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二千带来的兵将傅问渔这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来到了院子,以小小一队人与栾二千数以百计的人手相对立,个个都面色郑重,都想着,今日在这里该有一场硬仗。
花璇与毕苟虽然还未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依着以前的习惯站到了方景城与傅问渔身侧,如果少主要冲,就算是杀个遍体鳞伤,也要冲出去!
方景城抬手压住两人,让她们退后些,不要犯这种无谓的冲动,又与傅问渔对视一眼,两人现在需要时间想对策,想完对策之后还需要人来做这些事。
“栾大人为我们夫妻二人如此尽心尽力,本王真是感激不胜。”方景城云淡风轻一笑,抬手搭上傅问渔的肩膀,“既然你们认定了流七月私投兵器,我想我们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不过我家夫人护短,流七月,你们是别想带走的。”
“好,流七月可以留在这里,只是请王爷,也不要轻举妄动。”栾二千只觉得这样的方景城更加可怕,在他平和冷静的面孔下,好像有无数的毒计在滋生,每一样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自然,也请二千大人稍退后些,我家夫人不喜欢太吵,也不爱这么多人围着。”方景城只是随口说话,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一般,带着傅问渔便回屋,看着这院子里站着的一行人,也只是笑笑:“回去吧。”
一进屋,众人立即围上来:“少主,你进宫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只是跟故人告别。”
大家便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除了在内心里叹气谁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傅问渔看向流七月:“让你受惊了。”
“这有什么,就是温……祈国皇上这个事儿干得太缺德了。”流七月说道,很久了,大家还是改不了口,习惯叫他温琅,温太子,不过从今日起,大家应该都会习惯叫他皇上吧。
“少主,必须要阻止这件事发生,否则商洛后果不堪设想!”杜畏认真说道,他是在商洛守过一段时间的,知道那里有多险要,如果真的如祈国所愿,那边爆发内乱,那么丰国国之大门必然失守,不是方伯言目光短浅,而是他根本不知道祈国现在的情势!
方景城坐下,倒了一杯茶,把玩着茶杯不说话,他当然知道杜畏所说的后果有多不堪设想,可是不是知道就能立刻给出解决的方案的,这一次他们来得太快太急太凶猛,完全没有任何征兆,方景城也需要时间来想对策。
“你那些贾瞒的生意已经转了多少去丰国?”平日里方景城不怎么过问流七月这些事,他能处理好,方景城对他很放心。
流七月认真细想片刻:“大约十之七八吧,剩下在祈国的这些都是些难搬动的东西,像房屋地契这类,本来准备换成银子了再通过赌场洗过去,没成想出了这么个事。”
“那你在丰国的银子藏得怎么样?”方景城又问,他先要保证,流七月在贾瞒生意上这件事,没有被人抓住把柄,才好继续想下面的事情,就算大家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可是没有证据就没办法让流七月开口承认。
流七月便说:“很安全,之前傅小姐说让我在丰国多开些赌场作为流金赌场的分号,我想着流金赌场怎么都有些贾瞒的影子在,便没有直接再开新的,只是将丰国一些有名的赌场暗中买了过来,借以洗银,这件事我做得很隐蔽,只有毕苟知道,就连贾商们都不清楚。”
“那就好。”方景城点头,先确保了这件事不会让方伯言和温琅这两位皇帝拿住就好,否则那么大一笔银子,不管是落到谁手里,就是一场对另一方的灾难。
傅问渔见方景城在想着对策,便在一边细说整件事的关键,帮他理着脉络:“现在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证明流七月的清白,而是如何应对商洛的危机。”
“嗯,流七月现在祈国,我父皇不可能追杀他到这里来,他顶多是去丰国多有不便而已。”方景城同意傅问渔的说法。
“要解决商洛的危机,就要从两个地方着手,祈国给我们出的难题是商洛内乱,我们第一个要解决的是这个内乱,第二个要解决的,是祈国对丰国的虎视眈眈,只怕商洛与末族一乱,他们立刻就会打进去。”傅问渔又道。
“如果商洛和末族没打起来,父皇会以为末族与商洛勾结,互为臂膀,他应该会派兵来围攻这两个地方。”方景城接着傅问渔的话说道。
“所以关键点在于,阻止皇帝出兵。”傅问渔应声。
“在这种时刻能让他延缓出兵的事情只有……”方景城眉头一抬,对上傅问渔的眼睛,两人便想到了一起去,于是都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商洛与末族便暂时安稳,祈国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对商洛动手,也就从侧面解决了祈国的麻烦。”傅问渔决定先行压住那个有些令人惊慌的主意,跳过去直接说后果。
