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马方哪里还坐得住,将信留给周管事笑了笑:“我想起一事来,大娘子叫我回去的时候早些去丰宜园与她带些点心,我怕去的晚了再没了,便先走了。”
周管事收起信来:“马小哥只管放心,这信我一会儿就亲自交给大公子。”
马方谢过周管事就匆忙出了严家的门。
他一走,周管事板起脸来就训白棋:“你啊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几时你吃了这张嘴的亏才知道厉害呢。”
白棋还有些不服:“这有什么,反正我说的话都是真真的,谁又能耐我何,再者,李大娘子与大公子可是订了亲的,就算是知道这些事,李大娘子又能怎么着。”
“小兔崽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周管事一巴掌拍在白棋的后脑勺上:“几天没收拾你倒是长本事了,有能耐你跟大公子说这话去,削不死你。”
“周叔。”一听大公子白棋立马蔫了:“周叔,您老行行好,可千万别告诉大公子。”
周管事摇头:“这要是李大娘子听说这事不闹的话我就替你瞒着,可要是李大娘子跟大公子说,你就净等着吧。”
白棋垂头叹气一阵:“想来我是躲不过去了,唯今之计只有求老天让李大娘子大度些。”
周管事心说你且等着李大娘子大度吧,那位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啊。
不说周管事与白棋如何,单只说严承悦满心的苦意,却神情坚定的对林氏道:“母亲,恕儿子不能从命。这几个丫头您还是带回去的好。”
林氏一脸的怒意:“承悦,我是你母亲,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想想,我能害了你不成。这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几个通房侍妾的,你长了这么大,屋里一个通房我可都没给你塞过,如今眼瞧着你要成亲的人了,我这当母亲的自然要替你打算,且先给你选了几个老实长的又不错的带来。你先受用着,免得那李大娘子进门因没个人压制再爬到你头上。”
严承悦一笑,手指抚过轮椅的扶手:“母亲的话恕儿子不能苟同,咱们严家上至老太爷,下至三叔可都没有纳妾的习惯。怎么到了儿子这偏改了家风,儿子可还记得当初父亲说要纳个妾,母亲是如何折腾的,那时候,老太爷可没说什么。”
“你……”林氏没想到严承悦这样大胆,竟拿她当初的丑事来堵她的嘴,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要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生下来就该……”
“就该掐死儿子不是。”大约是失望太多,严承悦对父母已经有些凉了心肠,话里话外也有些油滑和不敬重的意思:“可惜了。母亲当初就是那样想,怕也是不成的,儿子可知道,儿子一出生便叫祖母抱过去养着,祖母又怎么会看着母亲弄死儿子。”
林氏气了一会儿便静下心来,她细一想严承悦说的这些话。又想想严承悦早先的行为,顿觉这儿子变了。似乎是真和她离了心。
林氏思量着是什么原因叫严承悦变成如今这样子,最后想到李鸾儿身上。
她一拍桌子:“好啊。老大,你要讨的这新妇当真厉害,这还没嫁过来就唆使着你与父母离心离德,她要是嫁了过来,你说不定连谁是你的父母都不知道了呢,我说崔家怎么不要她了,敢情是她太厉害了,这样的新妇,哪家受用得起。”
严承悦心更是凉的透了底,苦笑一声:“随母亲怎么说吧,总归是这通房儿子不要,母亲若真有心,便带回去给二弟……”
“给你二弟?这怎么成。”林氏一下子大急起来:“忻儿可还没娶亲呢。”
这次,严承悦真正大笑起来:“母亲,二弟没娶亲,母亲便知不能叫他纳妾坏了规矩,怎么儿子也没娶亲,母亲就知道往儿子房里塞人了,母亲,您心里到底有没有儿子。”
林氏自知失言了,讷讷道:“怎么没你了,这,你这不是订亲了么。”
严承悦摇头失笑:“订了亲也有退亲的,当初儿子和张家不就是退了亲么,莫不成,母亲嫌儿子丢人丢的不够,还想叫儿子再被退一次亲。”
林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勉强找了个理由:“祈儿在我身边,有我照看着,我自然放心,你分了家,又常不回去瞧瞧,我与你父亲不放心,自然要往你身边放个人替我们盯着,你有个什么事,我们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从他这里弄些好处,而他新宅子里使唤的下人不是自己亲自从牙行挑的,便是老爷子给选出来的,这些人对他自然忠心,林氏想打听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最后只能想出这种塞人的法子来。
严承悦心性灵透,林氏的这些心思他自然一想就明白了,他倒也不生气,多少年了,林氏都是如此的性情,他又哪里能气得过来:“儿子这里的人够用了,再多的人儿子也使唤不了,母亲挑的人都是好的,还是带回去伺侯您和父亲吧,若是母亲嫌不够,儿子再添些钱,多买几个下人就是了。”
看着严承悦这样油盐不进,林氏也无法,只能叹了一声儿大不由娘,便留下一句:“你不听我的话,怕是早晚要吃亏的。”就带着那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通房走了。
严承悦冷笑几声,摇着轮椅到书架前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他这里正看的入神,却见周管事进得门来将一封信递上,看信封上的字,严承悦就知道是李鸾儿写的信:“人呢?”
