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下班挺早的,余江阮回老宅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包饺子了。她准备了好几种馅儿,有白菜的,豆腐香菇的,还有什锦的。
听到车进院子的声音她拿着手上没包好的饺子就跑着出去,身上的围裙松松垮垮的飘着,不协调得像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似的。
余江阮下车,伸手将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围裙系好,挑挑眉,微笑着道:“特地出来迎接我的?”
孟时的脸色微红,还是大大方方的嗯了一声。余江阮伸手搂住她的腰,低低的笑了起来,道:“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他说着,倾身狠狠的在孟时的唇上啜了一下。孟时滋了一声气儿,瞪圆了眼睛叫了一声余江阮。
余江阮松开了她,冲着她眨眨眼,道:“你要是叫阮哥哥我想我会更高兴。”
孟时切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你要不要再肉麻一点儿?还阮哥哥呢。”
余江阮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在孟时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虚揽着她的肩进屋去了。
两人吃不了多少饺子,孟时的动作很快,没多大会儿就将饺子包好了。然后开始自己做蘸酱。
余江阮环抱着双臂在边儿上看着,忍不住的微笑起来,道:“孟小时,我发觉你真多才多艺。上得了厨房,进得了厅堂,下得了赌场。”
他挤眉弄眼的,不给孟时窘迫的机会,又道:“什么时候弹钢琴给我听?”
孟时的动作一顿,本是想问他怎么知道她会弹琴的。忽然想起她给甄老师那边调音在走廊里遇到他的那次,他在肯定是听到了。她就笑笑,道:“等以后吧,你别笑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笑,小时宝宝,过度的谦虚可是等于骄傲哦。”余江阮笑起来,冲着她眨眨眼。
锅里的水开了起来,余江阮上前将盖子揭了起来,然后又问孟时饺子是不是要全部放。
没多时,两盘小巧可人的热乎乎的饺子就端上了桌。余江阮伸手捻了一个放在嘴里,味儿鲜得让他直想咬掉舌头。
孟时将筷子递给他,他的筷子伸到碟子里,一个饺子还没夹起来,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舍不得唾手可得的美食,夹了一个饺子起来蘸了蘸酱酱,囫囵的咬在嘴里,才拿出手机来。电话竟然是他奶奶打过来的,他将迅速的饺子咽下,才敢接起电话,叫了一声奶奶,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正想着晚上给您和爷爷打电话问好呢。”
余江阮的这嘴跟抹了蜜似的,甜得很。但这次余奶奶却没笑着骂他,而是颤巍巍的道:“阮阮啊,你赶紧回来,你妈妈进医院了。医生说要手术,你爸爸在国外,最迟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余江阮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拿着手机就往外走,道:“怎么就进医院了?您别急,慢慢说。”
他自己的心眼都跳到嗓子眼儿了,还保持着冷静让老太太别急。余老太太就说是家里保姆给他们打电话的,来的时候人已经送去急救了,医生已经检查过了,说了很多她不太明白,让他赶紧回去。医生说越快手术越好,耽搁久了会有生命危险。
余部长不在国内,她也老爷子都老了,当然只有靠余江阮回去主持大局了。余江阮知道在电话里问也是问不清楚的,让她别急,他马上就回去。
老太太哎哎了几声,让他注意安全。余江阮说好,让她别担心,说完就挂了电话。转过身,就见孟时在门边儿上。余江阮将手机紧紧的握着,努力的让自己笑笑,道:“没事儿,奶奶打电话来说我妈妈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回去一趟。”
孟时说了声好,道:“你吃点儿东西,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余江阮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胃口,想说他自己来的,孟时已小跑着上楼了。他哎了一声,想起得先订机票,又匆匆的打电话订机票。
现在是淡季,机票很好订。订好机票后他上楼,孟时正在认真的将他的衣服装进行李箱里。背影孤孤单单的。
余江阮有些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上前一步,低低的道:“不用收拾得太多,我回去看看,妈妈的病情稳定我就回来。要不你也可以过去,她要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将孟时拉了起来抱紧怀里。孟时任由着他抱着,勉强的笑笑,道:“我就不过去了。机票订好了么?”
