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婵儿又坐回到座位上,等着她说话,大姨太死死的咬了咬下唇,才道。
“我怀疑,这件事情与三太夫人有关,当天是她邀请我们三人去家庙上香祈福,也是她,将这瓶药给了我。”
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白底蓝花的瓷瓶,放在沈婵儿面前,缓缓道。
“她让我用这瓶药离间你与七爷,她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沈婵儿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牵扯到她身上,此时此刻她反倒镇定了,不怕明处劲敌,就怕暗处小人,摆明了也好。
她淡然的扫了一眼那瓶药,问道:“要你做什么?”
大姨太叹口气,道:“要我给七爷下药,当七少夫人看到七爷与别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那么按照您的性子,您绝对不会再留在南荣府,那么三太夫人就得逞了。”
沈婵儿失笑:“她想要什么?”
大姨太也镇定了下来,摇头道:“不知道,我害怕被发现,所以才被三太夫人利用,我也并不知道二少夫人与三姨太与三太夫人有什么交易。”
沈婵儿点头,坐在椅子上思考,三姨太也不敢打扰她,就在座位上喝茶,喝完自己再倒一杯,果然是吓坏了,不断用喝茶来压惊。
沈婵儿转头,对三姨太道:“我院子里还有几间房子,你若是不介意,就带着付儿搬进来吧,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回去了,住在这里安全一些。”
大姨太有些紧张,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婵儿笑了笑,道:“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是不是?”
三姨太看着沈婵儿一脸自信的表情,十分的羡慕,若是她也能这样果断坚决,也能像七少夫人一样走南闯北,见识一些世面,那该多好。
沈婵儿派了一个精卫跟着三姨太回去连夜收拾东西,晚上搬过来,动静还能小一点,她刚出门,就碰上赶回来的精卫。沈婵儿指着这个精卫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是精卫几号。
“六小姐,属下带命归队。”
沈婵儿点点头,问道:“调查的如何?”
精卫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属下已经调查清楚,幼柳姑娘确实是冷府丢失多年的嫡小姐。”
沈婵儿心中一凉,不死心的问道:“可有证据?”
精卫道:“若是六小姐觉得胎记还不足以证明的话,根据冷府老一辈的下人讲述,冷府嫡夫人在生下嫡小姐之后,因为欣喜,在其脚底纹了一只蝴蝶,六小姐可以去查验。”
沈婵儿咬着嘴唇,并没有说什么,恍恍惚惚的走回到幼柳的房间,小蝶已经将幼柳打扮完毕,幼柳正挣扎着要卸掉。
“哎呀,这成什么样子啦,快给我拆下来。”
小蝶一直抓着幼柳的手,笑道:“挺好看的,没想到你长的这么美,平时怎么不打扮一番?”
幼柳赶紧道:“打扮什么啊,都是做丫头的,打扮的花枝招展成何体统?”
“幼柳。”
沈婵儿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打闹,忽然叫了一声,小蝶后退一步,站在床边,低头道。
“少夫人。”
沈婵儿对小蝶笑道:“你的手法很好,我瞧瞧。”
沈婵儿说着话就走到幼柳对面去,一眼瞧下去,才发现她这些年真是埋没了幼柳,她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只要稍微一打扮,立马就可以迷倒京城大片富家公子,或许也只有大门大户才能生养出这样美貌的小姐。
沈婵儿坐到床边去,随手摸了摸幼柳的被子,忽然道。
“这辈子也太厚了,夏天盖起来会热,小蝶,去换一床夏凉被来。”
幼柳赶紧道:“不……不用了小姐,我已经习惯了,冬夏都是一床被子。”
沈婵儿转头看着她,笑道:“以前是我没注意,疏忽了你,现在既然我看到了,就一定要让你过的舒服。”
“小姐……您……您怎么了?”
幼柳发现沈婵儿不太对劲,不禁看着她问,沈婵儿赶紧收拾起杂乱的心情,笑道。
“我能怎么样,你差点去跟阎王报到,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自然要珍惜一段日子。”
幼柳失笑,这时候小蝶已经将夏凉被抱来,沈婵儿站起身,走到床边去,小蝶掀开幼柳身上的被子,将被子抱走,沈婵儿的目光很自然的就落在了幼柳的脚底,这一眼看下去,只觉得心里很凉,有喜也有忧,有酸也有甜。
“好了,小蝶,你先出去吧,我来给幼柳卸妆。”
小蝶刚要说话,就被她的眼神阻止,小蝶是个精明的丫头,当即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将门关上。
沈婵儿走到幼柳身后坐下,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幼柳浑身一紧,失笑道。
“小姐,您冷不丁这样,我还不太习惯。”
沈婵儿抬起手来,缓缓的将她的发髻拆开,一边拆一边说道。
“日后不在我身边,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那里家大业大,又是名门望族,一定会有不少乌烟瘴气,要学会蛰伏,然后才能爆发。”
幼柳一阵纳闷,失笑道:“小姐,阿满家里就他一个人,哪里是什么名门望族,您说什么笑话。”
沈婵儿的手停在空中,紧紧咬着牙,终于,还是横下心来,淡然的说道。
“幼柳,你的真实身份是江左冷府嫡小姐,目前仍然是冷府的第一继承人。”
幼柳顿时没有了声音,良久,都没有声音,又过了良久,她忽然笑起来,像是抻动了伤口,她哎呦一声,沈婵儿赶紧下床来,按住她腹部的伤口,问道。
“伤口撕裂了?”
