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浩之跟在父亲定国公明沢身后,相较于经历了不少风浪的明沢,还有一手掌控朝局的楚容若而言,他的脸色难看不少。屋中等人都起身行礼,众人一通混乱,明惠识趣地带着弟弟妹妹离去,临行之前看了眼白叶,见她站在父亲身侧却无人有意见不由微微垂下了眸子,快速退了出去。
看来,这位表妹跟她们还是不一样的。
丫鬟上了茶水点心,井然有序退了出去。明沢手掩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声,看了一眼白叶这才看向坚持以晚辈身份坐在下手处的楚容若。
“端王殿下,之前老夫的问题,你还未曾解惑呢?”
楚容若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白叶身上,此时闻言才微微转头看向了上首的明沢,神色略微沉了下,开口道:“昨日云林乡郡在刑部救了一个人,此事怕是定国公还不知晓吧?我今日前来,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白叶闻言不由扬眉,下意识直接开口对着楚容若问道:“难不成那位大人出了什么差错?”
陶舒昨日是随着楚少戈一同入宫的,若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她还未曾来得及细想,就见楚容若否定了这个猜测,“并非是陶舒出了什么差错,而是这事儿--”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屋内的人,连着明夫人之前都寻了借口离去,在座的除却他和白叶之外,就只有定国公夫妇和明浩之、明岽几人了。
“我想在座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云林乡郡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有害她之心。”他说着微微垂下眼帘,脸色沉静如水一般,“昨日云林乡郡救下陶舒的事情,被太后知晓了。”
“不过是救了个人……”
“陶舒?!”
“去明州的那个节度使?”
不同的人给出了不同的反应,而明浩之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他不是已经遇刺身亡了吗?!”
此话一处,不止是明浩之,就连着其他人都转头看向了白叶,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明岽忍不住低声道:“小师妹,你昨天可没说你在刑部还救了个人……”
他说着吞了口口水,把接下来那句“还是个死人”给咽了回去。
白叶苦笑,道:“陶大人只是假死晕厥了过去,并没有真的死。只是气息和脉搏太弱,弱到难以察觉,才会被认为是死了。”
“那你是怎么辨认出来他未曾死的?”明岽如同一个医痴一般,立刻追问道。白叶知道他的心思,怕自己被人当成是能够起死回生的“怪物”这才如此表现的。
她冲着明岽笑了下,这才解释道:“我当时是随着端王殿下一同去的刑部,恰好看到刑部的人把陶大人送回京来。当时陶大人的手从担架上滑落,有血水顺着受伤的伤口滴落,我那时候才开始怀疑他并未死亡。”
楚容若轻轻哦了一声,引得旁人看过去这才道:“难怪你那时候一直盯着他的手看。只是,受伤流血,不是很正常吗?”
“人刚死的时候,还有可能从伤口流出血来,按照刑部的说法,陶大人死了那么久,体内的血液早就应该凝固不再流动才是。”白叶道:“之后我又检查了下陶大人的身体,他身体柔软并未出现那个时候应该正严重的尸僵,且眼睛,口舌等一些细小的部分也都显示他并未死亡。”
她尽量把这些话说得浅显易懂,见众人眼中惊异之色褪去,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如此!”明老夫人舒了一口气,慈爱地看着白叶,道:“我家叶儿果然医术高明!”
她这般一夸赞,原本屋内有些凝重的气氛就略微散去了些。白叶微微抿唇谦虚了两句,目光却是不由自主落在了楚容若的身上。楚容若这般来明府,定然不是只为了弄清楚她如何辨认陶舒未死的事情。
而且,她还记得之前楚容若说的最后那句话。
太后知道了她救下陶舒之事。
楚容若恰好此时看过去,两人目光一对上,白叶心中就微微一紧。
楚容若这般的神色,只怕--
“太后已经发下手谕,让程行歌重新入宫,昨日去刑部作证的张远霖也一同被召入宫中。还有--”他说着看了眼明岽,“明岽和你,也当立刻入宫。我此次来明府,为着就是带你们两人入宫。”
“入、入宫?”明岽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啊,就算小师妹救了陶舒要恩赏什么,也跟我和三师兄没有什么关系……”他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脸色骤然一变,声音都不一样了:“难不成,太后还想着把那‘滥用妖术’的名头扣在小师妹头上不成?”
