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早就被严丝合缝的监视起来,在外人看来平南王府也没有任何激愤、哀伤过度的举动,王府的实木大门日出而开日落而关。
宫里皇帝的病一直不见好,御医开的方子倒是一直吃着,人反倒日渐地枯败了。虽然都嘴上不敢说,可是哪个不是在暗地里揣摩着皇帝的大限在几时。按说太子已过而立之年,皇上病中不能打理朝纲,本应由储君监理,可眼下的形势,这朝政大权就这么鲸吞蚕食的进了庸亲王的口袋。这庸亲王奇怪的紧,不仅不知道避讳,反而大张旗鼓的打击太子。哪会早朝众臣不是提心吊胆地去,一脸丧气地回?每回下了早朝,太子走出大殿都是一副眉目倒竖、气血逆行的怒目模样。
宝珍公主逃婚一事更是惹得庸亲王大怒,转眼二十几天过去了,一丁点零星的消息都没有。玉津的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案板一拍,将宝珍公主与风将军的风月之事说的唾沫横飞,甚至连风将军如何冲冠一怒为红颜,如何气盖山河敌过几千送亲护卫劫走新娘都详尽描述出来了。口干舌燥的样子,好像他亲眼见过了一样。
赤峰国这次丢了大面子,扬言要讨个说法。眼下的档口,北边的领兵神将不在,霍骏亲自率领几万亲兵堵在千都的北大门上。燕道关的形势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任何一个小的豁口都可能引发一场滔天洪水。朝廷只是派了个酸儒味十足的监军过去,燕道关的兵本就是纯的风家军,这回弄了个指手画脚的外人进去,自然是摩擦不断,火药味十足。
祝平安与李锐急得团团转,偷偷派出去的寻人的探子几次都是一无所获。
相比外面剑拔弩张、热火朝天的过日子,风纪远与安乐心在月牙村的生活就显得安静许多。安乐心入了冰寒的柔水江,一双好好的腿肿的不能看。刚开始那些日子连中裤都穿不上,别人的风纪远不放心也不依,将自己原先的那套烤弄干净了找了临近的阿婆帮她换上。
一天一洗一换,风纪远也不嫌麻烦。就这么过了些日子,靠着泡烫人的药汤澡,倒是也好了大半。下地走路是勉强可以了。月牙村的温度和暖,安乐心又是冻伤,有时候手脚双腿的痒意上来了,忍都忍不住。说的紧了,她还有小脾气,风纪远叹气,怕她抓伤了留疤,这些日子几乎寸步不离。痒了就帮她吹吹或者隔着衣物揉/搓几下。
人生地不熟,郝大夫一家救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已是大恩难报,哪有再继续白吃白喝人家的道理?月牙村附近的村寨孩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十几二十个是有了。山水里长出来的孩子皮实,不喜爱读书识字,统共就那么一位教书先生,见天儿地被这群猴孩子气得胡子翘起来,一气之下不干了。
风纪远有时候抱着乐心去外面散散心、溜溜眼,左右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消息传进他的耳朵里也不足为奇。安乐心眨眼没见他的功夫,人家就给自己谋了个教书育人的差事。
在那些村民好奇的目光中,这二十一个猴孩子居然老老实实地能摇头晃脑背几页书了。安乐心问风纪远用了什么招数治住了那些个小孩子,风纪远只是笑笑,将一块虾肉塞进她的嘴里。乐心偷瞄他一眼,她倒是忘了眼前的可是统领千军的人物,军中士兵的性格千差万别,那么复杂的军心都被他收的服服帖帖,区区几个小童子哪能难住他?
可她还是很好奇,讨好地用手肘拐拐他:“英雄,说出来听听嘛。”
风纪远将手中的虾整个剥出来放进她眼前的小瓷碟里,眼神示意她赶紧吃,才不紧不慢地说,“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好玩好动的时候,我只是满足了他们的需求而已。”
安乐心咦了一声,不太懂。
“赶明儿带你去瞧瞧。”
能出门去逛逛。安乐心是很高兴的。只是又要辛苦他了,她悄悄靠过去,扯扯某人的袖子,杏眼波光盈盈煞是好看,“总抱着我出去你会不会很累?”咬咬嘴唇,犹豫了下,“其实....我能走了....”
