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之时,两位大帅时不时提及宝藏的事情,沈婵儿要么支支吾吾,要么避重就轻,要么干脆打岔不答。
沈婵儿吃过菜饭又要吃火锅,吃完火锅又要喝茶水吃水果,一直折腾到半夜,终于将两位大帅的耐心消耗殆尽,第一个爆发出来的依然是那个脾气火爆的高大帅。
“夫人您可是快活?吃饱喝足,应该谈谈正事了吧!”
听他语气不善,向来不温不火的徐大帅阻止他:“老高,莫要着急。”
高大帅猛然转头瞪着他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耐性!这个女人明显就是在玩咱们!你看不出来吗?”
说完,又转头对着沈婵儿吼道:“你他娘的当我们两个是傻子吗?”
沈婵儿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猛然一抬手,手里的一杯刚到出来的茶水全都泼在了高大帅的脸上,只听一声惨叫,徐大帅蹭的一下站起来将沈婵儿拉开。
高大帅已经拔出剑来,因为脸上的茶叶遮挡了眼睛,看不清前方,一把剑正在身前胡乱挥舞。
“啊——你个臭娘们!敢用开水泼我!”
沈婵儿将手里的茶杯仍在桌子上,冷声道:“放心,不是很烫。”
她泼出去的水确实不够烫,再烫一点就更好了!
徐大帅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赶紧叫门外的侍卫叫军医过来,几个侍卫将高大帅扶了下去就医,屋里只剩下徐大帅和沈婵儿两个人。
徐大帅转头看着沈婵儿,刚才若不是他将她拉开,高大帅猛然拉出来的剑就要刺伤她,可是沈婵儿对此却没有一点感觉,更像是不满他将她拉开。
“你是故意惹怒高大帅?”
他忽然想到这一点,沈婵儿倒是十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再说:你也不笨么。
“为什么?!”
徐大帅也终于忍不住怒吼出来,沈婵儿看了看桌子上一片狼藉,叹口气道。
“上好的龙井啊。”
徐大帅抓住她的肩膀,恶狠狠的问道:“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咱们不妨开门见山的说,我现在就要知道宝藏的下落!”
沈婵儿抬起眼睛瞧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道。
“是那么容易的吗?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如果那么容易就被你拿到,岂不是我南荣氏的耻辱?”
“你!”
徐大帅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他恶狠狠的看着她,恨不得现在就拔出剑来砍了她,但是他还要忍,沈婵儿说的没错,他就没指望能一两次就拿到宝藏,南荣锋在前线作战,并且在他的严密监视下,一时间不能动用那笔宝藏,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徐大帅担心自己因为生气冲动之下杀了她,猛然转身吼道。
“来人!送夫人回去!”
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卫,恭敬的请沈婵儿回去,沈婵儿瞧了徐大帅一眼,笑了笑,跟着侍卫走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她打包的盒子。
刚走出门口,凉风吹来,她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了。
一路上她走的很慢,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好不容易走到院子里,却没看到小童,她急的站起身跑出去大喊。
“小童!小童你在哪?!”
小童赶紧从一侧快速跑出去,沈婵儿见到他,大松了一口气,拉住他的手腕,轻声道。
“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说完,带着小童走进屋子,她心中明白小童去了哪里,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小童虽然没有轻功,但是却比有轻功的人更懂得隐藏自己,甚至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沈婵儿在他身上放了香囊,无论他走到哪里,她都能感觉到。
小童坐在一边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沈婵儿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帮他擦了擦嘴角,笑道。
“慢点吃。”
小童在吃东西,她坐在一边想起了很多事情,往后的事情会越来越难,她在等,一定要坚持下去,如果她猜的不错,南荣锋快来了。
从这个晚上起,徐大帅对沈婵儿越发客气起来,总是邀请沈婵儿去吟诗作对,品茶赏菊,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事情,每次看到高大帅陪的抓耳挠腮,沈婵儿就心中好笑,也难得徐大帅这么好的耐心。
但是想到徐大帅能密谋四年,将一个庞大的迷局布进南荣府,对她的这点小小耐心也就不足挂齿了。
一连几日,沈婵儿都被徐大帅请过去附庸风雅,听他做一些蹩脚的诗词,并且虚心请教沈婵儿,沈婵儿虽然对教他没有多大兴趣,但是闲着也是闲着,与他更是没有别的话可说,索性教他一些诗词歌赋的技巧,糊弄着,时间也就过去了。
这一日,沈婵儿依旧被请过去吃酒,进了水榭,这里的荷花已经凋谢,沈婵儿忽然站住了脚步,心中叹了口气,又入秋了么?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转眼,又是一年秋收时。”
忽然听到徐大帅的声音,沈婵儿转回身,正看到徐大帅从水榭的台阶下走上来,清风吹拂他的衣袖,带来阵阵儒雅气息,沈婵儿瞧了他一眼,虽然徐大帅是农民起义出身,但经过多年的熏陶渲染,身上的田野之气已经尽数褪去,剩下的只有岁月的沉淀。
看沈婵儿瞧着他,徐大帅扯了扯嘴角,扬起手臂来,转了一圈,笑道。
“怎么样?今日新制的衣服。”
沈婵儿笑了笑,由衷的赞叹道:“挺好看的,绣工算是一流。”
说到这,她忽然愣住,轻轻皱起眉头看着那衣摆上的绣字,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便已经收回脸上的表情,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徐大帅点头笑了笑道:“多谢七少夫人夸奖,七少夫人还是头一次夸赞在下呢。”
沈婵儿扯了扯嘴角,坐在水榭凉亭中的,面朝湖面,一阵风吹过,湖面上已经干枯的荷叶传来刷拉拉的声音,更显得这四周凋敝气息。
见沈婵儿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徐大帅坐在她对面,吩咐道。
“上菜吧。”
沈婵儿忽然转头问道:“今儿不教授诗词歌赋了么?”
