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之从没小看过这个女人!
他在长平滩码头查询当日可能经过事发海域的船时发现,梅家竟然也有船出海!他带着侥幸的心理放出黑鹰搜寻向宁,竟然,还真找上了梅家!
濒临崩溃的韶之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向宁在你这儿吧?”
辰雪颔首:“是。”
韶之足底生风,直冲进了梅宅,颤声疾呼:“向宁——”
“诸公子!”辰雪在他身后冰冷的道,“向宁大病未愈,您不要惊忧了他!”
韶之急切的,带着几分乞求的看着辰雪:“他在哪儿?”
辰雪轻叹,无奈的道:“跟我来。”
梅老大拉住妹妹:“他是谁?”
“向宁的好朋友。”辰雪咬重一个好字。梅老大搔头道:“难怪这么紧张向宁。”
“大哥,让他们俩叙旧去,我们别打扰他们。”
梅老大点点头,那少年一看就贵气逼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后院里,向宁披着薄毯坐在躺椅上,黑鹰就立在树梢,锋锐精亮的小眼珠子监视般的盯着向宁。
韶之看到的,便是向宁单薄安静的背影,那一刻他的心要炸开似的,哽咽着喊了一句:“向宁?!”
向宁如石象般僵硬,没有半分动静。
韶之激动的又喊了声:“向宁!”
向宁这才慢慢的转过头,他惘然的打量了番韶之,问向跟在他身后的辰雪:“他是谁?”
韶之瞬间如堕冰窟:“向宁?”
辰雪上前拾起落下的毯子轻轻盖回向宁的腿上,低声道:“他是你的朋友诸韶之。你还记得么?”
她目光所在,向宁的双手慢慢握紧了毯子,手背青筋暴起。辰雪心中顿时哀凉一片。
“是我的朋友?”向宁对韶之露出温和友好的笑意,“对不住,很多事,我记不得了。”
韶之怔怔的望着他,半晌,才嘶哑的道:“你,不记得我了?”
辰雪淡声道:“他也不记得我。”
他凭什么要记得你?韶之扯了嘴笑得比哭还难看,但是他与自己肌肤相亲同行相伴了这么久,怎么能忘记自己呢?
“不可能!”韶之喃喃的走近向宁,拔下手上的戒指,“看,这是你帮我做的,你还记得么?紫水晶还是我寻来的,我们一人做了一个,你记不记得?”
他慌乱的拉起向宁的手,手上并无相似的戒指,惶急得犹如迷路的孩子:“向宁,你不会真的忘记我的对不对?”
辰雪勉强笑道:“向宁,诸公子这么关心你,真是你的好朋友。只是,诸公子你也看到了,向宁还未恢复——”
韶之打断她的话:“向宁跟我回去。我那边有最好的大夫!”
辰雪笑了笑:“好啊。”她拍拍向宁的手,“你跟诸公子回去修养好不好?”
向宁定定的瞧着韶之片刻,吐出一句话来:“但是,他只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未婚妻。”
韶之刹那间万箭穿心!
他胸口剧痛,揪着胸襟,竟然吐出一口鲜血,头晕目眩下身子慢慢的滑倒——“韶之!”
向宁猛的掀去薄毯跪在地上接住了韶之的身体:“韶之——”
韶之昏迷前看到向宁慌乱关切的神情,裂开嘴笑了起来:“你不会……忘记我的。”
向宁闭上眼睛,他知道他失去了最佳的逃离韶之的机会。他又回到了之前的困境中,再无力脱困。
“快去请大夫!”辰雪冷静的对韶之的随众下令,回头看了眼还抱着韶之的向宁,掩下心底的愤怒和怜悯,轻柔的对向宁道,“扶他到房里躺下吧。有什么事儿,慢慢商量。”
韶之的随从早围等在边上,听了这话,扶起韶之跟着辰雪进了厢房。
半个时辰后,大夫皱着眉头对辰雪道:“病人虚火旺盛,忧虑过度,加上近来太过劳累没好好休息,又受了强烈的刺激,以致于气血翻涌血不归心。幸好底子强,亏得不多。补补就能回来。”
辰雪谢过大夫,对默然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向宁道:“向宁,让诸公子好好休息。”
向宁会意,随她到院子里。大树上,黑鹰圆滚滚的小眼睛左右打量两人。
辰雪长长的低叹一声,透出不尽的凄凉与无奈:“来不及了么?”
向宁神色惘然的说着:“我也不知道。”心里明白,这一次,他算是万劫不复!
听到韶之唤他的那一声起,脑海中的记忆扑天盖地的全涌了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仅仅是唤了声他的名字,却像是唤回了他的七魂六魄,原来他再严防死守,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泥足深陷。
辰雪眼中渗出泪意:“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和我退亲?”
她从小暗恋的人,一心想嫁的人,明知诸韶之对他存有异样的心思,但她相信向宁不会为其所动,向宁怎么可能喜欢上诸韶之呢?所以她说动了母亲,坚持定下了这门亲事。没想到自己仍是晚了一步!
该死的诸韶之,硬是拉着向宁走上了一条崎岖的不归路!
向宁仰头与树上侧着脑袋满眼好奇的黑鹰对视,嘴角滑过抹轻快的笑道:“我不能害了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辰雪别过头,泪水一闪即逝:“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她吸了口气,“不过,还是要委屈你。就让大夫证明,你在这次的海难中,患了重疾,不宜成亲。”
向宁愧疚的喃喃道:“我何德何能?”
辰雪咽下泪意:“是我来得太迟了。”如果她早一些、再早一些,诸韶之绝对没有机会抢走向宁!
月家老宅里的月母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她整个人都懵了,天堂地狱来回游走。
先是长子在回家时被海盗劫船,险些命丧北海。命大被梅家救了回来,才松了口气,又闻噩耗:长子身子受损,不易成亲。
梅夫人也连叫晦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人救了回来,失忆了不说,好容易恢复记忆了,大夫又说向宁今后子嗣方面出了问题。她总不能让女儿嫁过去守活寡吧?怎么办?只能退亲了。
月母也没辙啊,总不能祸害人家姑娘一辈子吧!好在之前只纳了采,婚书还没定,双方默默的将各自的彩礼退了回去,这幢亲事就此取消。
月母感激梅家的救命之恩,送了许多谢礼,梅家也不客气的收了。
梅夫人还要安慰月母:“大夫说了,向宁的病好好医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月母晓得这只是人家的安慰之辞,红着眼道:“命能捡回来就不错了。向宁,唉!怎么这般命苦,还连累了你们辰雪!”
可不是么?
梅夫人唏嘘,好在婚书没定,不幸中的万幸了。
向宁回到月家修养身体,韶之不方便来看他,自己也被陈公公逼着每日汤药不断,只好派黑鹰在夜间传书给向宁,向宁再回信让黑鹰捎回去。
陈公公瞧着只剩叹气了:“千辛万苦熬了只鹰出来,就是让你们当信鸽使唤的啊?”
待韶之恢复后,有几回到月宅探望向宁。月母还记得他在向宁相亲时捣的乱,对他态度不冷不热。韶之也不计较,每次来总是大包小包,珍贵的药物送来许多,月母看在他对长子这么上心的份上,总算对他客气了几分。
向宁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对待韶之自也与从前不同。两人往来时便带上了几分恋人间才有的羞涩甜蜜。
情到浓时,冷不防西宁公主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