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押解一干阙云国的皇族入京, 名义上说,这些人乃是请回来做客的,可人人心中都知道, 这些人乃是被本国皇子抓来的战俘。阙云国连同北面的胡国, 几乎年年犯边, 闹得西、北两地尤不平静, 每年间, 多少粮食送到那两处去?又有多少人家的壮丁死在这两处?更不必提大成国每年在这两处上的花销,更是如流水一般。
如今,一朝破敌, 自上而下,人人弹冠相庆。
人人翘首期盼大军早些回来, 然, 半路上的十一一行, 却遇上了异状——有人劫路!
面前这些蒙面人,无论是阙云国的死士, 又或是什么人派来扰乱众人的匪徒,都决计不能轻易放过。
十一抬起手来,冷声下令:“杀!”
随军押解的,都是从京中带出的那五千精兵,他们在塞外一路奔袭, 不单大破阙云国国都, 更追杀数百里, 活捉了阙云国国王。如今已然是身经百战。再加上他们身上所配无坚不摧的利刃、并那些火龙铳——虽这种铳装填起来十分缓慢, 然力道十足, 且几拨人轮流射杀时威力奇大无比。
而雷火炮虽然威猛,却是攻城之利器, 放到此时反倒不得用。
那些黑衣人猛一相杀,便是一惊,那些官兵手中拿着的古怪东西,火光一冒、发出惊天的巨响,便有人应声倒下!胸口、身上,都被打出明晃晃的血洞!
再有那些官兵手中的利刃,一刀下来,自己手中的利器便如豆腐似的应声而断!
这还怎么打?!这哪里打得起?!
黑衣人急忙退后,来时数百人,退时竟然剩下不过半数。急急忙忙来、又急急忙忙退。
十一抬手收兵,并未穷追猛打,如今这里地势复杂,不似关外那般一马平川。那些人不是死士就是杀手,便是追上了,用途也不甚大。
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还余一口气的黑衣人:“拿下,带回京中审讯,仔细别让他们咬舌自尽。”
押解的队伍又长出不少去,车子上拉着那些直接被轰杀死的黑衣人,并一众伤者,通通关进劳车,一并将人运送回京,并派人快马加鞭将有人劫车之事传回。
派出人手回京报讯后,十一再度下令:“加快速度,尽快归京。”
这次的事情,阙云国的皇族、国内瞧着自己再立功劳的人都会动些心思,路上耽搁得时候越多,麻烦也会越多,尽快将人送回京中才是最上之选。
“今日又有消息传回来了,说十一殿下带得人已经到了鹿城附近,离着咱们京城不远了呢。”一个丫鬟进门向许骄阳报道。
许骄阳坐在窗边,正在翻看十一王府上刚送过来的账册子,并十四皇子出宫建府的礼单。
闻声点点头:“只怕他们此时已经出了鹿城,快回来了。”
那丫鬟眨眨眼,似有些话想说,到底又咽了回去,一犹豫间,却不想被许骄阳看了个正着:“还有什么事?”
“是……”那丫鬟想了想,低头咬牙道,“京里都在传,说这回进京的阙云国皇族中,有个什么公主,乃是阙云国国王最宠爱的女儿,是他们阙云国第一美人……”
挑起眉毛,许骄阳好笑道:“他们莫非都在传,说那公主要跟了十一不成?”
那丫鬟干笑道:“都是那些人混说,咱们殿下决计不是那等人。”
许骄阳不以为意,摇头笑道:“就是那国王真有心让他的女儿嫁入咱们大成国,皇上也未必应允,就算真赐给了十一,最多也是个侧妃。”不是她心中如何笃定,而是那乃是敌国王女,身份非同一般,若是个不得宠的儿子,说不准皇上为了安抚阙云国百姓的心,娶也就娶了。
可如今的十一身份不同,除非他想压住十一的势头,不然,断不会让他明媒正娶个敌国王女回来,就算做侧妃也不可能。
若说放在前几年,十一还没如今的风光时,若二人年岁相当,倒还是有可能的。可放在如今——皇上手中的精兵,是十一带着。工部建造那些利器的方子,除了皇上外,就只有十一知晓,这等身份、这等信任,皇上若为后事打算,也决计不可能如此。
此事许骄阳没必要同个丫鬟细细分明,那丫鬟也就当许骄阳是因为皇后的缘故,已经和十一皇子定下婚事,因此才不担忧这些,便也放了心了。
许骄阳所在的谭府没人敢当众议论此事、十一王府中也没人说这等闲话。可挡不住京中的人乱传乱说。
十一那几个兄弟们知晓此事后,心知他回京后,必会压在众人头上,此时自然极尽所能的想法子往他头上泼脏水。那些话一时传得神乎其神,就好似二人已经暗通款曲了一般,就差连孩子都被他们传出来了。
不过三日的功夫,十一便带兵回到京城。浩浩荡荡的车队中,塞着阙云国的俘虏。让满京城的百姓争相张望,可一个个看过去,女子倒也有,但那里来得什么阙云国第一美女?