余江阮后面的那句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搂住孟时的手臂紧了紧,道:“别到处乱跑,等着我回来知不知道?我会很快回来的,还有手机别关机。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孟时点着头。时间匆忙,他很快松开了孟时,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走到一旁将行李箱拉好,道:“我走了,记得关好门窗。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孟时嗯了一声,她的眼眶微微的红,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送你出去。”
余江阮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微红的眼眶,道:“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我一定很快回来好不好?”
孟时点头,催着他下楼。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下楼梯,余江阮风风火火的走得急,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里,孟时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她匍匐在他背上,西装外套上有浅浅的湿痕。
只抱了那么几十秒,她就松开了他,道:“走吧,迟了飞机就赶不上了。”
余江阮嗯了一声,又伸手紧紧的抱了她一下,才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子很快倒出院子,孟时孤伶伶的在昏黄的灯光中站着,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余江阮的心莫名的一阵揪疼,他朝着孟时挥挥手,道:“锁好门,进去吧。别冻感冒了。”
孟时微微笑笑,挥挥手。车窗缓缓的摇上,余江阮强忍着没回头。
孟时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在院子里站着,车子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轻轻的道:“早点儿回来。”
她没有锁门,靠着围墙站着。手颤抖着衣服兜里掏出了一支烟来颤巍巍的点上。夜风将吹乱了她的发丝,她那红红的眼眶被遮掩再发丝之下。
余江阮开着车也有些心神不宁的,他伸手用力的揉了一下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到了机场,离上飞机的还有十来分钟,他给他奶奶打了电话,问现在他妈妈的情况怎么样。
余老太太说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了,手术的事等到他回去再说。余江阮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后将手机关机。
他的眉心突突的跳个不停,空姐问他要喝什么,他只让来一杯冰水。两个小时的时间于此刻的他来说无比的漫长,时不时的看着时间。
阮女士的身体一向是挺好的,而且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也说是没什么大毛病,怎么突然的就要动手术了?
余江阮忍不住的有些想抽烟,想着想着他就忽然想起了孟时。他还从来没有见她那么的舍不得他过。连眼眶都红了,她是多倔强的人,一向都是不肯掉眼泪的。他又是心疼又甜蜜无比的。
因为是淡季,头等舱里并没有几个人。有人站到他旁边,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抬头。直到站着的那女孩子说打扰一下,他才抬起头来,说了声抱歉。
那女孩中的脸微微红,迟疑了一下,道:“请问能留一个你电话吗?”大概头次问人要电话,她的脸越来越红。挺局促的。
余江阮微微笑笑,说出口的话却挺不留情的,“抱歉,我女朋友知道了会吃醋的。”
他说完微微的点点头,不再去看那女孩子。那女孩子像是要哭起来似的,转身小跑着回了位置上。
这小插曲没让余江阮的心情轻松起来,他时不时的皱着眉头看着时间。脑子里想着这次回去找个机会把他和孟时已经领证的事儿告诉余部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下飞机余江阮就开了机。给司机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又给余老太太打电话,告诉她他已经到了。
余老太太在电话那端松了口气,让他别太急。司机早在等着了,来接他的是他爷爷的司机。余江阮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现在什么事都由他爷爷奶奶安排,让爷爷的司机过来接他也没什么。他没多想,打了招呼后就问前面的司机,他妈妈的主治医生是哪一位。
司机支支吾吾的,说不太清楚。他是在休假的,突然被老爷子叫来接他的。余江阮也没多问,拿出手机给孟时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孟时就接了起来,问他时不时到了。余江阮回答说是的,让她别担心。孟时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大概是已经睡了。余江阮没打扰她,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么急的赶飞机,他有些疲惫,看了看时间还得有半个小时才到医院,于是闭上眼睛养神。到了医院不用司机提醒他就睁开了眼睛,让司机将他的行李送回家里去,小跑着上了楼。
照着奶奶给的房间号上了楼,走廊里却是静静的,也不见二老的身影。余江阮找到房间,推开门,房间里的阮蓁穿着病号服坐在床弦上,正和家里的阿姨交代着什么。脸色也很好的,完全不像他奶奶在电话里说的那般严重。
看见他,阮蓁微微的一愣,道:“那么快过来了?还没吃东西吧,阿姨煲了鸡汤熬了粥,还热着的。”
余江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放下身上的背包,道:“只有您在医院?”
