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怎么又重了?”
圣姑仰着头,倔强的憋会了眼底的泪。
“咳咳咳咳……不过是个破败身子,什么好与不好,咳咳……”
明明知道吃药已经没有半点作用了,但他却还是日日坚持服药,机械的想要在多活一日。
圣姑日日服侍他用完药,都会离开,但今日却是坐在塌前,一动没动,精致的容颜,略显几分犹豫的问:“爹爹,你的病是如何来的?”
“咳咳……傻丫头,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祸福……咳咳,都是人之常性……”
“可是为何世间人人都可长寿,唯独我皇甫嫡系子弟,却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的长辈?”圣姑漠然相问,虽神色如常,但袖中的手掌,却在慢慢的收紧。
她在等待父亲的答案。
“咳咳……”
先是一串艰难的咳嗽,男人灰败的模样,沉身隐在阴暗处,似在沉思,似在追忆,良久,良久,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兰溪,这是我皇甫一族的命。”
圣姑一愣,“命?何为命?认就是命,不认,就不是命。”
男人幽幽的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儿,忽然的笑了,若她这一代,能够躲过这场命运的浩劫,他死又何妨,反正,他早已是个心死之人。
“不,有些命,是我们躲不掉的。”
圣姑沉了沉脸,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思虑在三,“女儿今日只想知道,我皇甫一族供奉了将近千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只黑鹰,是福祉还是毁灭?”
“咳咳……”
男人忽然掩面咳嗽了起来,并且越咳越重,圣姑面色一急,就要去帮他顺气。
“兰溪。”
干枯的手掌,忽然一把抓紧了圣姑伸来的胳膊,似乎在压制他体内的病魔,消瘦的手掌,握的微微发颤,“为父过去,也曾用这样的口气,问过你爷爷。”
“那爷爷是怎么说的?”
“千年前,先辈们许下了命,无论我们甘愿与否,都必须承受,咳咳……”
圣姑此刻的神色,无比凝重,同时亦无比的决然,她一字一顿的问,“身为皇甫家现任的掌舵人,女儿现在有权知道,请爹爹告诉我。”
对,皇甫家的掌舵人,有权知道。
男人叹息着点头,“若非要说,便必须追溯到千年前,从金陵皇朝的覆灭,开始说起……”
千年前,皇甫一姓算是金陵皇朝的大姓,随着皇朝的心衰沉浮,整整昌盛了百年。但就在千年前,皇室内部突起战乱,女皇因德行不端,与至高无上的祭祀有染,被活活钉死在圣树之上。
而行刑之人,则是世代守护皇朝的神秘存在,黑羽王。
女皇陨落,金陵覆灭,整个皇室如一盘散沙,各至东西,各自为王。
皇甫一族世代依附与皇朝而活,一朝皇朝覆灭,天下大乱,便很快在激流中势弱,眼看灭族。而皇甫一族的先辈们,又怎甘心就此泯灭,于是他们迫于无奈,与势大的黑羽王,签订了某种协议。
黑羽王愿保皇甫一族千年昌盛,但皇甫一族,则必须以举族上下的精气,护佑黑羽王度过长达千年的沉眠,并听命于他……交易一旦达成,便会化作霸道的黑巫术,永远的烙印在双方的灵魂,世代传承,一旦皇甫家胆敢毁约,举族上下所有人的死后,精魄都将被永远的封印于黑暗的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一场看似公平的交易。
一场惊世的交易。
皇甫一族的先辈们,得偿所愿的看到了种族昌盛,但毁灭般的后果,则必须由千年后的子孙来承受。
近百年来,皇甫家逐渐开始人才凋零,一些资质上乘的英杰人物,更是寿命无辜缩短,或者突遭恶疾,没有人能够逃过这场交易所带来的后果。
当年一如爹爹这般风华绝代之人,亦逃不过。
那她自己呢?
圣姑听完这一些,一时跌坐一旁,愣愣无语,“黑羽王,就是那只黑鹰吗?”
“是的,这一千年来,我族一直都在听命于他,而他,也用自己的力量将我族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盛势,”男子漠然低头,追忆着儿时,长辈们口中描述的圣势,笑的苦涩。
皇甫一出,天下皆寂,诸王避退。
不过,这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良久的沉默,圣姑将这个消息渐渐消化,沉声问道,“那我会和爹爹一样,某一日,突染重病,或者,像二叔那样,无声无息的就死了?会吗?”
枯燥的手掌,爱怜的抚过圣姑精致的容颜,淡笑道:“不会……咳咳,咳咳……我们的交易,还有最后一项没有完成,咳咳,一旦完成,我族与黑羽王便在无干系,后人,也在也不会遭受爹爹这般厄运了。”
而我皇甫一族的昌盛,也将到此为止。
圣姑握紧爹爹的手掌,正色的问:“还有何事?”
“协助黑羽王,重新杀掉金陵女皇的转世……咳咳……”
……
晚膳过后,闲来无事的叶青璃,忽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酒香。抬眸,就见风南空提着两只酒壶,斜斜的依靠在门上,冰蓝色妖异狭长的凤眸,就那么含笑的望着他。
要多妖孽,有多妖孽。
叶青璃刚吃饱饭,就白了他一眼,“别那么对着我笑,老大的门牙。”
某人故意摆出的姿态,登时挂不住了,风南空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牙,可刚一碰到唇,方才惊觉上了当,可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好暗骂狡猾,愤愤的走了过来,“新得了两壶佳酿,请你喝……”
不及风南空说完,叶青璃已经从身后偷袭,一个侧身,就夺过了他手中的其中一壶,放在鼻息间一嗅,赞道:“果然难得的佳酿,就是不知道比我将军府的好酒如何?”
风南空怒笑,“又不是不给你,抢什么?你将军府也有好酒吗?”
“瞧你说的,我将军府好酒多的是,不过多是烈酒,半杯就上头,我每喝逼醉,醉了就乱事,久而久之,便不在喝了,”提着黑水国的酒壶,叶青璃却是思念起了赤月的酒。
记得当日,她还夸下海口,要喝遍将军府的窖藏,谁知酒桌上半杯就倒,惹得爹爹一通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