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眸如冰。
少女眸若垂髫幼童,半仰起头。朱唇微启,那里曾经有过被他咬过的痕迹,可如今已经踪迹无影。司桓宇眼中涌起高深莫测的变化,可最终还是消失在寒夜中。
司桓宇挑起乐心的一缕长发,自言自语道:“你那所谓的未来夫君将本王费心安插在军中的人给揪出来了。”他惆怅般的叹口气,“真是令人讨厌啊,本王原意想把你多留些时日的,但既然他这么着急,那本王也只好顺从君意了,你说是也不是?”
仅仅几日的时间,燕道关就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赤峰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求得其北部火奴国的骑兵支援。火奴国向来以其彪悍的战马闻名诸国,其国境内有大片大片汁肥叶茂的大草原,火奴的马在成为战马之前就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风餐露宿,忍受夏日酷暑、耐住冬日严寒。它们头大颈短,体魄强健,皮厚毛粗,胸宽鬃长,能抵御酷寒暴雪亦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
这种没有失去野性的成年马会被选为战马后备,加以训练。它们在战场上往往不经不诈,勇猛无比,向来是各国垂涎的良种战马。
有了火奴的精英战马的加入,燕道关战役,在千都国一方来说突然变得棘手。在首次交手时,战争激烈程度无法形容,千都损伤严重,在风纪远的指挥下,风家军连连撤退。加急改建完毕的怀阴新城,此时发挥了它的守护之大作用。机关全起,战马隆隆,呼声震天,烟尘四起.....
防守艰难,但打仗不仅在于军备硬件的强弱,更在于指挥将领的计谋计策,风纪远不会令千都的土地在自己的手上丢掉一分一毫。心知军中有内奸,即便再怎么精密的谋划都会被泄露,风纪远决定铤而走险,一举拔除肉中刺!
夜幕之下,司桓宇将安乐心第一次拥入怀中,姿势并不舒服,安乐心微微挣扎,他禁锢住,附耳:“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做了个小小的局,本王的人就掉进去了。本王现在很不开心.....”
机关城初建,极其不完善。怀阴外的两方敌军轮番进攻,这个城早晚会被攻破。眉目寒霜的风纪远将所有将领召集在一起,羊皮地图“唰”地撩开在众人面前。
神色肃穆,开口铿锵有力,指点之处皆为据点:“丰成杰丰将军率领三万将士自东环关方向逼近,韩诺将军调西阳关三万人马逼近,你们两方从怀阴关两翼,趁着夜色悄悄包抄。”风纪远手点一处,“在这里设伏,静待本将军令。朱天你率领两万人马留守燕道关,以防不备。怀阴城门打开,李锐与其他人跟随本将自怀阴关迎面出击。三面形成包围圈,将敌军引入机关城,我军迅速从怀阴后门撤出。前门关,后门闭,机关自起,将他们一网打尽!”
英眸将各位将军似乎无意中一一扫过,而后目光略顿收回:“都明白了吗?”
战事紧张,硝烟四起,众将即刻领命而去。风纪远深眸目送众将而去,递给了李锐一个令人看不懂的眼神,李锐悄无声息地离去。
司桓宇埋进她的发间,轻嗅着令他沉醉的清香:“把本王培养起来的好手来了个先斩后奏。他倒是聪明,知道从本王的人嘴里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干脆来个杀鸡儆猴。”而后重重的一口咬在了安乐心的脖颈间。她闷哼出声:“主人....”
司桓宇继续喃喃自语:“虽然折损个人本王无所谓,但是本王却要让他尝尝心疼的滋味.....”
赤峰国与火奴的攻城行动持续到了黑夜,在怀阴城摇摇欲坠之际,忽然前门大开,千都国无数将士冲锋上前。与此同时,有人将飞鸽放出,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锐捏着手中的鸽子咬牙切齿:“果然如将军所料,竟然真是你!”当鸽子被重新放飞,李锐身形立即消失在东环关,像是从未出现过。
“事情怎么样?”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
战马嘶鸣,残身断臂.....燕道关百姓全体戒备...
前方战场片片火光,黑夜如昼,而,渊河北岸,高高的杂草丛中,有大军极速穿过,燕道关城门紧闭,城墙之上,万箭暗设....
