也不算什么,大哥!她比赛结束后,我就收她为义女。皆大欢喜,大哥你就帮帮我吧!”
半晌,英致远瞧着妹妹长叹口气,无力的道:“行。我就帮你这一回。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多谢大哥!”英氏欢喜极了,降低声音道,“这事也不必大哥亲自去做。小妹听闻本县的县丞月向海和月向宁关系不睦,月向海又是个眼皮子浅薄又无情的,您可从他下手!”
英致远听了妹妹的计划后,事不宜迟立即去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