幼柳一边笑一边痛苦,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扭曲,喘气道。
“小姐,您没事编的什么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冷府?还热府呢。”
沈婵儿也勾起嘴角,喃喃道:“我也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笑话。”
见她失魂落魄,幼柳收起笑意,渐渐变得严肃,眼睛里满是泪水,盯着沈婵儿道。
“小姐,您别吓我……”
沈婵儿站起身,摸着她的脸,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
“我没有吓你,是真的,妹妹,你是江左第一富商的大小姐,将来,也会是冷府的继承人。”
幼柳大口的喘起粗气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那个样子像是随时能晕过去一样,沈婵儿不断的安抚她,不断轻声道。
“幼柳,幼柳,这是一件好事,你要接受现实,你是大小姐,这是不可改变的,你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面对命运的安排。”
她说过话之后,幼柳终于失声痛哭起来,抬起头,看着沈婵儿道。
“小姐……我以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里,小姐……我有家了?我真的有自己家的了?”
沈婵儿替她高兴,也落下了眼泪,帮她擦了擦眼泪,边哭边笑道。
“对,你的家世显赫,你不必再遭受别人的欺负,从今以后,连我都要与你平起平坐。”
幼柳哭道:“不,小姐,您永远是我的小姐,永远是大周朝的念果公主,我永远也没办法与您比肩。”
沈婵儿笑了笑,抚摸着她的头发,感慨道:“多谢这么多年你陪在我身边,就算去了冷府,你也要时刻记得,还有我。”
沈婵儿对幼柳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主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拿她当妹妹,这个时代的人只有一点是幼柳上辈子没经历过的,那就是愚忠,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不是做了错事,做仆人的,永远站在主子一边,可以为主子去死,幼柳替她去死了一次,沈婵儿便可以永远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沈婵儿的双手拆下绷布的那天,她亲自送走了幼柳,让她很放心的是,冷府的当家人冷老爷竟然亲自来接幼柳回去,当冷老爷面对自己失散多年的嫡女之时,已然禁不住老泪纵横,冷夫人更是泣不成声,幼柳微笑着看着他们,上了冷府的马车。
冷老爷留在车下,看着沈婵儿道:“多谢七少夫人这么多年来对小女的关爱,日后若是夫人有何需要,尽可以来找冷某,冷某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夫人。”
沈婵儿笑意盈盈的看着幼柳上了马车,对冷老爷道。
“只要幼柳能平平安安。”
冷老爷笑了笑,摸着胡子,露出了成功商人该有的沉稳,道。
“七少夫人,再会。”
沈婵儿心中有什么感觉划过,却没抓住那种感觉的尾巴,只留下一个问题。
再会?什么意思?
送走幼柳之后,沈婵儿感觉心里有些空,她抬手看了看双手,恢复的还算不错,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是很笨拙,但只要坚持锻炼,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想了想,朝二少夫人的院子走过去,进了院子,就被门口的侍女拦住,侍女恭敬的道。
“我家夫人昨日感了风寒,头有些疼。”
沈婵儿笑了笑,推开侍女,直接走进了屋里,一边走一边笑道。
“这大夏天的,二嫂怎么好像总会感风寒?”
沈婵儿说着话已经走进了里屋,门外的侍女没拦住她,紧跟着她就进来了,沈婵儿见到躺在床上的二少夫人之时,侍女站在她身后低头道。
“夫人……奴婢没拦住……”
二少夫人怒目瞪了她一眼,然后简单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侍女小跑着出了门,沈婵儿向四周瞧了瞧,笑道。
“这屋子里满是药味,看来你还真是病了,怎么不叫府医瞧瞧?”
二少夫人的眼神闪了闪,笑道:“只是一些小毛病罢了,常年都这样,早就习惯了,吃那些个苦汤子,没有病也要吃出毛病来了。”
沈婵儿叹口气,坐到床边来,拉着二少夫人的手,关切的道。
“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莫非是叫这府里的繁琐事情给累着了?那我去请求老夫人,让你歇几天。”
二少夫人坐起身子道:“哪有那么娇气,你现在去了,还叫老夫人觉得你我二人反复无常,不靠谱。”
沈婵儿想了想道:“也对,还是二嫂想的周全。”
沈婵儿的眼神忽然落在了床边的花盆里,好奇的看过去,问道。
“这才刚刚入夏,你这花盆里就有落花了?看来还真是将病气传给了这些花儿。”
二少夫人的表情不自然起来,笑了笑,冲外面喊道。
“来人啊,将这些花端走,好端端的,在这屋子里闷着,也闷的凋败了。”
沈婵儿笑了笑,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道:“我今天来时想请二嫂割爱的。”
二少夫人巧笑一声,瞅着沈婵儿道:“说吧,你瞧上哪个了?我送给你便是了。”
沈婵儿笑道:“我瞧着荷月那孩子怪可怜的,又与我十分投缘,便想她过来伺候我,你也知道,幼柳那丫头飞上枝头了,我身边正好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