阮蓁点点头,道:“你爷爷奶奶回去了。”她说着示意阿姨出去。
余江阮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轻轻的道:“奶奶告诉我,说您病得很严重,要急着做手术……”
阮蓁也看着他,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淡淡的笑笑,道:“妈妈没什么事,你很失望是不是?”
余江阮叫了一声妈,眉头皱了起来,道:“您没事我很高兴,可是,您为什么要用生病这样的事来骗我?我很急,甚至是手足无措,再怎么样,您不应该用生病这样的事来骗我。”
他的声音慢慢的放缓了下来。阮蓁看了他一眼,道:“不用生病骗你,你会回来吗?”
余江阮没说话,眉头紧紧的皱着没有松开过。他的拳头紧紧的握着,手背上的青筋暴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您先休息,我去找医生问问。”
他说着就要转身出病房,阮蓁叫住了他,道:“你不用去问,我没事,只是血压有点儿高,观察一下明天就能出去了。”
余江阮的身影顿了一下,丢下了一句我去问问,拉开病房的门出去了。阮蓁揉了揉额头,闭上了眼睛。
余江阮出了医院就见一小护士从隔壁的病房换药出来,他叫住了她,问她阮蓁的主治医生在哪儿。
阮蓁是昨天住进医院的,主治医生已经下班了。这个时候只有值班的医生在,那小护士就带着余江阮去找值班的医生。
如阮蓁所说,她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血压有点儿高。余江阮拿着病例看了看,问医生能不能做一个全身检查。阮蓁老早就该做检查了,这次既然都来,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顺便做一个也不碍事儿。
现在已经晚了,值班医生让明早找主治医生。比竟阮蓁的身体情况,主治医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余江阮道了谢,在禁烟区抽了一支烟才回到病房。阮蓁在床上坐着,并没有睡下,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见他进去就挂了电话。
余江阮走到病床前坐下,替她掖了掖被子,道:“很晚了,您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您。”
他很平静,没有一点儿被骗的后的愤怒,也不见生气。阮蓁叹了口气,叫了一声阮阮。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揉了揉眉头,道:“你急匆匆的赶回来没吃东西吧?粥和鸡汤都是阿姨刚送来的,吃点儿,别把胃饿坏了。”
余江阮淡淡的笑笑,伸手关了灯,只留了小灯,道:“我没胃口,您就别管了,快睡吧。”
阮蓁看了看那鸡汤,又看向了余江阮,道:“阮阮,你是怪我们骗你的吧?”
“我没生气,您没事就好。是我不对,只顾忙自己的事儿。”余江阮轻轻的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您睡吧,我不会走的。”
他这样子,阮蓁想说的话被堵进了喉咙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最终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睛。
余江阮在窗前坐了一会儿,去洗手间洗手。病房里没有多余的床,他好像也不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电脑开始工作。
阮阮蓁在心里暗暗的叹着气,她是没有睡意睡不着的,闭了那么一会儿的眼睛,她才道:“我没事,阮阮你回家里去睡吧。”
余江阮微微笑笑,道:“您睡您的,别管我。我随便倒哪儿都能睡着的。”他说着,又开始低头去看屏幕。
阮蓁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余江阮一整晚只眯了一会儿,虽然年轻,面容还是有些疲倦。他伺候着阮蓁洗漱,八点多主治医生查房。他就请主治医生开做全身检查的单子。
主治医生本想说阮蓁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的,看着余江阮坚持,也就开了单子。阮蓁什么都没说,都依着余江阮的。做了检查之后余江阮又去买早餐,他细心又体贴的,直引得护士医生夸赞个不停。
阮蓁笑得很勉强,吃过早餐,她就忍不住了,道:“阮阮,妈妈知道你生生气。妈妈也不该用生病这种事来骗你。”
余江阮淡淡的笑着,道:“我没什么可生气的,真的。您要是没事我就替你去办出院手续,我东青那边的事儿还没处理好,我得去处理一下。”
阮蓁的脸色变了变,道:“你还是想着要回去对不对?是不是我没病你就觉得没必要再待着了?”
