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开文也紧紧的盯着丁小桥。他早就知道这丁家有一个房是在做菌子的买卖,不过却不知道是哪一房。前年那赛百味靠着这个菌子就生生的将生意翻了一番还要多,这样的收入,谁人不眼红呢?就算是他的东家对于此也是艳慕不已,不止一次的提过卢兴业实在是遇见了一个好会,要是让他也能遇见就好了。
他们其实也试过在云通镇那里买菌子,但是那些菌子却很是散碎,并不能满足他们天香楼的巨大需求,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些收购来的菌子只有在夏季才有,并不像是赛百味一样,一年四季都有源源不断的,或干或鲜的菌子供应。他们也曾经多次的跟赛百味全国各个掌柜的打听,钱倒是花了不少,不过这赛百味却紧紧的将这进货渠道给捂得紧紧的,就算是他们都去了云通镇绕了圈了,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有一次在舟平县里面商户的应酬中,他遇见了丁修孝,从他的言谈中得知了这个菌子的供应商其实是自己的弟弟,期间他次想要托这个丁修忠和丁修孝来帮忙自己搭线,不过他们两个人却一直推脱,反而要让他给他们跟自己东家搭线。
就这样,双方都有要利用对方地方,所以,便如此的纠缠了下来。
这一次,胡开文听说丁大郎成亲的时候丁修忠的两个弟弟都要来,他便兴冲冲的过来。说实在的,他并不太搞得清楚到底是丁修忠和丁修孝的哪一个弟弟在种菌子。不过最后人来了之后,没想到只来了三房,他还想着找个会再去跟三房探探底,却没有想到遇见了今天这样一档子的事情。
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三房像是种菌子的,不过,他却发现,这三房的人虽然穿得干净得体,但是要真的是说有多好是算不得的,而从他的情报得知,这丁家旁支这年卖菌子只怕没有少赚,实在不可能穿得这样的寒酸,于是便打发了这样的念头。当然,这卖菌子赚钱赚得多的事情胡开文没有跟丁修忠和丁修孝提过。这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他虽然想让这两人给牵线搭桥,但是这分了家的兄弟,一定是不想让对方太过于插入自己的生活的,如果他多了嘴,只怕以后生意会谈不成。
特别是后来他看见这丁修忠和丁修孝对待三房一房的态度,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推论,这个三房不可能是种菌子的,毕竟,按照丁修忠和丁修孝这样唯利是图的人,遇见了自己的弟弟能挣这么多的钱,就算不是天天溜须拍马捧臭脚,也不会将整个关系弄得那么僵。
也正是因为这么想着,胡开文开始对于自己女儿和那个三房闺女丁小桥的矛盾并没有多想管,毕竟他的女儿他自己明白,这就是一个混不吝的主,在家被娇宠得惯了,既然对方没有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他甚至心里还在打算着,等到明天就派人去一趟云通镇,去找找这丁家老四,让他给自己合作一番。
可是,到了现在,胡开文的心里陡然就凉了起来。
就在丁小桥开始说银子数量的时候,胡开文就发现自己错了,这种菌子的一定是三房!否则的话,哪一个乡下人能张口就说出这样的大的银钱数量来!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这样大手笔实在是太吓人了。忽然之间,他想起了一个传闻,这赛百味能在短短的两年之中就成为这庆国饮食行业的翘楚,不光光是靠着菌子,更是因为那卖菌子的家里有一个不得了的小丫头,是她将盐鸡和菌子的方子送给了赛百味,更让那二十四桥明月夜这样惊艳绝才的名菜带着赛百味再一次爬上了事业的高峰。
而面前的这个叫做丁小桥的姑娘,有着这个年纪所不能拥有的成熟老辣,甚至一种与众不同的胆量和睿智,就在这一刻,他一直以为是笑谈的那个传闻胡开文确定了他的真实性。
只怕,这卖给赛百味菌子的是丁家,而将盐鸡还有二十四桥明月夜这样的绝品菜谱给赛百味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而自己刚才……
一时之间,胡开文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忍不住大喊糟糕,只怕刚才自己的闺女已经将对方给得罪得干干净净了。再看看现在的胡小姐还在一边不知死活的叫嚣着,他头皮都发麻起来,立刻,他想也不想,立刻就站了起来,挥手就给了胡小姐一个巴掌,板着面孔怒道:“你娘和女先生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连最起码的做人都不会了!去!给丁七小姐道歉!”
