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周国舅,众文武的心里虽然有疑惑,然而再想想周家这些年来的行事,以及皇家宫闱内特有的那些勾心斗角,倒又觉得不奇怪了。
周国舅顿时吓得魂飞天外,"皇上,臣冤枉啊,臣万不敢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啊,臣冤枉啊……"
"冤枉,哼哼,哼哼哼……?"英宏一阵冷笑,对王文华一摆手,"你来说。"
王文华移步出班,向上行了一礼后,就回身对周国舅道,"如今证据确凿,周大人,你就别再狡辩了罢,"说着,他就将当年瑾夫人是如何设计,皇长子如何差点魂归天国,如何失落民间,又如何老天保佑机缘巧合的回了宫,一个个证人被传了进来,一件件证据被呈到了满朝文武的面前,临了,王文华指着一柄细细的剑,向周国舅冷笑一声道,"但不知周大人可还记得几年前那桩屠村血案么?当时,你们得到了皇长子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为了杜绝这个可能,你们宁可将整个村子全部屠杀,鸡犬不留!"
当年的屠村血案天下震惊,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而当年英宏亦已经查出这件事是周家所为,奈何太后仗着手里英宏身世秘密,逼着英宏将这件事又摁了下来。
此时满朝文武一听,当年的屠村血案竟是这样惊天的内幕,一时间,有震惊的;有看着周国舅幸灾乐祸的;有那正直的大臣此时早已经义愤填膺,宰相裴正远第一个冲过去指着周国舅道,"你,你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狼子野心的事来,实在是胆大包天,罪不可赦。"
周国舅之前还喊冤,此时一听王文华提到了屠村的事,他顿时蔫了下来,他能不蔫吗,这件事当年就已经是证据确凿,自己都画了押的,只是后来因着太后的干预被赦后,他一时又得意忘形起来,以为只要有太后在,纵然犯下天大的事,也不过是等闲罢了。
可是他哪里能想得到,太后居然会被一把火给烧死了,而放火的人,居然还是他们的同盟靖海王。
当时,太后的死传到他耳里,他仿佛天都塌了般的,顿足捶胸之余,却对这把火出自靖海王深信不疑,太后之前早就明白的告诉他说,靖海王和他们只是互相利用,叫他在跟靖海王来往时要保持警惕,不要被靖海王迷了心窍落了他的圈套。
后来,靖海王和周家有了嫌隙,就算再次合作也是面和心不和,他作为太后这边最亲近的人,对这一点自然是了如指掌,如此,靖海王造反时,杀太后以乱皇帝的军心,亦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周国舅不是笨人,他知道没有了太后,他的根基就如风中朽木,不堪一击,如今只能寄希望皇帝会看在太后的面上,会看在自己是他的舅舅的面上,手下留情!
可是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甚至,太后的尸骨还未寒。
其实王文华之前所罗列的他的罪责,有一
大部分是真的,却也有一部分是无中生有,然而真真假假的掺和在一起,外加人证物证,面对此情此景,满朝文武大臣们谁能不信。
周国舅不傻,他知道,没有了太后作为靠山,这些罪名皇帝说有那就一定是有,无人救得了他了。
到此时,他所能寄希望的,无非就是皇帝能看在自己是他的亲舅舅,从轻发落了他,他咚咚的磕头,"皇上,臣罪该万死,求皇上看在太后尸骨未寒的份上,饶臣一命吧。"
不待英宏开口,王文华就慷慨激昂的陈词道,"皇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周金杰勾结叛军,意图谋反,更毒害我们大肃朝的太子殿下,妄图颠覆我大肃朝的社稷江山,还试图抵赖狡辩,实在是罪恶滔天,大逆不道!就算太后娘娘还在世,亦决不会容忍此等奸佞之臣,请皇上将周金杰依法严惩,以正律法威严。"
"请皇上将周金杰依法严惩,以正律法威严,"众大臣齐齐上前,向英宏请奏。
这分明正中英宏的心意,他点头道,"该死的东西,若不是你丧心病狂勾结叛军,太后焉能遭此大祸,你犯下滔天大罪,还有脸叫朕看太后的面子么?"说着,他向金甲武士们喝道,"来呀,将周金杰推出午门斩首,以慰太后在天之灵。"
