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我们接着去哪里?”此时,连忆从车上下来,见她定定地站着不动,上前问,“你没事吧?”
小晚晃过神,摇头道:“没事,就是突然觉得……”
她没有说那些话,这样的话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旁人只会觉得,是她思念成疾。
彪叔则道:“我们去二山住的那家店落脚,那里的人熟悉他,好打听消息。”
于是又坐上马车,往客栈走,看着沿街的光景,素素曾告诉她,京城的楼比白沙镇高,京城的街比白沙镇宽……
“小晚你看,皇宫。”连忆指着远处,“那是不是皇宫?”
“可惜什么也看不见,这城墙比刚才见到的还要高。”小晚喃喃自语,“皇帝他们,都很怕死吗?”
彪叔曾是大内侍卫,对皇城很熟悉,他告诉小晚和连忆:“皇城外还有一圈护城河,你说的没错,做皇帝很辛苦,天天都要担心,会不会有人谋-反,是不是有人要杀他们。”
小晚没说什么,感觉有微风将青丝吹开,她轻轻捋过,下意识地侧过脸来看。
凌朝风就在她身边,刚才轻轻摸了一把她的头发,妻子瘦了,她不会笑了,曾经那机灵活泼的小娘子不见了。
从前每天都要扑在他怀里撒娇,有好吃的一定要分一口给他,做错事求饶认错比谁都快,发脾气稍微哄一哄,立刻眉开眼笑。
她说她已经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生气难过或悲伤,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好。
可是他不在了,即便在她身边,她也看不见。
却是这一刻,小晚的手伸过来,“摸”到了凌朝风的下巴,不知是巧合,还是她能感受到,竟然一分不差地摸在他的脸上。
“相公……”小晚怔怔地念出来,眼泪又流了下来。
凌朝风的手,覆盖住了小晚的手:“晚晚,我在。”
小晚的眼眸轻轻忽闪,可映不出丈夫的面容,她的心感觉到丈夫好像就在身边,可是眼睛看不见,伸手摸不到,这样的失落彷徨,比前些日子更重更痛。
马车停下,他们到了,向掌柜的说明来历,掌柜见彪叔和小晚的样貌形容与二山曾经提过的一模一样,且他们提起二山也是说的不差分毫,便是信了。
掌柜的将他们带到二山的屋子,屋子整整齐齐,只是书桌上堆满了书,但是人去屋空,掌柜的说那天之后,没再见二山回来。
这一下,轮到连忆落泪了,他们走一路找一路,一次次失落一次次受挫,什么信心都磨光了。
“你去哪里了……”连忆在书桌里,找到一摞自己写给二山的信,从最初客栈代为转交,到近来他们直接通信,每一封信他都很珍惜,连信封都是小心翼翼地撕开。
“客栈里空屋子不多,几位若是能将就一下,两位娘子住一间,大哥住这间,实在对不住,腾不出更多的房间。”客栈掌柜的这般说。
可不是吗,这里是京城,大齐国最繁华的地方,若是像他们凌霄客栈一样没生意,那还了得。
“已经很好了,掌柜的,叨扰了。”小晚谢过,先拿出银两交给掌柜的,彼此推让了一番,掌柜的带他们去了另一间屋子,便退下了。
小晚把熟睡的儿子放在小床上,轻轻念着:“这小东西怎么睡不醒呢?”
却不知此刻,丈夫在她身边,而霈儿为了不叫母亲发现,隐匿了自己的金光和仙体,正盘旋在客栈顶上,护着仙魂离体的父亲。
凌朝风不能离开石像太久,他的仙魂会勾引妖魔往这里来,他留在小晚身边,那些妖魔很可能连带小晚他们一起攻击,他看一眼,就必须走了。
“晚晚,你要好好的,在京城我可以直接看见你,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说罢,凌朝风离去,飘飘荡荡地回到皇宫里,一路上父子俩什么话都没说,待他仙魂归位,霈儿才道:“爹爹,你放心,我会保护娘亲。”
话音才落,有人骑马向皇宫疾驰而来,到宫门前下马卸甲,而后昂首阔步地走进皇城,霈儿便道:“爹爹,这个卫将军,一路跟着我们,他像是在保护娘。爹爹,他是不是喜欢上娘了?”
凌朝风嗔道:“一个小娃娃,你也懂这些?”