周管事笑笑:“是马方送来的,他人已经走了。”
“哦。”严承悦应声,一边低头拆信,一边漫不经心道:“叫白棋去领罚吧。几时他这嘴碎的毛病改了,几时再回来伺侯。”
周管事一惊,仔细观察严承悦,却见他脸上并没有怒意,和平时一样。一脸的云淡风轻,便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严承悦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仔细的收好,抬头对周管事一笑:“周叔怕是极惊讶吧,周叔说马方送了信来,可这会儿他已经走了。这马方的性子素来周正严谨,若是没事,他必是要等亲见了我,亲自将信交到我手里才会走的,可这会儿他走了。说明他在咱们家必然碰到什么事,能叫他失措的,想来,必是事关他主子的,这么一推测,我自然也就想到白棋身上,怕是白棋嘴碎的毛病犯了,当着马方的面说什么通房的事。马方一时心惊,想着早些与他主子报信,便先走了。”
周管事听的直抹汗。心下更加佩服严承悦心性之聪慧,推测之准确:“大公子说的是,确是白棋胡言乱语了一通,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教训的不够啊。”严承悦叹了一声:“去吧,叫他领罚。”
周管事应了一声转身要走,严承悦又叫住了他:“你去叫人在我书房旁边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再将我的那些个与科举有关的书籍整理出来搬到那间屋子里,另外。再拨人专到那里伺侯着,纸墨等也要备齐。”
“大公子这是?”周管事有些不解了。
严承悦笑了。笑容里满是欢喜:“鸾儿要与人卖好,自然就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特意写信托我代为照顾一人,我自然是要应的,不但要应,还要好好的照管。”
“公子对大娘子真真是好。”周管事挑起拇指赞了一声。
“我自己相中的新妇,我不对她好又要对哪个好,再者,我也是她相中的,既然我们相互中意,就该坦诚相待,她今儿即不拿我当外人,有事便想到我身上,我只有高兴的理,又怎会觉得她拿大了,也是她太过小心了些,还特特写了信来。”
严承悦笑的一脸幸福,周管事见了也满心的感激李鸾儿:“这倒也不是大娘子怕您觉得不好,不过是想着和大公子多通通信而已。”
“我心里清楚。”严承悦摆了摆手:“你自去忙吧,对了,且将我前些日子才得的那匹料子送去李家吧。”
严承悦一心替李鸾儿打算,催着叫人收拾书籍,整理书房,而马方出了严家的门便匆匆赶回家中,什么丰宜园的点心,也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家里有李春这个点心做的极好的,李鸾儿又哪里会专叫人去丰宜园买吃食。
他一路打马还家,将马交给门房,径自进了后院,未进二门,却见他妹妹马小丫正从院中出来,马方赶紧叫住马小丫,拉她到一旁将严家的事说了出来,听的马小丫一脸的气愤:“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大娘子是怎的,有哪家这样的,不成,我得告诉大娘子一声。”
马方本就打着主意要叫李鸾儿知道这事的,当然也不阻止,由着马小丫去了。
这时,李鸾儿正在金夫人房里细细的演算要如何坑君家,想着将法子好好的完善,正说的起劲,就见马小丫脸上带着怒容进来,李鸾儿一笑:“谁惹我们小丫生气了。”
马小丫气哼了一声:“还不是严家,欺人太甚了。”
李鸾儿疑惑:“怎么的?不是叫你哥哥送信去了吗,莫不是他在严家受欺负了,还是说,与严家的人抢东西抢恼了。”
说着话,她自己倒径自笑了起来。
马小丫直跺脚:“大娘子你还笑得出来,我哥哥去严家的时候,听那个白棋说严夫人也去了,还带了好几个不安分的丫头,说要与严大公子做通房的。”
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你放心,严夫人成不了事的,承悦的性子我尽知,他必不会收下那些丫头,不但不会收,反而会给严夫人一个软钉子碰。”
“您就这么……这天下男人可没有不偷腥的。”马小丫气的嘟起嘴来。
“别人我且不知。”李鸾儿笑着摇头:“可承悦是我挑的人,我自然信我的眼光,也信我的心,我愿人是个好的,便要信任于他,他若是好,便说明我没有糊涂了心,他若是对不住我的信任,那我也只有对不住了,这天下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寻,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