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香风天行
心里急得上火,很想开口喊人,很想翻身起来,却无奈半点都动弹不得。
正急得冒汗,有人掀开帘帐轻手轻脚来到了床边,
“哎,醒了!”?那人凑近我的脸,仔细看我,“真的醒了!”好大的声音!振得我耳朵嗡嗡地响。接着,那人回过头,一掀帘就窜了出去,全不顾我辛苦使出的眼色。……
我望着晃动的帘帐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这是哪个笨蛋,明明见我醒了,不说好好看我的示下,竟然见了鬼似的往外跑,真气死我了!
我正被这笨人气得险险要昏过去,帘帐又被人大力拉开。一时天光大亮,床边瞬间闪出许多人影,晃得我头晕目眩,睁不开眼睛。
“行儿!”
“阿行!”
“天行!”
“将军!”……
我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再努力睁大了眼睛看这些人。心里这个恨啊,你们都跑来叫我干什么?!听不到孩子在哭么!都围着我看僵尸,怎么就没一个人去看一眼孩子呢!你们都是怎么为人长辈的?!
“太好了,皇伯父,阿行总算醒过来了!……”袁龙宜又在我头顶跪了下来。
“还是岳父大人的方法好,最有效果!…..”?耶律丹真的声音真刺耳。
你们两个天杀的,自己的儿子都不顾,还在这里拍马屁!
“将军,你要不要看看小宝宝?”
还是小鱼贴心,我真没白疼他。不象那两个该死的,就知道跟我这里动手动脚。
“行儿不要再睡了,孩子们都很想你呢!”
“是啊,阿行,孩子见你不醒来,就哭得好厉害!”
“天行,你都快把我们急死了!睡了这么多天,用尽了办法都弄不醒你,……”
这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吵得我头晕。
“靠边!靠边!”竹儿用肩头一拱,把袁龙宜挤出了我的视野。耶律丹真也自动向后退去床脚。竹儿和小鱼各抱了一个小襁褓来到我的床前,蹲□子,单膝跪在地上。
父亲坐在床沿摸了摸我的脉,确认没有问题,才放下心,示意袁龙宜和耶律丹真一起帮我翻身侧躺过来。这身子不动的时候只觉得沉,这一动不要紧,就觉得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象炖过了火候的排骨,骨头和肉全分了家,一碰就散,酥软酸懒得没了形状。
脸朝外躺好,看见床前的小襁褓。
小小襁褓中,是我的孩子们。
右边这个,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眼角还挂着一大滴的泪珠,晶莹剔透,玉润珠圆。
刚刚哭的就是他?!
左边这个,睡得正香,举着小拳头,微张着小嘴,垂在额头上的小绒毛卷卷的,蓬松柔软。
是个漂亮健壮的小伙子!
“二十多天了,都长大了不少呢!”?袁龙宜凑过来看,呼吸喷在我的头顶。
“可我记得满儿刚生出来的时候,看上去都要比他们现在还大些!”?耶律丹真把我的脚抱进怀里轻轻揉搓足底。
“不小了!行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他们还小好多呢,第一个月的时候,我都不敢把他放在床上,生怕一转眼,掉到哪个被子逢里找不到了。”父亲笑得慈祥而满足,说着话,帮我掖好被子。
“噢,是么?!阿行那时候那么小?!现在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岳父大人是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可不是,谁见过这么小的孩子?我记得行儿长到五岁的时候,嗯,才跟普通的孩子差不多大!”
……
“天行长的可不象岳父大人。”
……
“阿行小时候乖么?”
……
“你问竹儿,这全府里的人都在娇惯他,我有什么办法!”
