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刘御史的口水简直都要飞到皇帝的脸上,质问连连:“这样的琅王,如何堪当大任?!”噗通一声五体伏地,“陛下三思啊!”
礼部徐尚书出列道:“琅王治下不严,以致下边办事的人欺上瞒下闯下大祸。但却非琅王本意!”
刘御史冷笑:“琅王何止是治下不严?承办此事的,是琅王妃的娘家贺国公!贺国公身为朝庭重臣,竟为了贪没拆违的银子勾结京城的流氓贼子威胁百姓!琅王殿下内外不修,纵容岳父行此违法乱纪之事,以致连简简单单的京城拆违都能办成惨剧,诸位还指望他将来治理得好天下?!”
徐尚书一噎,竟无言以对。
王御史又出列道:“陛下,酿成此悲剧并非琅王一人之责。五城兵马司的陈洛军也罪责难逃!大理寺已审明案发经过,陈洛军在他们放火之初就与他们狭路相逢。但陈洛军只顾捉人,眼见火起却置之不理。才令伤亡这般惨重!”
户部李大人蹙眉道:“陈洛军那夜只带了一支小分队巡罗。即要捉贼又要救火,人手不够也是情有可原!”
“大错特错!陈洛军沽名钓誉,只想捉贼请功,却视百姓之命如草芥!当夜流民的哭喊痛呼响彻云宵,陈洛军却能置之不闻与贼人纠缠,这般冷血无情,令人发指!”王御史言若带箭,犀利得让人无法指谪。“哪怕令一部分士兵去救火,也不至于是今日这个惨烈的结果!”
众官员心中戚戚然:是啊,陈洛军太狠了!见死不救,其罪难逃!
然陈洛军,为何要这般做呢?
就连首辅张大人心中也是一片荒芜:难怪皇帝要心灰意冷。这样的皇子,简直是朝庭的悲哀,国家的劫难!
只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陈洛军所为是受黎王指使。且陈洛军一口咬定案发时火势极小,两个纵火贼又极其难缠,这才耽搁了救火的时间,他愿认罪!故,此案在表面上,黎王并未被牵连。
陈洛军被撤职问罪,投入狱中。
但琅王的罪责却不可宽恕。原本,琅王还寄希望与父王替他遮掩,重罚主办方的贺国公府即可,谁知,皇帝竟直接下令,改封他为福王,远封陕西甘肃。
此令一出,琅王当即在府内吐血晕倒。
百官不想素来优柔的皇帝这一回竟这般狠厉。不仅革了贺国公的世袭,还直接将嫡长子贬去了鸟不拉屎的甘肃!这个信号非常明确又危险。如果黎王事先知道会有火灾,并派陈洛军螳螂捕蝉,却见死不救。那黎王的心可比琅王更狠啊!
皇帝的判令一下,京城的百姓大呼陛下圣明。皇上可是连自己的嫡长子都狠狠责罚了呢,又赔付灾民足够的银子,这场风波总算慢慢平息。
黎王在府内与幕僚们偷偷庆祝:“如此一来,太子之位,舍我取谁?”
黎王有个幕僚姓段,人称段先生。此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相貌平平,但精于谋略,才智十分了得。这次便是他发现京郊城外的动静,又献计黎王,狠狠的将琅王坑出了京城。
“琅王的才干着实有限。”段先生摇头笑道,“迁人造房,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咱们谁都没有想到。他占尽先机,最后却被手底下的人一层层的盘剥酿成悲剧。殿下,咱们要吸取教训啊。”
黎王长眉一扬;“听您这么说,您觉得,这生意,还是做得?”
段先生微笑道:“殿下表现的机会来了。”
几日后,黎王上书皇帝,请求在火灾原地为流民重建新居。道路、下水道、商铺一一规划。重新设计后的房屋干净整洁又安全,当然,流民的新居只是规划中的一部分,另外更多的空地,用来建造将来可以出售的宅院以充盈国库。
皇帝立即允了,并赞黎王:“一心为国为民。”可转头却将这件事交给了淳王督办。
黎王立时如夏饮冰水,浑身透凉。
皇帝给他的理由很简单:“陈洛军难道不是你的人?”
黎王正要解释,皇帝却挥了挥手:“朝庭百官又不是傻瓜。这次朕保了你一回。若再将此事交给你来办,百官能服气?”
黎王心下骇然,面上委屈万分:“儿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皇帝笑而不语,笑容冷涩如冰。
黎王只觉心慌意乱:“儿、儿臣先去看看母后吧。”
皇帝斜窥了他一眼:“也好,你母后正因你大哥的事情伤心呢,你好好安慰他。”
黎王心中抽紧,诺诺而退。
他慢慢的走向坤宁宫,离坤宁宫愈近,愈觉心虚。
既然父王知道那事背后有他的手脚,母后焉能不知?她向来偏爱大哥,一心想立长子为太子。如今大哥却被自己害得远赴甘肃,母后心中还不知那如何怨恨他呢!
快到坤宁宫时,他竟转身折了回去!
还是等母后消了气,想他的时候,再去请安吧。
皇后站在高处,目视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恨又急!皇帝已经跟她摊牌,琅王黎王都已与太子之位无缘。她急着要告诉黎王这件事,可他却心虚得连坤宁宫都不敢进!自己及身边的人又被监视得死死的。皇帝狠起心来,一点余地也不给人留。她可怎么办?
皇后焦虑万分的回到寝宫,心浮气燥下轻轻咳了几声。大宫女立即道:“皇后可有不适?我去拿些秋梨膏来给您润润喉咙。”
皇后点头间心思微动:“好。”
夜间,皇后的咳嗽渐重。第二日就唤了御医诊脉,御医只道皇后怕是夜间着了凉,并不严重,食补为先,休息调理几日就好。
皇后就这般不轻不重的病了几日,一直不见好转,反而大有严重的趋势。一时太医院紧张忙碌了起来。
黎王终于闻讯前来探望母后。
坤宁宫里里外外一股中药的味道,黎王一路进殿,觉得母后宫里的人似乎多了些?
皇后半躺在床上,只着杏黄色的中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成平滑的扁髻。只用一枚凤首金簪装饰。面色暗黄憔悴,眼中全是血丝。
黎王惊讶的扑跪到床前:“母后,你怎么病成这样!”
皇后爱恨交杂的瞪着他:“你总算敢来看本宫了?”
黎王低下头:“儿子,儿子这阵子事务繁忙——”
皇后张嘴欲言,想到身边的眼线,只好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是心疼你兄长,夜不能寐,不当心才惹了风寒。”她伸手握住黎王的手腕,望着他的眼睛,笑道:“幸好本宫有你。”泪水潸然而下,皇后心情激荡下抱住了黎王的肩膀,在他耳畔飞快的轻声吐出三个字:“逼宫吧!”
黎王身子一僵,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嘴中道:“母后安心,皇兄虽然在甘肃,但今后他若想您和父皇了,随时可回来看您。您不要太过忧伤。身子重要。”他加重语气,“儿臣——全靠您了!”
“好,好!”皇后笑着抹泪,“本宫也全靠煜儿了!我虽为皇后,但其实和闵妃没什么两样。都是靠着自个儿的儿子。只有你们好好的,咱们才有活路!”
黎王听得心惊肉跳,太阳穴畔青筋暴起。
“儿臣——明白了!”
这一夜,折腾了多日的坤宁宫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