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市西山县的王家川村,从古到今,就是一个不缺少人物的地方。你像以王跃杰、王国庆他们为代表的王家,以宋中兴、宋大帅他们为代表的宋家等等。和他们这些世家与大人物比起来,现在的村文书,也是王家川小学的校长王爱民,那简直是比绿豆还小的小人物了。可这个王爱民却认为自己过得很滋润,心里很舒坦。他常对自己的儿子王小虎说,不论你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关键是一种活法。活法对路了,一生就无憾。如果活法不对路,即使像贵为皇帝的宋徽宗、权势熏天的年羹尧等人,又能怎样?就是像现在的省委书记王国庆、市委书记吴天然这些人,生活上也未必过得有多舒心。你想想,人的想法比天高。当上县委书记了,还想着当市委书记,当上市委书记了,还想着省委书记,就是当上省委书记了,还想着进中央呢!这些人,能不累?
对于老子的话,儿子王小虎虽然没有嗤之以鼻,但绝对是不以为然。
王爱民这个人,虽然半辈子都生活在基层,可他的人生经历还是蛮丰富的。
王爱民是初中毕业生,在他那个年代,这,就算是农村的知识分子了。他生于大炼钢铁那一年,也就是1958年。在他还刚有记忆时,就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在那饥荒的年代,小小的王爱民差一点饿死。1966年,当红卫兵们开始大串连的时候,看着同村的王国庆等人已经跑到**前接受了伟大领袖**的检阅,年仅12岁的王爱民羡慕不已。他恨自己太小,没有赶上这火红的岁月。不久,从北京来了一帮知识青年,这些学生就驻扎在他们王家川的大桃园里。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叫钟可人的女学生长得最漂亮。
后来他听说,前两年从北京来的那个放牛的老钟,就是钟可人的父亲时,王爱民就很为钟可人感到可惜。她怎么会是老钟头的女儿呢?老钟头又怎么可能是这个钟可人的父亲呢?后来,王爱民才知道,原来教他们语文课的那个白老师竟然是钟老头的妻子。小小的王家民当时根本弄不清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复杂。
其实,老钟原名叫钟长风,本是北京卫戍区的一名师长。因为他对当时的副统帅**有看法,就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下放到西山县的王家川村劳动改造。
白老师是为了照顾钟长风,才主动申请来到这里支教的。
而钟可人也是为了和父母团聚,这才邀了一帮同学上山下乡,来到了王家川。
这里有有很多故事,待以后慢慢讲吧。
王爱民初中毕业后就当上了大队的赤脚医生。
上世纪70年代吧,每个大队都有一名赤脚医生。他们的医术并不高明,却内外兼修,样样都碰。中医、西医,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医生、护士,抓药、算帐,什么事全拿下;精神病、心脏病、噎食病,天花、麻疹、杂面星,疝气、脚气、结巴嘴,阳痿、早泄、鬼剃头,什么病都能瞧。他们既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是村里的文化人。王家川的赤脚医生就是王爱民,他是“门里”出身,其父就是医生,远近闻名,只不过是兽医罢了。王家民经过简单的培训后,就正式上岗了。他第一次给病人打针时,病人相当紧张。王爱民却神情自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可是在县里正儿八经学过的,扎个针算啥?”但见他拿着针管,瞄了又瞄,病人屁股上的肌肉早已吓得就成了疙瘩。因为是第一次,加之来看稀奇的人不少,王爱民为显示的自己的专业水准,就在病人屁股上的入针部位用钻笔画上一个圆圈,向围观的人讲了一阵屁股和臀部的区别后,这才提针向圆心扎去,只听“唉哟”一声,王爱民应声蹲在了地上,原来他这一针下去,竟狠狠地戳进了他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上。
那时候,现在的村支书何天明已经是村里的名人了,因为他是副业队长。
那个时候,每个大队都有一个副业队,大概就是后来乡镇企业的雏形吧。何天明因为常带带着副业队走南闯北,就连赤脚医生王爱民也不得不承认,何天明在村子里那是最有见识的人了。当然,这不包括已经走出去的那些人,比如说王跃杰,比如说宋中兴。
有一次,何天明从广东公干回村,脸上架了一副墨镜,话语中也带上了鸟语。见有不少人跟在他后边想听新鲜事,就开腔道:“这广东人耶,就是志气好好高呢,那天我下榻在大宾馆里,夜里要解小手,对了,人家那茅房是设在屋里的,你说那广东人个子都不高吧,那夜壶却钉在墙上,我恁高个子,踮着脚才尿了进去。也不知当地人是咋尿的?”原来,队长是尿在了宾馆的洗脸池里。
王爱民见他戴着一幅墨镜,很是羡慕,恳求着要戴一下,队长很不情愿,但赤脚医生好在也是个人物,就应允了。王爱民戴上墨镜,非常兴奋:“队长,这就是人家说的变色镜吧,一个清,一个昏。”
“你小子还算有些见识嘛,这就是变色镜。”王爱民用手去摸镜片,手指竟捣着了自己的眼睛,原来那个清的,早就没了玻璃片片,是空的。
王大牙的小娃王跃杰,那时候是村里在外最大的官,已经当上地委书记了。王大牙过世三周年,王跃杰回村给他爹上坟。那辆北京吉普刚一翻过岭,村里的孩子们就噢噢叫着迎了上去。王爱民忙回家掂出了一个空酒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车前,王跃杰让司机拧开油箱盖子,王爱民把一根塑料管子插了进去,用大嘴噙着猛地吸了一口,那汽油就顺着管子自动地流到了他的那个空瓶子里。
只要王跃杰的车回来,王爱民就要弄一瓶汽油,因为他有一只副业队长送给他的打火机,那是要用汽油的。
王爱民得意地讲道,这可是物理学上的原理呢,名叫“虹吸”现象。同村的杨伯老见小二的嘴角还挂着油星,就大笑着说:“不是红吸,怕是鳖吸吧!”