……
迷迷糊糊听他们谈论着,我又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夕阳西下,映红天边的晚霞。我坐在海边,满满的潮水正像满溢的幸福,一浪一浪,渐渐向我的脚边涌来。
我知道,潮汐有升有落,幸福也不能永远停留。当它满满地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安静地坐下来,观察它、享受它和感激它。
最终章
父亲为孩子们取了名字,一麒一麟,乳名金儿,玉儿,这两个孩子相貌俊美富贵天成。只可惜,他们都随各自的父亲,只是普通的孩子,竟没有一个象我。看来引风族注定要成为传说中的传说,不会再有能够生子的男人留在世间,这多少是个遗憾。
我问父亲,我只吃了一粒药,前后相隔二十天,怎么会有两个孩子。父亲分析说应该是普里香的原因,普里香左右了药性,所以才有了两个不同的孩子。
我去问耶律丹真他的普里香哪里来的,耶律丹真一脸茫然,说你的嫁妆里带的啊。我气馁,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居然还有嫁妆,问下去只怕又牵扯出许多人,索性不再问了。
在柳阳关住了一个月,有父亲灵丹妙药的调理,我的身体日渐好转。两位陛下国事繁忙,再不能拖延,尽管不情不愿,也只好各回各处,卖身公务。
老太后们倒是清闲,一个个不嫌山高路远,颠颠的跑来看孙子。北庭的皇太后甚至都不坐车,一路骑了快马,狂飙而来,比男人还勇猛。可抱起小孙子的时候,满身的刚强都化成了祖母的溺爱,满嘴心肝宝贝小肉肉的,叫得那个亲腻,我隔着帘子都快躺不住了。
南朝老太后这辈子,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这次也难为了她,居然一口气坐了二十多天的马车。当她跪在我的床头,当着父亲的面把皇后金印硬塞到我的枕头边的时候,我看见她一向保养得当的黑发,已经白了半边。
龙宜的孩子,生下来当天就被封了太子。这事是父亲做主答应的,我倒也不是十分计较。竹儿告诉我,我走之后,袁龙宜仍然拒绝纳妃,不知道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把老国舅气得几乎要给他下药。
皇太后终于明白了他的儿子原来也是个情种,长情得出乎她的预料。只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皇太后就是想找我回去,也终究是没有法门可寻了。
老太后去看孩子,我静静躺在床上,想着她刚刚说的话,“天行,哀家没脸求你回来,只是盼你能看在孩子的面上,收下这枚印章。哀家现在才明白,这原本就该是你的东西!……”
收下么?当初你总以为自己是为儿子好,你爱子心切,你是在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你正大光明,你责无旁贷。你亲自送我远走它乡,为你的儿子扫除孽障。执拗到今日,你却来矢口否认自己的立场。
反反复复都是你的理,你不过是动动嘴,转个念头就万事大吉。可我们经受的那些悲欢离合肝肠寸断是一句话就可以挽回的么?!
你口口声声强调龙宜对我的多年情分,好像我今日不收下这皇后印章便是我的不仁。可来来去去这些年,难道不是你这慈母从中阻拦,陷自己的儿子于水火之中的么!断送了他一辈子幸福的除了您老人家,还有哪个!现在来求我回头,不嫌晚么!
待我身体稍好,可以乘车时,便随父亲带了孩子们回了自己家中去住。
家里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山清水秀的百合谷,风中都是花香。虽离闹市不远,却前有庄园掩护,后有阵法天成,独辟幽径,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更兼圣旨庇护,连地方官员也不知道这里的秘密。这里曾是引风族在中原的聚集地,后山洞窟里留下了财宝无数,而老族长走时指定的继承人就是我。
两家皇帝,三不五时,一车车送来灵丹妙药,吃、穿、用度无数。被竹儿照单全收,堆进库房。
我奇怪父亲在家一住半年,不再出门。想不通他怎么就舍得不去周游列国了,难道改了性情不成。
去问竹儿,竹儿又瞪起小眼睛数落我!说:“你父亲哪里是为了游山玩水,四处奔走这些年,一直都是在给你找药!早就知道你傻,有一天会拚了命给人家生孩子,所以他才遍寻天下,到处找起死回生的灵药来救你小命!……”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当场攀住父亲肩头红了眼圈,被全家上下取笑了三日。
袁家母子近水楼台,又求了庆王爷上门来做说客。望我能对小麒多些偏爱,在南地多住些时候。父亲也劝我多为孩子想想,毕竟这个孩子血脉纯正,独一无二。现在他已经是南朝太子,为皇族血脉争吵多年的两派朝臣再没有人能说出闲话。将来他登基,是众望所归,国之福祉。而他是我亲生,这层关系,也马虎不得。
于是,我告诉皇家母子:孩子,我不会放弃,等他登基之时,我会从他的手中接过太后之印。但这枚皇后印章,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袁龙宜泪眼望我,哀绝之色溢于言表。
我扪心自问,是否对他旧情未断。然心境清寂,不波不澜。恍惚想起,我对他的情早已埋在了山中水底,找不回来了。
“我是你孩子的娘亲,但我只能喊你声皇兄!”这是我给他的答复。
耶律丹真并没有为难我,反而派人来说,我想在家里住多久便住多久,北庭的渌漪园正在翻修,待我回去时,定然收拾得面目一新,让我满意。……
孩子们两岁的时候,我把小麒留给父亲,带了小麟回到北庭。
后面的番外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