倒是其中一架车子,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而十一皇子却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并不在车中。一下子,众人都当那车里坐着个美人呢,闹哄哄的就想得见里面人的真容。
可那车上围着布、挡着帘子,哪里看得清里面的情形?
一些游手好闲的闲汉们,从街边小贩那里随手拿来鸡蛋、白菜、萝卜,就朝那车子丢去,恨不能砸开车板,好瞧瞧里头人的模样。
一个丢,便有一群跟着丢,车边的侍卫一个没瞧见,就有人把鸡蛋丢进了车中,正砸到什么人头上。
“哎呦”一声传出,让围观的闲汉先是兴奋得不能自已,随即又听里头有人怒喝:“把外头的刁民都给本王抓起来!”
——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公主车中能坐男人?这想也知道决计不可能!有那机灵的掉头就跑,几个跑得慢的被随后追来的士兵拿下,直接押走了。
车队来到宫门口,三皇子带着余下皇子在此相应,六皇子见押解俘虏的队伍中果有一辆车子裹得掩饰,早就听见传闻,此时心中兴奋难以自已,趁着三皇子同十一说话的功夫,几步向那车子走去,嘴里还故意说道:“听说十一弟艳福不浅啊,这车上如此严实,莫非真有阙云国第一美人?也让哥哥开开眼界。”
三皇子闻声,只道:“老六,不许胡闹!”却故意拦着十一不让他过去,含笑劝道,“十一莫要介怀,你六哥最爱玩笑。”
十一冷眼看着六皇子同八、十这几个往常就同自己不对付的兄长们一同围了过去,不应声,也不加阻拦。
就见六皇子一把拉开帘子,随即人就愣在了那里。
身后的八皇子、十皇子连声问道:“怎么?莫非被美人惊得不会说话了?”便也往里凑去。
就见一人猛得拉开帘子,气势汹汹地站在车上,瞪着下头三人,狠狠点头:“好、好,老六、老八、老十,你们几个真真好得很!”
三皇子愣了下,此时听见那人说话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几步,恭敬道:“不知二哥在车上……老六他们本是想和十一开个玩笑……”
“我知道这次我被俘之事,定成了京中的笑话!可你们几个竟拿本王比作女子……我便是死了,也是你们的兄长!今日之辱,我决计不会放过!”说着,反手从车上摸出一条矮凳,朝着老六几个身上就打去,三皇子上来拦阻,也挨了足足两三下,偏他是哥哥,就是被打了,也没人敢还手,几人只能抱头鼠窜。
十一冷笑一声,见二皇子再打下去就会见血了,这才对身边侍卫道:“劝开几位殿下。”
他身边带着的,多是从南下时就跟在十一身边的侍卫,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分开几个除了会点花架子外什么拳脚功夫都没练过的皇子还不简单?
刚刚分开众人,皇上的谕旨就到了,来不及换衣裳,只得整整乱了的衣帽,一群人方狼狈进宫。
皇上先是以上国之姿见过阙云国国王,这才命人带进换过衣裳的二皇子。
二皇子自知理亏,也知道就算十一皇子当日见过自己狼狈的模样,如今既然是他打破阙云国救自己回来,此时自己也万不能让人将自己当成狼心狗肺之辈。因此,入了殿中就是一通哭诉,先是说当日自己如何不该、阙云国如何侮辱自己,直说道回来的事时,才话锋一转,指着前头站着的三皇子。
“父皇,儿子千不该、万不该,可也是父皇的儿子,可才一进京、到了宫门口,就被老三带着几个弟弟侮辱、他们还骂儿子不出车子,是个娘儿们!父皇,儿子可是他们的亲哥哥,他们竟然如此辱骂儿子……”
几个皇子一听,立时变了颜色。六皇子忙解释道:“父皇,莫要听二哥胡言乱语,儿子是听说十一弟带回了个美人,才以为那女子坐在车上……”
二皇子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辱骂兄长,竟还敢说我是胡言乱语?!”
“父皇,儿子确实是听说十一弟带了个美人回来,还是阙云国第一美女……”
皇上在上头听了几句,硬是被他们生生气笑了。也不搭理那几个狗咬狗的,指着十一道:“十一,你这回进京可带了什么阙云国第一美女回来?”
十一恭敬上前一步:“回父皇的话,儿臣此次归京,只押解了阙云国国王、并少许皇族,及半路出来劫车的人犯。阙云国皇族中女子只有阙云国皇后、阙云国国王的一个妾侍,两人皆年过五旬。此外,还有阙云国国王先皇之妻,听闻其年轻时倒是有阙云国第一美女之妻。只她今年已经七十有余,若是几位兄长有心一见……”说着,朝六皇子几人扫了一眼,“儿臣这就让人将她带上殿来。”
皇上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六哥他们如此想见,那就带上来给他们开开眼,若是哪个瞧中了——阙云国素来不禁寡妇再嫁,想来阙云国国王也不是不通情打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