楚容若扯动了下唇角,淡淡回应道:“若非如此,太后又何必让程行歌一并入宫呢?”他说罢看向白叶,“你且不用担心,此事自然不会由着太后的想法……”他说着微微抿了下唇,顿了片刻才道:“陶舒带来的消息很是重要,你救回他无论如何都是大功一件。”
白叶心中了然,低头道:“我明白了。”
明老夫人下意识握住了白叶的手,白叶转头看去见她眼中满是不安和担忧,不由露出了安抚的笑容,低声道:“外祖母不用担心,我会无碍的。”
屋中一时有些寂静,片刻之后楚容若才看向明浩之开口道:“还要劳烦明大人去一趟宗人府的大牢,去查探一个人。”
明浩之扬眉,眉宇之间竟然与白叶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楚容若神色略微缓和了些,这才缓缓道:“瑞王关在宗人府中,还要劳烦明大人费心才是。”明浩之虽无皇室血脉,然而如今宗人府也并非只有楚氏一族的旁支才能任职,为的就是防止有些人做出监守自盗之类的举动。
如今,明浩之正是在宗人府做事。听得楚容若这般说,扬起的眉头微微一皱,“难不成端王殿下还怀疑瑞王能够从宗人府的死牢之中逃脱出去?”
“他毕竟是皇室血脉
,宗人府中说不得也有些人脉,加上一些人的忌惮……”楚容若摇头,却未曾把话说得太过于清楚。毕竟,明州的事情如今尚且是机密,若是轻易暴露出来的话,说不得会再出什么乱子。
明浩之却也并非是纨绔子弟那般糊涂,楚容若说的虽然含糊,他却也想到了不少的事情。明州节度使陶舒遇刺被白叶救下,转而楚容若就让他对瑞王多加关注。明州是镇南王的封地,镇南王虽然被张家逐出家门,然而毕竟是太后的兄长。
如今,太后又为着白叶救了陶舒的事情而大动干戈,召了白叶等人入宫。
一时间他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却只是点头应下。
楚容若带着白叶和明岽一同入宫,而宫中早已经是严防死守,而等着白叶他们到太后宫中的时候里面气氛早已经阴郁得可怕了,太后和程夫人两人对峙着丝毫不退让半分,而程行歌和张远霖两人跪在一旁,却是被所有人无视了一般。
而太后之所以未曾能够独断,则是因为楚少戈还在一旁坐着。
楚容若带人进入,所有人都一下子把目光落在跟在他身后的白叶身上。
白叶略微顿了下,这才走上前去。
“白叶,你可知罪!”太后先声夺人,一旁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楚少戈却是猛然坐直了身子,打断了太后的话,“母后,白叶救了重要的人,怎么能说是有罪呢?”
太后被他这般噎了一句,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起来。
“乱用妖术,祸国殃民!”太后看向楚少戈,语气也少了往日里的那种耐心,越发阴沉地道:“皇上年少,怕是不懂这般道理。妖术横行,可是国将不国的预兆。”她说着回头死死盯着白叶,“这般会用妖术的人,就更不能留着了!”
“那依着母后之见,又该如何处置呢?”楚少戈忍不住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愈发地觉得太后这般行径可疑了。“昨日可是朕亲眼看着白叶救回了陶舒的,难不成朕还看不出来她是否用了妖术不成?”
“皇上!”太后双手紧握,“懂得妖术之人,素来会障眼法掩饰本身,皇上不过是被蒙骗了。若非是会妖术,谁又能够把死了那么久的人给救回来呢?更何况,被救回来的究竟是陶舒,还是随便什么恶鬼夺了陶舒的身体,被人利用离间皇上与镇南王君臣,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少戈闻言脸上恼怒之色却是快速褪了下去,他微微放松了身体往后靠去。
“说来说去,原来母后是为着镇南王。”他说着看向太后,“只陶舒所言之事,母后是如何知道的?”
太后为之语结,半响才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只陶舒乃是明州节度使,他莫名遇刺又死而复生,自然是会让本宫多些猜疑。难不成,本宫猜测错了,陶舒醒过来之后并未攻讦驻守明州的镇南王不成?”
她毕竟经历了不少事情,反咬一口这般的事情做得自然是得心应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