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帅毕竟是南荣锋的生身父亲,两人说起话来比大元帅要直接的多,这个问题两个元帅琢磨了好一阵子,南荣锋晋升为七将军之时,他们以为南荣锋站在朝廷一边,南荣锋接受朝廷的命令时,他们以为南荣锋是站在南荣府一边,毕竟收拾宋军也是南荣府的目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都不是那么回事。
看到两人齐齐的看向自己,南荣锋轻笑一声,低手在作战图的桌案上划了一圈,低着头跟着手指的方向转动,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
他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大元帅一眼,又看了二元帅一眼,忽然笑道。
“难道锋儿已经威胁到南荣府的地位了么?为什么两位长辈这样多疑?不管锋儿走到哪里去,锋儿还是姓南荣。”
大伯与父亲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句话不可信,但是说不出别的来,只能道。
“你现在撤兵,否则宋军一定不会签这份协议。”
南荣锋眼睛转了一圈,不做声,在另一个桌子上拿出一份卷在一起的纸轴,转身递给大元帅。
大元帅瞪圆了眼睛,赶紧伸手接过去,纸轴很精美,不像是普通的东西,伸手解开系在外面的麻绳,二元帅也赶紧走过去。
两人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异常的诡异,十分的复杂,二元帅瞪着眼睛瞅着南荣锋问道。
“你竟然与宋军签订了协议?你这是公然与朝廷对抗!”
南荣锋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书面上只是说宋军将参与镇守南关,并听从镇南军的号令。”
大元帅将纸轴掷在地上,愤然的抬头瞅着他高声道。
“你以为你能算计过朝廷吗?”
南荣锋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道:“难道我的文书伤害到了朝廷的利益?朝廷应该很高兴宋军归降镇南军才对,毕竟镇南军也是朝廷的兵马。”
二元帅冷笑一声道:“重点在你的立场上,锋儿,你竟然将朝廷,南荣府,南蛮,宋军,这四个势力同时玩弄于鼓掌之中,锋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二元帅这时候忽然担心起南荣锋的安危来,或许是父亲的心理抬头,第一句话竟然是担忧南荣锋。
南荣锋的表情明显一愣,但也只是一眨眼,便隐藏的无声无息,躬身朝这两人行礼,然后道。
“宋军会亲自去与朝廷解释,两位元帅不必担心,便在南关休息几日,战事一了,锋儿便即刻动身回南荣府,请两位长辈不必担心。”
两位元帅现在才彻底的认识了南荣锋的能力,竟然是将他们两人玩弄了一番之后,还能说什么?这两人忽然大笑几声,阔步走了出去。
南荣锋一直躬身恭送,直到两人消失在门外,才缓缓直起上身,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睛渐渐眯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婵儿一夜好睡,翌日一早便起来收拾东西,前线频频传来捷报,她已经感觉到回去的气息,为了避免临时出错,提前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今儿的天气晴朗,南关的太阳一直隐藏在云层之后,并没有京城或者西北大营的透亮,气候原因,总是很闷热,今儿可算是有些凉风,沈婵儿坐在椰树下看书,清风吹动她的衣摆,撩拨在肌肤上,传来冰凉冰凉的触感,周围的树影婆娑,在身后沙沙沙响成一片。
一泓在旁边静静的看了好久,不想打扰了她的安静,因为下面催的紧,不得已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夫人。”
沈婵儿一回神,眼睛从书上挪下来,看向一泓。一泓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有些挪不开眼睛,只能简答道。
“两位元帅来了别庄。”
沈婵儿的眼睛有些直,但只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书,从椅子上起身,边走边问道。
“何时到的?”
一泓跟在身后,紧答道:“刚到没一会。”
沈婵儿进到屋里来,正面就见到两位很久不见的长辈,还是一样的威严,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对面扑过来,让人不禁屏住了呼吸,她施施然上前两步行礼。
“见过大伯,父亲。”
大伯开口笑道:“不必这么多礼,我们也是早就到了这里,随便些就好。”
沈婵儿淡笑一声,起身,并没有多话。看着两个元帅的脸色,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两人是有目的而来。
“婵儿到了南关可还习惯?”
沈婵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直着背脊,恭敬的答道。
“刚到几日也不太习惯,现在好很多,谢大伯关心。”
大伯爽朗的笑了笑道:“还真是不如年轻人了,我与你父亲走南闯北大半辈子,还是没办法适应南方的气候。”
沈婵儿跟着笑了笑,找不出这两人说话的重点。又是寒暄了一阵子,沈婵儿才慢慢从话中感觉到异样的气氛,直到父亲问出一句话。
“婵儿可知道,锋儿带兵之后可还在意我南荣府的安危?”
沈婵儿着实没想到父亲会问出这么直接的话来,难道这三人已经摊牌了?她明白,南荣锋想独立,他不会站在任何一方,只要关乎到他自己的利益,他收放自如。
沈婵儿隐藏住自己的心惊肉跳,笑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七将军毕竟是南荣府的七少爷,与南荣府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又什么会不在意南荣府的安危?”
父亲点点头,但是沈婵儿明白,他的点头只是敷衍。大伯又问了些话,紧接着说了些别的,都有敲打之意,意思就是让沈婵儿心里明白,南荣锋现在仍是南荣府内部的一份子,如果他的做法过分,南荣府绝对不会手软。
沈婵儿终于确定,他们三人是摊牌了,南荣锋已经彻底与南荣府对立,但是迫于外界的干扰,这件事秘而不宣罢了。
送走两位元帅之后,沈婵儿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疼,有些呼吸困难,正巧一泓经过这里,赶紧过来扶住她。
“夫人可好?”
沈婵儿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虚弱:“无事,可能是有些中暑,扶我回去。”
一泓慢慢将沈婵儿扶进屋里,安顿在床上,动作很轻柔,像是担心碰碎一丝一毫。
沈婵儿躺在床上便闭上了眼睛,像是马上要睡着一般,一泓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睛里闪过很多光芒,终于一转头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沈婵儿才睁开眼睛,目光有些呆滞,直直的看着正前方。
心里想着很多事情,都是关于南荣锋。
他到了南关表面上很被动,很委屈,受到整个镇南军的排挤,甚至战事都连连失利,却没想到是他的计谋,一步步将南蛮引进了国门,打到了宋军门口,朝廷利用计谋逼迫宋军归降,他就将计就计,将整个宋军收到自己麾下,并且将自己独立出来,立场不明朗,谁都会趋之若鹜的争抢他,虽说到了风口浪尖,却安全的很,在他的立场不明确之时,谁都不舍得动他一根汗毛,这就是南荣锋,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南荣锋。
沈婵儿这一觉睡的很是心惊肉跳,极不安稳,眉头一紧一松,恍恍惚惚好像听到下起了雨,院子里静悄悄的,全是雨打芭蕉的声音,更衬托出四周的静谧,本是安静的气氛,忽然闯进马车刹车的声音,显得有些响动。
“主子爷今儿还回军营吗?属下要不要把马车留下?”
“不用了,今儿爷要歇着,什么事情都去找阿满。”
“是。”
沈婵儿的睫毛动了动,感觉到外面有两双脚朝这边走过来,军靴上的马刺哗啦哗啦的响,雨打芭蕉的声响中又夹杂着雨水打在油纸伞的声音,沉闷且深浅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