风纪远何尝不知道她能走了,但是他固执地认为能养着就养到痊愈,不然以后落下病根他看着也心疼。他脸色淡淡地,可是眼里流露出来的爱护是不容忽视的,“不碍事,我力气大。”
快到晌午,郝大夫被人匆匆叫走看病去了,阿缇跟着去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安乐心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伸筷子夹了一块雪白鲜嫩的蒸鱼肉放进他的碟子里,便低下头扒拉自己碗里的白米饭。
风纪远却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发现她的羞窘。
在月牙村落脚已经快一个月了,因为安乐心的身体原因他时常会抱着她到竹楼前晒晒太阳或者干脆出去走走。男人天天抱着自己的女人散步、日光浴,在别人看来是件少见的事,刚开始大伙儿看他们的眼光有男人的讶然也有大媳妇小姑娘的羡慕之色。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习惯了。安乐心也已经坦然接受了别人的目光。
风纪远心眼细致许多,阿缇这些日子的垂头丧气他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阿缇进来与他眼神相撞时,总是闪闪躲躲,男人的直觉也是很敏感的。纵然是个小了那么多的小少年,风纪远也是有危险意识的。再者说,这少年对他二人有救命之恩,沙场上的人讲究你救我一命,他日我定当报之,这里头不能恩恩怨怨扯不清。风纪远看一眼安乐心退肿以后有些皱巴的手指,觉得是时候离开药庐了。
“乐心?”
“嗯?”她从眼前的饭碗儿中抬起头看他。
风纪远抿了下嘴唇,“我们找个时间搬出去好不好?”
安乐心点点头,她也觉得打扰了郝大夫和阿缇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虽然纪远把教书费和乡亲们送的鱼虾之类都给了郝大夫当做食宿费和医药费,可还是过意不去。
她眨眨眼,“可是我们要住在哪里呢?”
风纪远自然不会让她露宿街头,他起身净了手,用手巾擦干。回来重新坐下,摸着她的黑发道,“....我们自己盖一间竹楼子好不好?这几日我相好了木材,在东侧山腰上也找好了地方。我问过了,村里的男人不忙的时间都会过来帮忙。有他们指导着,我想盖个楼子不是难事。”
听这说法,是打算在这里盖房安家不出去了?乐心皱眉,倒不是不乐意,只是父王和娘亲....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虽然他们疼爱她是因为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她却不能罔顾那一对夫妇对她的真情,“我们....不打算出去了吗?”
风纪远也没想好,宁静的日子过惯了,便不想舍了眼下回到现世的纷争当中去了。可这也仅限于想想而已,外面的世界他还有太多责任要背负,燕道关、风家军、还有....素未谋面的娘。风纪远眼神暗了暗,“眼下正是风尖浪口,我们出不去,你的身体也还没好利索。还有个重要原因....这里的人几辈子没走出过月湖,更没有人知道都城在哪个方向。”也就是说,他们身在什么方位根本不清楚。他也没在地图上见过有这么个湖,想过顺着月湖出去,可柔水江的支流大大小小交叉的数不胜数,若是在这海子一般的湖上茫茫然走岔了.....想想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他不会带着她冒任何险,不然这亲抢来干什么?
乐心点了点不着一饰的脑袋,“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看到他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时,又禁不住赞叹,“真是怪哉,纷纷扰扰的尘世,居然还有这么一块朝廷看不到的福地。真好.....”
风纪远笑道:“还记得东晋有个无意间闯进桃花源的人吗?指不定我们也做了一回误惹桃源的那人。”
这个故事她记得,只不过那误闯桃花源的人最后出去了,等再带人来寻这世外桃源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放下手中的竹筷,“你说,我们以后要是出去了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再也找不到这个世外桃源了?”
他安慰她:“.....找不到也好,那样的话这里的人就不会受外界干扰,一直过着他们的太平日子何尝不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到那时,这里会成为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
乐心依进他的怀里,忽然有些伤感,“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本无意打扰,能在这里享受一段时日,已经是福气了。不过....我想,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定很伤心。”
“不怕,你还有我。短时间内,我们还是要住在这里的....”风纪远扶着她瘦削的肩膀,转移话题,“怎么还是这么瘦弱,看来这段日子的将养也没养到多少肉,得多给你弄点营养的东西吃。”
她抱怨道,“应经够多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出去一趟还要你抱着。净长肉了.....”她撅撅嘴,女孩子都很在意身材的,她都有点小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