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垂下眸子看着送到跟前的手腕,却没有立刻搭腔,反而又抬头看向楚云歌,笑着道:“二姑娘说笑了,只看你的脸色,哪里会是夜里睡不好的人呢?”
楚云歌神色一僵,缓缓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白姑娘是不愿意……”
“依着我来看,二姑娘的病症不在睡不好,而在于脾胃才对。”白叶语调自信地打断了楚云歌的话,笑着看向对方微微难看的脸色,道:“二姑娘这些日子,是否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胃里微微发烧的感觉,明明没有吃辣口的东西,偏偏就是觉得难受。明明饿了,吃上一点又觉得胃胀,吃不下去。”
她说着看向楚云歌,见对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才缓缓开口:“看来,我是说对了。”
楚云歌却是不信,猛然回头看向了身后立着的丫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是谁把我的事情说了出去的?”
那丫鬟连忙跪下,“二姑娘,您的事情奴婢怎么敢随便对外说!此事莫说是白姑娘今日才来府上,不可能知道了,就是府上王妃和郡主也都是不知道的!”
这丫鬟平日里在楚云歌面前颇是得脸,说了这话之后略微顿了下,就大着胆子道:“白姑娘医术高明,二姑娘之前也是夸赞过的。说她只饮了几口汤就能够猜出方子……如今,她看姑娘面色能看出姑娘这几日不适来,也是有可能的……”
楚云歌心中信了大半,面上却还是怀疑。
一旁楚云容见状才开口道:“好了,没得让人看笑话。你既然身子不适,为何不告诉了母亲,偏生还不让底下奴才言语,没得自己受罪。万一小病拖成了大病,你可如何是好?”
楚云歌当着她的面却是不敢反驳的,此时低声喃喃道:“我不是怕母亲担心嘛,她这些日子颇是难受……”听她低声辩解,白叶才弄了个清楚,原来郑王妃竟然又有孕了。
虽然说如今的郑王妃乃是继室,比郑王年纪小心却也已经三十有三了,这如今这个妇产科不发达的年代,这绝对是高危高龄产妇了。也就难怪楚云歌小心翼翼,连着病了也不敢声张。
由后者手,楚云歌今日特意来此,就是怕楚云容对怀孕的郑王妃做什么,所以特意来看着?
一时间白叶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却只是笑着道:“郡主不必夸赞我,学医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一些病症更容易从脸色上看出来,而有些则必须诊脉,甚至问清楚病人到底哪里不适,才能作准。”
“至于二姑娘之前说睡不好,怕是有考校我一番的意思吧。”她说着微微抿了下唇角,“故意混乱视听,想要看看我究竟有几分本事。”
这算是给楚云歌一个台阶,却也点出了对方的幼稚。楚云容在旁看着,心中很是满意,笑着对还有些尴尬的楚云歌道:“下次且不可这般调皮,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一
番折腾,楚云歌最后还是挽起了衣袖请白叶给诊脉。
白叶这才上手,略微沉吟了片刻,越过楚云歌看了眼楚云容,这才收手道:“我开一张方子给二姑娘,二姑娘让人做成花茶,每日喝上几杯就好了。”
“花茶?”楚云歌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不开药,只让我喝茶?”
“脾胃不适,吃药会加重胃部的负担。二姑娘喝下花茶慢慢调理,对身子会更好些。”白叶道:“且这花茶之中也没有什么药材,二姑娘尽可以喝着试试,三五日定然有效。”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云歌自然不好再质疑,只抿唇道了谢,转头看向楚云容笑着卖好。
“姐姐,看来白姑娘是真才实学,不如让她给你也把把脉?”