今天大殿上的金甲武士,自然都是王文华精心挑选嘱咐过的,英宏的话音一落,就有几个人利索的将周国舅拖起,并捂了他的嘴不许他喊叫出声,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周国舅就已被拖得远了。
金銮殿上,就有极有眼色的老臣向上贺道,"恭喜皇上今日骨肉团圆,此乃老天保佑,大肃朝之福啊。"
边上立时跟了一串的阿谀之声,英宏摆摆手,命他们先住了,道,"皇长子英睿当日曾被以皇太子的身份立了衣冠冢,而皇次子英昊亦被朕封为太子,今日皇长子已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是朝中总不能有两位太子,所以朕今日有一事要向众爱卿宣布,从今日起,皇长子皇次子的太子身份都被去掉,待他们长大以后,朕再视他们的人品才能择贤而立,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这话虽然说是在问群臣的意见,然而满朝文武谁听不出,这其实就是皇帝的决定了,如此,谁敢违抗,当下齐呼,"皇上英明。"
随着午朝门外三声追魂炮响,周国舅人头落地,一切都在英宏的掌握之下,他不但连枝带叶的彻底清除了周家,更在这件事上真里掺假,成功的将他心爱的女子身上的罪名消除殆尽,如今一切全是周家的错,一切都是周家陷害设计的缘故,再没有人会指责他所爱的女人半点不是了。
英宏看着匍匐在脚下的满朝文武,他满意而笑。
待父子三人下朝回宫时,已近了正午,我和瑛儿虽然已经听到了些消息,却依旧焦急,直到睿儿飞扑进我的怀里时,我的心,才终于变得安定。
接下来太后的出丧里,我名正言顺的走在英宏的身边,身后,是我的两个孩儿,看着那樽刷得金碧辉煌的灵柩抬出宫门,我心里冷冷的笑,成败荣辱从来都是一线之间,在太后当年以那样的荣宠风光将我接进宫时,她何尝能想得到,她会因我而落得今天这一步呢?
承乾二十四年的春天,是我进宫的第九个年头,皇帝一道懿旨,"皇贵妃沈氏秉性柔嘉,恭顺贤良,慧敏淑德,可母仪天下,册封为后!"
又有旨下,为君者,当以天下黎民百姓的福祉为重,从皇后正位中宫起,宫中绝笙歌,杜丽舞,以朴素效天下,另,承乾年间再不选秀。
当我穿着五彩重行端正华丽的翟翚雉文服,端坐在金銮殿上皇帝侧边的凤位上,接受满朝文武的山呼海拜时,令我感到幸福满足的,其实还是因为我爱的夫君正守在我身边,而金座阶下,我的两个孩儿健康平安,他们正快乐的看着他们的父皇和母后。
常珍珠无论愿不愿意,都被我送出了宫,令她去了静海庵带发修行;杨答应被我赐了死,纵然我不恨她,可是为了杜绝后患,斩草是一定要除根的。在经过了那么多的血腥的教训之后,我再不允许自己对无谓的人有仁慈之心,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
而小青裁雪几个,我亦如我所承诺的,将她们全都风光的赐了婚,这一举动不止她们感激,宫中的奴才们亦都知道只要忠心待我,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至于端嫔,我私下里让蒋秀授意王文华,将端嫔认做妹妹,再向英宏请旨,赐婚罗东林,而罗东林因着剿除叛党有功,已被升为禁军副统领,英宏并不知个中原因,欣然下旨,我备了一份极厚的礼,要蒋秀带去给她做嫁妆,端嫔回进信来,却只有八个字:恩同再造,刻骨铭心。
昊儿还是交由瑛儿带,英宏在将我封后时,同时晋了瑛儿为正二品妃,而为了后宫安定,由我向英宏请旨,将宫中资历最久的安婕妤晋为从二品夫人,其余妃嫔不论新老,各晋了一级。
陈清莲执意不肯留在宫中,英宏一边将她的父亲连升三级,一边应我的要求,在秀明湖畔给她建了一所道观,并许她随时进宫来看我。
如此种种,分明已是皆大欢喜,只是为什么,午夜梦回之时,我的心内还有一丝牵挂,是的,表哥,那个从小就陪在我的身边,一直都给我温暖的表哥,你在哪里呢?
栩表哥,封我为后的圣旨天下皆知,你也应该知道了罢,皇上对我情深义重,我如今生活得很幸福很好,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浅梨殿中,梨花又开了,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那张笑脸,他的手里托着一对银镯子,向我温柔的叫,"凝妹妹,你瞧这对银镯子可好?"
梨花如烟,我的泪,已透过了这重重冰蕊,去了天边……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