徐大帅从侍卫手中接过酒壶,将沈婵儿面前的杯子倒满,一边倒一边说。
“今儿本帅有些疲惫,学习嘛,有的是机会,学子也要休息的。”
沈婵儿一愣,失笑一声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湖面,徐大帅端起酒杯笑道。
“来,七少夫人,在下先干为敬,留夫人在这里这么久,夫人毫无怨言,让在下佩服,干了。”
说完,徐大帅仰起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沈婵儿瞧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开,淡然笑道。
“将军今日确实是有些疲惫,早些吃好,歇着吧。”
徐大帅笑了笑,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眼神十分闪烁,像是有话要说,双手一直在桌子上盘旋,但奈何沈婵儿一直将目光落在湖面上,并不看他,他就算有话也没办法开头。
徐大帅干笑道:“这湖面就那么好看吗?夫人已经好了好久。”
沈婵儿淡然道:“南荣府里,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湖面,我嫁去南荣府的第一天,对这片湖有着恐怖的记忆。”
徐大帅毕竟是男人,对这些八卦爆料没多大兴趣,只是自顾自的倒酒,淡然道。
“记住的事情不开心,开心的事情记不住,这就是人,顺应自然就好。”
沈婵儿转头看着他,徐大帅又仰头将手里的酒倒进了嘴里,沈婵儿无奈,笑道。
“徐大帅,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憋成这个样子,让我也不舒服。”
徐大帅侧头:“你早就察觉了?”
沈婵儿摇摇头笑了笑,站起身站在湖边,忽然想起在九亲王的府邸,她酒喝多失足落入冬日湖水的那一次,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仅事情是很久以前的,就连人,似乎都好久不曾想起了。
“若不是你那句‘记住的事情不开心,开心的事情记不住’打动了我,我想我直到最后也不会在意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徐大帅失笑一声,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沈婵儿,点头叹道:“夫人还是个爽快的人,当今世上像夫人这般的女人实在太少见了。”
沈婵儿淡然一笑,只是站在湖边,迎面吹着凉风,将鬓角吹到了脑后,衣袂飘飘。徐大帅只觉得从湖面传来阵阵幽香,似荷花搬出淤泥而不染,又似兰花一般,高洁美丽。
徐大帅摸着袖口的刺绣,沉声道:“夫人难道不认得这身衣服出自谁人之手吗?”
听他提到这个,沈婵儿远眺的目光,看着近处的湖水,抿了抿嘴角,有些人似乎真的已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她怎么样?孩子生下来了吧?”
徐大帅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出自二少夫人的绣工,沈婵儿一眼便已经瞧出来的,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已经跟她无关,关心太多,反而会给双方填负累。
徐大帅站起身,走到沈婵儿身边,侧身看着她,湖面上的清风吹动他的发丝,从侧脸飘过,掠过眼角。
沈婵儿稍微转头看着他,等着他回答,徐大帅脸上泛起温柔的光,这是沈婵儿不认识的徐大帅,在她的印象里,徐大帅一直代表着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但是这个样子的徐大帅,沈婵儿忽然想到了南荣锋,当南荣锋见到亲生儿子降生之时,那一抹温柔的表情,一直让她记忆犹新。
徐大帅摸着后脑勺笑道:“她挺好的,生了,生了个儿子,这是我徐某人第一个孩子。”
沈婵儿转身,由衷的道:“恭喜。”
说完,她又转身看着湖面,徐大帅依旧是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见沈婵儿久久不说话,徐大帅看着她问道。
“夫人也有两个儿子,可知道当一个小生命降临到自己的手中,心里会有多大的变化?”