霈儿在天空翻腾,笑道:“爹爹,我可是神啊。不过娘看也不看他,娘好像特别恨他,娘是不是觉得,是他杀了爹爹。”
“好了,快回去娘身边。霈儿,千万不能告诉娘这些事,不然你就要回天庭,永远和你娘分开。”凌朝风叮嘱,“你娘很聪明,你要谨慎。”
凌霈答应下,眨眼间,就消失了。
卫腾飞走在宫道上,感觉头顶一阵大风吹过,他自然是看不见什么金光金龙,此刻满心想着,又要被皇帝捉了把柄。
他的手下早就带着强盗头子的脑袋回来复命了,可他却跟着小晚兜兜转转,到这一刻才归来。
清明阁里,皇帝正看地方呈上来的折子,内侍将卫腾飞带进来,见他行礼,便道:“自家人,免礼,你一路辛苦了。”
卫腾飞起身,又单膝跪下:“臣有罪。”
项润淡淡一笑:“不过是迟了几天归来,正经的事并没有耽误,听说你一天就扫平了贼窝,皇叔一直在朕的面前夸赞你。”
卫腾飞垂首不语,对于皇帝这些客套的话毫无兴致,他冷不丁地说:“皇上,穆小晚到京城了。”
殿门外,皇后抱着小公主悄悄地来,她是从侧门进来的,并不知道哥哥回来了,本是想带着女儿来给皇帝解闷,没想到走到门边,就听见哥哥的声音。
哥哥更是说,小晚到京城了。
“她离开白沙镇不久,朕就知道了。”项润放下手里的折子,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他们客栈跑堂的那个少年吗,叫二山也叫凌出。”
卫腾飞道:“原先不熟悉,来的路上发现小晚在找这个人,臣也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如今很出息。”
皇帝笑问:“你要去帮小晚找他吗?”
卫腾飞沉着目光,颔首:“想帮她做一些事,凌朝风死了,她一个人很可怜,连小毛贼都敢欺负她。”
门外,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的声响,皇帝不禁蹙眉,卫腾飞也是惊愕地转身,只见皇后怀抱着小公主走进来,怔怔地停在门前,问他:“哥,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这一下,便是瞒不住了。
似烟一直在等小晚的消息,想知道她生男生女,想知道她是否平安。凌霄客栈的变故,让她为好姐妹揪心,不知小晚他们漂泊去了何处。
但她总是想,有凌掌柜在,小晚就不会有事,她不论在哪里,都会被宠爱呵护。
可现在,哥哥却说,凌朝风死了。
“我想知道所有的事。”似烟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丈夫,她知道哥哥不会不说,但皇帝可以不让他说,所以她不问兄长,直接问丈夫。
项润愠怒,吩咐卫腾飞:“你退下。”
卫腾飞欲言又止,但想妹妹要与皇帝一生一世,他们之间难免会有矛盾,夫妻之间的事,自然还是两个人自己来解决的好。
而似烟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没有身为中宫的自知,她抱着女儿慢慢走近项润,冷然道:“在皇上看来,臣妾不配知道这些事是吗,皇上是害怕臣妾无理取闹,还是怕臣妾使性子不顾大局。在皇上眼里,臣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臣妾只配为您生儿育女,然后稀里糊涂地度过这一辈子?”
项润怒然:“难道朝廷的事,朕都要向你汇报,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似烟丝毫不惧怕,反而一步一步走得更近:“自然要分什么事,说到底,皇上是没有信心臣妾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又或是皇上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不敢说。”
“卫似烟!”龙颜大怒。
“皇上的心思被说中了吗?”似烟直视着他,眸中泪光莹莹,“可哪怕你做错的事,哪怕数万万百姓都反对你,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我如此努力着,我努力让自己成为可以站在你身边的人,你却不信我。”
“似烟……”
此刻,凌朝风蹲守在宣政殿飞檐之上,远远看见小晚带着霈儿和彪叔连忆一起,离开了客栈,他们的马车往国子监去,在大门前停下了。
傍晚时分,学堂散学了,学生纷纷离开,毕振业走在人后,毕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可是他不知为何,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人,一个身材魁梧样貌粗犷的男人,身边却站了两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而身后有人走过,正互相说:“他们好像是来找凌出的,说起来,凌出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毕振业眉头微颤,主动走过来,问道:“请问几位,是找凌出?”
连忆福身,道:“公子有礼,请问公子可见过凌出,他也是这里的学生。”
毕振业问:“你们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