胡小姐一下子就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爹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就算是打起来吵起来,爹不是也和往常一样的吗?现在她也没有说什么啊,怎么就被挨打了,怎么爹就会生气了,怎么爹就让她跟丁小桥去道歉!胡小姐蒙蒙的看着胡开文,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
“还不快去!”胡开文就要去拉胡小姐。
“我不去!”胡小姐一下子就尖叫起来,对着胡开文撒起泼来。
这边的胡开文父女的事情丁家人这边自然是顾不上的,丁小桥对于胡小姐的挨打,根本就连眼睛都没有扫一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刘氏,慢慢的又说道:“一百两。”
如果说刚才的价格已经是惊到众人了,那么现在这个数量已经是吓人了。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面色平静的米氏母子三人,好像他们刚才说得是天下红雨这样的可怕事情一般。
丁小桥紧紧的看着刘氏,忽然唇角翘了一下,不屑的道:“怎么?二伯娘连一百两都不卖这个丫头,看来真是母女情深了,如此的话,我们家也不好……”
她的话都没有说完,丁修孝已经跳了起来,大声说:“卖卖卖,我们卖!小桥,只要你把这一百两银子放在这里,这丫头你立刻带着走。”
望着丁修孝他们亟不可待的样子,丁小桥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嘲讽之色,站了起来说:“卖身契先拿来。”
卖身契?哪里有这种东西!这可是丁家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有什么卖身契。丁小桥当然知道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既然丁修孝他们都说有,她自己也只能说要了。可是,丁修孝和刘氏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丁修孝搓了搓手,走上前去,对着丁小桥说:“小桥啊,这个卖身契……”
“怎么?”丁小桥直接撩起了眼皮,用一种凉薄的势力的目光上下打量一下丁修孝一遍,才说到:“二伯是想又不给卖身契,又要我给一百两银子,还要我给你治丫头养丫头,等到她年纪大了,你们想想看觉得她又能卖一笔的时候,直接告官来我家抢人吗?”
“不……小桥……”丁小桥这些年跟这些做生意的人是打过不少的交道了,怎么可能在这个上面落下什么口实,面对她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辞,丁修孝实在是招架不住,他说到:“我们不是骨肉亲戚吗?这一个丫头的……”
“一个丫头怎么了?我买了就是我的,我是乡下人,又是生意人,最最粗鄙不过了,在我这里可讲不上骨肉亲情,我既然出了钱,我就要看到白纸黑字官家盖了大印的卖身契,要不我岂不是亏本?。”说到了这里,丁小桥冷笑一声:“我们是穷人,这一百两银子可是能让我们倾家荡产的,不好好的写个文怎么能成?您老一句骨肉亲情就让我这一百两银子打水漂,二伯,这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不是?何况,老话不是还说吗?亲兄弟明算账嘛。”
丁小桥说得每一个字都是占在理上,让丁修孝半点都反驳不了,他只能站在那里,想着那一百两的银子,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张氏小声说:“老二啊,上半年,你们里面不是着火了吗?是不是那时候给烧了?”
张氏的这个话真像是神来之笔,让丁修孝立刻就醍醐灌顶,他连连点头,跟丁小桥再三解释,就是张氏说的这个道理。
丁小桥只是冷笑的看着这一家子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这样种种的丑态,她也不想在这事情上继续刁难他们,便道:“如此的话,那就还有一个法子。既然这丫头将你们爹娘,那你们就以父母的身份写个卖身契吧,正好,我大伯是县丞,这样的文盖上官银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便这么办吧。”
这话一出口,不光丁修孝和刘氏,就连丁修忠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刚刚想说点什么话在推脱一下,却看见丁小桥的眉头,陡然就翘了起来,她朗声道:“怎么!这也行不通?你们又想拿钱,又不给卖身契,现在让你们再写一份过了官家都不行!难道,你们以为我们三房的钱是大风吹来的,那么好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