沈婵儿回想起无悔和无忧,慢慢的都是温馨,她嘴角渐渐扬起一个弧度,点头道。
“我明白,希望那个孩子能带给徐大帅一个温暖的家。”
徐大帅紧接着道:“但是如果没有夫人,这个孩子不可能降生,夫人给了他一次生命,未来,夫人可能还会给他一次生命。”
沈婵儿淡笑:“大帅说笑了,都是二少夫人命中该有,与我无关。”
说完,沈婵儿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现在已经上菜,最近一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心中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也就不客气,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但是今天的气氛太不对劲,让她失去了品尝美味的兴趣,只想徐大帅赶紧说完,她好回去。
徐大帅转身走到她身边坐在桌子旁,看沈婵儿拿起筷子要吃东西,他忽然道。
“二少夫人也总跟我提起七少夫人,说夫人你冰雪聪明,令人佩服。”
沈婵儿一边将筷子上的菜放进嘴里,一边淡笑一声道。
“是二少夫人谬赞了。”
徐大帅看着沈婵儿,良久,没再多说别的,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湖边,静静的看着湖面,吹着湖面的清风,沈婵儿也只是吃了一点,稍微动了几口,侍卫将打包的盒子端给她,她拿了起来,低着头转身道。
“我吃好了,徐大帅慢用。”
却只见徐大帅只是静静的看着湖面,她说完这句话,徐大帅才幽幽的转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后低沉道。
“嗯,让侍卫送夫人回去吧。”
沈婵儿点点头,转身跟在侍卫身后,走回到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侍卫转身走了回去,沈婵儿便禁不住激动的心情,两三步蹿到房间里,见小童正在桌子边练习大字,她笑着上前拉住小童,蹲下身,抱住他,久久没有动弹。
小童被她吓了一跳,但是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激动心情,也不好打断她,就任凭她抱着,等沈婵儿将他放开,他将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轻声问道。
“夫人,您怎么了?”
沈婵儿屈膝看着他,勾起笑容,道:“快了,他终于来了。”
小童一愣,歪着头道:“谁快来了?”
可是沈婵儿却不想再说下去了,她转身去床边坐下,刚才在湖边吹了一阵冷风,现在有些疲惫,想睡,但是又睡不着,她便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一直没再说话。
小童只觉得刚刚的七少夫人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双眼亮晶晶,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从他见到七少夫人开始,这个女人就一直是冷淡的的性子,平时无事只喜欢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细雨,而刚才那一下,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七少夫人只是个女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女人。
小童歪着脑袋想,到底是谁要来了?能把七少夫人高兴成这个样子?实在想不出,他只能拿起笔来继续写字,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小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又给沈婵儿盖上被子,站在床边看着沈婵儿,七少夫人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良久,他才转身去写字,但是写字的时候心里也不安,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勉强写了一篇大字,他终于忍不住放下笔,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外。
沈婵儿这一觉好像睡了好久,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她正眯着眼睛享受慵懒的时光,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走过东侧的木质长廊,直奔她的门口跑过来。
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天地间猛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吓的沈婵儿尖叫一声坐了起来,整个房子都在晃动,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灰土呛的她直咳嗽。
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小童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拉起沈婵儿便往外面跑,沈婵儿心中大惊,难道……难道他真的来了?
小童一边跑一边对她低声喊道:“夫人快走!南荣军打进来了!”
沈婵儿一听这个,立马转身走进房间,从床铺后面拽出一个包袱,这是她前几日整理好的细软,她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沈婵儿带着小童,跑出院子,只见整个军营都乱了套,南荣军来势汹汹,而且所用的武器让众人闻风丧胆,沈婵儿却明白那是什么。
火炮。
想到这,她猛然站住脚步,将小童拉住,小童立马转身瞪着眼睛看着她,搞不懂她想做什么。
沈婵儿大声道:“回屋去!快!”
说完,就拽着小童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跑,刚刚跑进屋子,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就轰的一声被炸开,吓的小童哇的一声惊叫,眼圈里满是惊恐的泪水。
沈婵儿抱住他,捂住他的眼睛,喘着急促的呼吸躲在门口,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的一切,一切都被炸烂了,到处是士兵的惨叫声,她也吓的不轻。
小童大声哭道:“夫人,咱们赶紧跑吧!要是落在咱们头上……”
沈婵儿捂住他的嘴,嘘了一声,安抚他道:“不会的,你相信我,只有我躲在这间屋子里,才是最安全的,若是乱跑出去,才是最大的危险。”
小童看向沈婵儿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与自信,炯炯有神。他情不自禁点点头,咬住下唇,也不再哭了,瞪着眼睛看着门外的爆炸。
“轰轰轰——”
炮火声连天响,沈婵儿和小童躲在屋子里,一阵阵捂耳朵,头上掉下来的灰尘将两人弄的灰头土脸,一阵阵咳嗽。
小童果真惊奇的发现,不管别的地方被炸成什么样子,只有这间屋子,丝毫未损,他震惊的转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吐掉嘴里的灰尘,抬眼看向门外一步步走过来的人影。
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小童立马站在站在沈婵儿身前,瞪着眼睛等着外面的人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