众人无不大笑。
王爱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无知呀,可悲呀,文化大革命不弄彻底可真不行!”
王跃杰皱了皱眉头,就和司机来到王大牙的坟前,这里果然是好风水,三年时间,黄大牙的坟头上已是爬满了迎春花,而那些不知名的荒草更是掩过了人头。
有个风水先生曾发过话,王大牙家这个阴宅,是虎地,家里是要出将军的。
王跃杰虽然不是将军,但他早年也当过兵,现在已经是地委书记了。有人问王爱民,说这地委书记和将军哪个官大?王爱民说,地委书记和将军那一是般大。
点上火纸,却忘了买鞭炮,王跃杰就从腰里拔出盒子炮,对着天上嗵嗵嗵放了三枪。对了,在文革期间,领导们都佩有手枪。别说是地委书记了,就是县委书记、公社书记手里都有枪。
王跃杰嘴里还念念有词:“爹,我来看你老人家了,你出来使钱吧!”
话音未落,只听坟头忽隆一声,王跃杰一下子坐在地上,脸都白了,“爹爹,你别怕,是我,是我,我是小三呀。”
司机忙拉着王跃杰,压低了嗓子:“首长,别怕,那不是你爹,那是只兔子。”
那时候,穷光蛋杨伯老的生活很风光,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一是他穷,二是他的叔叔杨老三还是一个贫农代表。
杨老三是村子里的贫农代表,他是个光棍汉,到老也没有说下媳妇。想当年,他以力气最大、干活最卖力而闻名乡里,作为村里的贫农代表和劳动模范,经常到县里去开会。后来年纪大了,成了村里的第一个五保对象,享起了清福。
不过老人也闲不下来,经常背着一个粪篓,把捡到的猪马牛羊的粪便统统倒进集体的大粪坑里,他还常被附近的学校请去做报告,是好几所学样的校外辅导员。大概是台湾蒋介石去世的那一年吧,本来身体相当硬朗的杨老三竟也无疾而终了。村里人都很伤心,因为这老人可是一个大好人,积福行善了一辈子。
在整理杨老三的遗物时,竟在**像后面的墙洞里发现了一个蓝本本,上面赫然盖着国民党县党部的大印。
王爱民给大家说,“这杨老三,原来叫杨汉光,是个国民党党员,是我们的阶级敌人。”
这怎么可能?大家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原本隆重的葬礼一下子冷了下来,支书连忙派人到公社请示。公社书记又一直请示到县里,县委书记也不敢表态,最后还是地委书记王跃杰发下话来:“证件上交,此事不扩散、不宣传,至于杨老三,人已经死了,他又是个绝户头,也就不再批判,埋了吧。”
杨老三虽然埋了,但作为他侄子的杨伯老,从此在村人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随着时光的流失,赤脚医生王爱民在村里的地位倒是日渐提升。
那个时候,人们虽然吃不饱饭,但天天劳动,吃的也都是自己种的粮食和青菜,里面当然不会有现在的瘦肉精、丹红素、吊白块、尿素、避孕药之类,因此,人们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错的。虽然,那时候的胖子不多。
因此,王爱民的工作并不累。
他就利用业余时间学会了理发,学会了写毛笔字,背下了全部的《**语录》和《雷锋日记》。他很快成了村里的义务理发员、义务对联书写员、义务《**语录》宣讲员。
大家对这个小伙子的热情很是欣赏,加上他还懂得虹吸现象,后来经贫农代表大会研究,一直推荐王爱民当上了村里的民办教师。赤脚医生从此就穿上了鞋子,站到三尺讲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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