方景城知她心思,握紧了她的手:“不错,等到商洛太平了,流七月要出入商洛与末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天高皇帝远,在颜显贞的地盘上,还没有人能动得到他。”
听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半天,旁边的人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说了一堆,倒是把最关键的说出来啊。
耐不住性子的毕苟立马发问:“到底有没有办法啊,小姐,少主,要是不行,我带着流七月跑路就是了,我们都跑了他们还能拿你们怎么样?那商洛要乱乱去呗,狗皇帝一天到晚不嫌事多。”
傅问渔听着她这般赌气一般的话好笑,只是拉着她坐下:“不会有事的,你与流七月也不必逃了。”
“可是我真觉得这个事儿,他不是一人一力办得到的,要打仗了诶,而且是咱们自家皇帝主动要惹事,祈国有这样有便宜不捡我还不信了。”毕苟一脸着急,她不想让傅问渔为了她与流七月犯险。
“安心吧,总会有办法的。”傅问渔总是喜欢说这句话,总会有办法的,总是能解决的,她从来都相信,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难关,如果真的过不去了,只能说明自己智力不足,未找到方法。
现如今她有方法,只是这个方法,很不美妙。
“杜畏,城中还有多少蛛网人手?”方景城突然问了一声。
杜畏立刻回话:“细作七十一,杀手五十三,包括我与花璇。”杜畏知道,少主要行动了,这种时候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做一个安安静静坐镇的人,他必须将所有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还有我。”毕苟举手,看着众人奇怪的眼光道,“咳,我毕竟是蛛网出身,你们干嘛这样把我算出去?”
“那,那还有我。”流七月也举手,看着毕苟无奈道:“人家是嫁鸡随鸡,我是娶苟随苟。”
“你骂谁狗呢你!”毕苟一倒肘戳在流七月胸口,但眼中是掩不住的甜蜜。
杜畏笑了笑,说道:“细作七十一,杀手五十五,少主,有何吩咐?”
方景城双手虚握,两根食指树起来靠在一起,轻轻摸着自己下巴,难得见到他陷入如此之久的沉思。
傅问渔让他们都先回房各自休息去,反正跟在这儿急也急不出什么办法来,而且,他们已经办法了,只是要看,做不做,做的话又是怎么做。
“你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温琅做的吗?”傅问渔觉得奇怪,依温琅的性格不会做事如此极端才是。
“你也这样怀疑?我也是,不过,是不是他做的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不管是谁促成的眼下这局面,我若是他就绝不会放过,祈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方景城说话很客观中正,不褒不贬,以立场出发。
“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唉……”傅问渔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件事不是他做的,那就只能是萧凤来,这个女人啊,真的是翻手为云覆手雨。”方景城笑声道。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想着相同的事情,想着该不该那样做,傅问渔看他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去,两鬓的白发始终不曾退去,心中微微发疼。
“为难吗?”傅问渔轻轻给他揉着额头,看着他不好下决定的样子。
方景城享受着傅问渔指腹带来款款温柔,头靠在她腹上:“为难,太为难了。”
“是因为我吗?”傅问渔低头看着他。
“因为很多,不止是你,如果这般做了,只怕收场不易。”
“现在这般,就容易了吗?我知道你为难是因为我,别担心,我们控制得住的,我们可以的。”
“你对为夫这么有信心啊?”方景城抬起来看着她。
“对啊,你可是战神少将军。”
“可是你这肚子怎么老没反应?我好好一个战神,战了这么久了,也不见战出个什么动静来。”
傅问渔让他插科打诨的话羞得红了脸,又暗自感概他为了让自己宽心故意说这些混话,大概这一次,真的是不得不如此了,他才这般为难。
傅问渔眼睛望着别处,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那你想不想要孩子……”
“什么?”明明听见了,方景城却偏要逗她。
“你想不想要个孩子?”这声音倒是越小了去。
“你大点声。”
“想不想生个孩子啦!”傅问渔恼得不行,放大了声音冲他嚷。
“想!当然想!想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