“您说到哪儿去了?”余江阮的语气有点儿无奈的,“我只是去处理事情,明天或者后天就回来。”
阮蓁的脸色一点点的冷了下来,道:“你是放不下那女孩子吧?”
余江阮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吭声。昨晚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虽然孟时照常接他的电话,可他就觉得必须马上回去一趟。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他骗回来。
他不说话,阮蓁只当是默认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妈妈爷爷奶奶在你眼里,都比不上那女孩子是不是?你看你这一年回过多少次家?你埋怨我们把你骗回来,我们要不骗你,你能回来吗?”
“那是两码子事,您别混在一起。我也没有不回家,您要是对我长期在那边不满意可以跟我说。”他说着,看向了阮蓁,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您会不高兴,可是我还是要说。妈妈,我是真的喜欢孟小时。我想和她结婚,想和她永远生活下去。她是什么样的出生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适合我。和她杂一起,我很开心。她给了我家的感觉。”
阮蓁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爸,没能给你一个家的感觉?我知道,你小时候把你丢在你姥姥家里不对,可是阮阮,那时候我也只是想创造更好的条件,给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阮蓁忽然无力起来,余江阮小时候她为了忙工作,没法照顾他,将他放到姥姥家里是迫不得已。没想到会在他的心里留下那么深的阴影。她心里是清楚的,即便是后来将他接回家里。他和他们也不是很亲的,远远闭上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有什么事儿,他会告诉舅妈,也不会主动告诉她的。
余江阮叫了一声妈,想解释,却发现越解释只会越混乱。他平常都是避讳着这些的,没想到今天脱口就说了出来。
阮蓁一直抚着额头没说话,气氛有些压抑。余江阮沉默了一会儿,道:“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的,您别生气。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阮蓁没说话,任由着他。阮蓁真因为他那句话生气了,从出院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余江阮无从解释,也索性沉默着。这样的气氛让他疲惫不已。回到家他洗漱了一下就去看他爷爷和奶奶。他不提昨晚被骗回来的事,二老也绝口不提。气氛倒还算是平稳。
阮蓁在家里,余江阮放心不下,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阮蓁大概是已经想通了,没再不理他,让他上楼去洗漱睡觉。昨晚只睡了很短的时间,他确实困得不行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上楼去了。
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拿出手机给孟时打电话,电话久久的没有接起。他的心脏都快揪起来了。
孟时接起电话时他松了口气,没有将自己的紧张表现出来,故作轻松的道:“在干什么?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孟时在喘着气儿的,道:“有人买了一些花,我在帮忙搬。怎么了?”
余江阮说没怎么,顿了顿,又道:“我想你了。”
孟时唔了一声,道:“阿姨还好吗?”关于阮蓁的身体问题,余江阮昨晚就已经发信息给她说了。他没说他们是在骗她,只说是没什么大碍。
余江阮嗯了一声,电话那边好像有人在叫孟时。他正想问是谁在叫她,孟时就急匆匆的道:“先挂了,忙着呢,我晚上再给你打。”
余江阮说了句好,她就挂了电话。电话打通了,余江阮松了口气儿。本是没有睡意的,倒在床上,却慢慢的睡了过去。
余江阮没再提要去东青的事,晚上陪了阮蓁看电视。第二天接到医生的电话就去拿阮蓁的检查结果。她的身体确实是没什么大碍的。他立即打电话订了机票。
余江阮回到家才发现余部长竟然也回家了,门口多了站岗的人。看着他就向他敬礼。他打了招呼,然后小跑着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