楚云容却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道:“就你调皮,我请白姑娘和薛姑娘是来赏茶赏花的,偏你非要让白姑娘给你诊脉,这可不是王府的待客之道。”
楚云歌见笑着讨饶,众人一团欢笑。等着梅花园中布置妥当了,紫陌才出现请着众人一并去后院赏花。楚云歌和楚云容两人却是在人前好好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把戏,等着白叶和薛如银离去时,楚云容还让人摘了几捧梅花回去给她们装饰屋子用。
等上了马车出郑王府,薛如银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
“楚二姑娘,可真是……”她话说了个开头,却又顿住,只看向白叶道:“她之前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才是。”
“我自是知道的,原本我伺候姑娘的时候,也未曾见你看低我。”白叶笑着抿唇,转而又道:“你看我且不生气呢,你又何必如此?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的。”
“我只是有些奇怪,明明郡主和楚大公子才是同胞姐弟,怎么看着两人反而有些不睦。倒是她跟楚二姑娘那般亲近,话里话外都维护她的模样。”薛如银并非瞎子,自然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玄虚。楚云歌一派活泼天真的模样,然而话里话外却说的不太讨人喜欢,颇有点人来疯的模样。
然而,纵然是这样楚云容对她却还是百般容忍,竟然没有真正动过气,反而对楚云天很是有些不满,游园赏花之时听得楚云歌提起楚云天的事情,三不五时就要动怒。
“有种怒,叫做怒其不争。”白叶比她多活了一世,自然看得更通透一些。此时见薛如银不解就淡淡解释了句,“你听楚二姑娘都说了楚大少爷什么话?逛青楼,听曲子,跟人争风吃醋。呼朋唤友的游山玩水,又跟人起了挣扎,打群架……”
若是她有这样个弟弟,她也要火冒三丈不可。
“更何况,郑王府不比薛家的情形。”薛如银对郑王府姐妹姐弟间的关系那般在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白叶明白她的心结,就说的更明白了些。“我听人说,郑王爷如今很是不喜楚大公子,若是郡主再不维护他一二,怕是郑王府的世子之位……”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才接着道:“原本郑王府迟迟未曾请立世子就很是让人侧目了。”
薛如银却也是听过这般传言的,缓缓道:“我听父亲说,早三年前郑王爷二子年满十岁的时候,郑王爷曾经上书为他请立过一次,更是斥责长子浪荡不堪重用。只是,当时就被端王殿下给驳了回去。”
她说着双眼微微发亮,“端王殿下说,大公子不过十二,二公子不过十岁,如何能够看得出贤德。且大公子仗着嫡长的名头,若他真是不堪,那也当二公子有了贤名再说。”
白叶看着她激动得双颊绯红,不由心中暗暗摇头,笑着拉下她的手道:“端王殿下那时候才十八、九岁吧?竟然就跟郑王对上?”郑王她还未曾见过,然而只看楚云容只比楚容若小了三四岁的模样就知道,郑王的年纪怕是能做楚容若的父亲了。一个十八、九的少年,跟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对上,还敢说出这般的话……
薛如银却很是不满她的怀疑,抽出手道:“你且别小看端王殿下呢,这些年咱们再老宅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然而入京这些日子,父亲对我愈发的看重,加上处理府上人情往来,我可是听了不少有关端王殿下的事迹。”
这一路上,薛如银再顾不上郑王府的那摊子事情,热情洋溢地对白叶科普起了楚容若过往的事迹。什么十岁时重病差点没命,十二岁出计谋退了燕国五万大军,远去边境三年,在军中威望颇深。而楚容若十四岁那年,元辰皇帝驾崩,也是尚在军中的他力保先皇登基。
白叶听着只觉得像是在看小说一般,只觉得对那位看似病弱的端王殿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三年前,先皇遇刺驾崩,今上登基,也是端王殿下力保的。”薛如银神色向往,“我听人说当时先皇膝下子嗣薄弱,只有今上一个皇子,先皇众位兄弟各个野心勃勃,若非端王拼死护驾,如今皇位之上的人,就说不定是谁了。”
这……
白叶双眼猛然瞪大,心中却是第一次升起了疑惑。
既然端王能护着一个孩子坐上皇位,那他为何不自己做那皇位,偏偏要当一个有实无名的摄政王?手中掌握数十万大军,监国理政,被太后甚至是皇上忌惮,又岂是好事?
想想因为太后娘家堂妹的事情,楚容若不过是秉公处理,太后就能三番五次地拦下何太医在宫中,不让他给楚容若诊治,就知道他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处境艰难。
不过是三年前而已,端王那时能够拥立不过十岁的今上登基,绝对有能力坐上龙椅才是,他为何……
一时间,白叶竟然说不出心中究竟是怀疑还是关心楚容若了,只觉得心乱如麻,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在此时,马车猛然停了下来,车中两女一时不防,乱作了一团。
紧接着就是新绿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是什么人,竟然当街拦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