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苏凉的明天并没有更好。
黎娟的事尚且一筹莫展,病房里就迎来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之一。
苏定邦。
他装模作样的拎着一盒牛奶进来,往边上一放,搓着手就开始说正事,“爸听说你出车祸了,就过来看看,不要紧吧?”
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苏凉心知肚明,报纸前两天就登了她跟何凡宇的事,他能忍到今天再来找她,着实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苏定邦脸色一沉,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小女儿柔柔弱弱的,想不到做起事来狠辣果决,直接把他这个当爹的给戏耍了一通。
“哼,”他冷哼一声,痛心疾首道:“我不是说过你和凡宇的事我会考虑,你怎么就不听,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让我怎么向厉家的人交待?”
苏凉心中厌烦不已,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淡淡道:“我又没有答应他们什么要求,要交待什么?”
在苏定邦面前,她总是安安静静,恪守本分,第一次用这么尖酸的语气说话,自然是把苏定邦气的不轻,拍着床头的柜子怒骂,“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哧呼哧喘着气,显然气的不轻。
苏凉低着头,嘴角的一丝嘲讽也越来越明显,他们一个个真的都把她当傻瓜吗,为她好?谁不知道厉家的那个少爷是个什么货色,仗着家里有钱,女人像衣服似的轮着换,他爹为老不尊,还在外面给他生了一堆的弟弟妹妹,这种家庭,她嫁了进去会有好日子过?
她抬头看苏定邦,扯嘴轻笑,“爸,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真的是为我好吗?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有把我当你的女儿吗?我不傻,懂得分辨的,麻烦你下一次再想欺骗我之前把草稿打得圆满一些,不要让我这么轻易就看出破绽。”
苏定邦整个呆住。
苏凉还是在笑,那一丝笑容远比哭更让人动容,就像是满树盛开的樱花在最绚烂的时候纷纷坠落凋零,只剩了一支光秃的树干,在肆虐的寒风里瑟瑟颤抖。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会难过,也会心痛,你不爱护我没关系,能不能请你,我恳请你,不要再算计我了,我不想伤害你们,真的不想!”
她始终扬着一张灿烂的笑容,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往下坠,滑过她弯起的嘴角,带着她的笑容一道淹没在被褥里。
苏定邦错愕的张着嘴,脑子似乎在那一瞬间死机了,除了苏凉的眼泪再也看不到其他,二十几年了,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以至于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是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的,他的女儿!
“我,”
面对哭的这般绝望的苏凉,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个字,难道,这么些年,真的是他太过分了吗?
苏凉还在默默垂泪,眼泪扑簌的落下,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种无声的大哭远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动容,她用*了泪水的眸子紧紧盯着苏定邦,指责,痛苦,更多的是滔天的失望,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铺天盖地的向苏定邦罩过来。
他怕了,终于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身后。
苏凉的眸子转而变得空洞,两只手用力抹掉满脸的泪水,轻轻的、轻轻的,笑了。
笑过之后,唯有满心的凄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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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苏凉出院,何凡宇让她在家里修养几天再去上班,她心中记挂黎娟,一刻也坐不住,坚持要去一趟事务所,何凡宇素来宠着她,亲自驾车送她到事务所。
苏凉直接闯进袁泰来办公室。
袁泰来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伸手示意她坐下,沉稳开口,“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作为你的上司我会告诉你这件事很难,作为一个屈于现实的人,我会建议你找更有能力的人帮忙,譬如,”
“顾斯年。”
苏凉苦笑着接过他的话,在医院的这两天,她想了很多,比如,顾斯年为什么要把消息放给管树和黎娟,又比如,除了顾斯年,她还能求谁帮她救黎娟?
可原来,都是白想。
“我知道了。”
她失望的站起来,打算先回办公室好好想一想。
“等等,”
袁泰来突然叫住她,苏凉回头,见他担心的望着自己,刚想说自己没事,袁泰来就抢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些事不怪你,你要调整心态看开些。”
苏凉点头,勉强笑笑,“我知道。”
一走出办公室,脸上的笑容又通通不见了,绷着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严肃的模样让有心想关心她伤势的西门跟到她办公室门口又缩了回去。
拍着胸口感叹,这样的苏凉真可怕。
苏凉也不想这样,可她真的是没办法,生活、感情、工作,这么一桩桩的麻烦事一股脑的兜头压下来,若不是她坚强些,这会子早就站在云城大桥往下跳了。
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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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大厦。
还是那间可以俯瞰众生的办公室,还是那一片巨大的落地窗,还是顾斯年抱着手臂站在窗前,也还是俞浩捧着平板电脑站在他后面。
“顾总,黎娟的事很棘手,陈康万幸保住一条命,扬言要把黎娟往死里整,凶器上检验出黎娟的指纹,又有监控拍到黎娟进了陈康家里,黎娟被判故意杀人罪是铁板订钉的事,十年的有期徒刑是逃不了的,如果陈康方面向法庭施压的话,甚至可能判的更重。”
俞浩絮絮叨叨说着,顾斯年眉梢半挑,问,“如果陈康撤诉。”
“黎娟就会无罪释放。”俞浩很自然的接话,目光一转,又道:“可陈康不可能撤诉。”
“是吗?”顾斯年转身,嘴角一抹邪佞的笑冻人。
俞浩似乎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用我们手上的证据威胁他?”
顾斯年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转着桌上一只钢笔。
俞浩的脑筋飞快的转着,又摇头轻叹,“可这样的话,孟潇的死不就永远无法真相大白了,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陈康逍遥快活?”
他自认并非正义侠士,只是有些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该有的道德良心他还是有的,虽然他也更不想看到好人蒙冤,可真的要这么放过陈康,他心里还是真有点不甘心。
早知最后的结果如此无力,当初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把消息放给管树和黎娟,最后两头落空不说,还落得里外不是人。
“那苏二小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