西阳关的援军在韩诺的带领下悄悄行至埋伏地点,而东环关的士兵却不知被带往哪里去....
东环关的城门缓缓打开,却不见一名士兵。
天际微亮,当怀阴关传来大败敌军的消息后,丰成杰面如土灰,瘫坐在地:“完了....”
昨晚的送出的那封信已经被李锐换成:怀阴机关已破,燕道关可直取。
赤峰国的大军没有按照他信中说的那样如约进入东环关时,丰成杰已觉不妙。如此说来,他早已暴露。
丰成杰原想传递的消息是,他将东环关的军队带往别处,留下一座无人看守的边城,好让赤峰军如入无人之境,如此一来没有了千都军队的阻挠,赤峰军无需打草惊蛇便可从后方将燕道关端了。
本以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却不想竟是风纪远专门为他做好的圈套。
晨光刺眼,丰成杰对马上的风纪远仰面而视,凄惨一笑:“将军是如何看出来的?”
司桓宇捏着安乐心的下巴,微笑道:“你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她皱眉...
一夜击杀,机关城内,整夜凄厉,闻之令人丧胆。那里,此时真的是一座死城,关着无数异国冤魂....
风纪远的长/枪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滴答滴答....丰成杰将会是下一个亡魂,他不介意回答他的问题:“昨夜。”
“不可能!”丰成杰不相信。如果是昨夜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部署完毕,甚至...甚至还连夺赤峰两座城池?“我不信!”
“本将作战部署时,只有你目光闪烁,想必那时你已经在想如何将赤峰军引进燕道关后方吧?还记得本将看你的那一眼吗?你不敢正视!凭本将对你们几位将军的了解,这就足以让本将知道你有问题!”
丰成杰笑,笑得灰败:“成,我知道我是不能活着回玉津了,随你处置吧。”
风纪远的身后,列着三万被丰成杰昨夜从燕道关潜调离开的大军。他们至今都不敢相信,丰将军竟会是军中内奸。
“你是为谁卖命?”
丰成杰摇头:“没谁,我只是贪恋霍骏开出的有人条件而已。”
风纪远蹲在他面前,靠近,眉眼凌厉:“庸亲王司桓宇,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用多费心思了,要杀就杀。”丰成杰闭眼,等待风纪远的宣判。
风纪远知道司桓宇此人,用人极慎,眼前的丰成杰无牵无挂,独身一人在军中数年。即便他现在酷刑逼供,他也是不会吐露任何不利于司桓宇的信息的。
风纪远起身,盯着地上的丰成杰喊道:“来人,将此叛徒绑了。押至怀阴前,血祭死去的千都将士!”
东环关的百姓无一不是惊悚后怕,昨夜东环关城门大开,敌军随时可以进来将他们全家老小宰杀殆尽,鬼门关前走一遭,这是怎样的惊心后怕。
安乐心被司桓宇压在身后的垂柳上,一点点逼近她的眼瞳:“本王特别想你们分开的样子,那一定让人愉快极了.....”呼吸打在她的面上,安乐心本能地闪躲。
“还记得风纪远吗?”
这个名字....她忽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纪远....风纪远....风纪远....”
冰样的眸子里狂热翻卷,阴鸷的面上阴测测的笑:“是啊,风纪远,你最恨的人,还记得他吗?”仿佛怕她听不清似的,压低声音再在她耳边重复一遍,“就是...风、纪、远.....”
脑中好像有什么要挣脱出来,模模糊糊的画面像浆糊一样看不清扯不开,好痛,安乐心痛苦的抱住头拼命的摇晃,好看的五官皱成一团:“别说了,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会认识的,以后你会很清楚的认识到他.....只要别舍不得就行.....”他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司桓宇将她抱紧,下颌搁在她的头顶上,夜风紧凑而来,相拥却不能相互取暖....
她抓住他的胳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会哭?为何人,为何事?没有灵魂的人不是恍若无心吗?司桓宇拇指轻轻抹去她的泪痕:“别哭....你是没有心的人,没有哭的资格。”
“没有心....”她抚上心脏跳动的地方,她没有心吗?
“对,没有心。”在本王面前没有心。
过后常剑将她原路送回。
有人站在惨白的月光下,迎风而立,飞扬的发丝扰过勾起的嘴角,
“回去吧....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