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初阳离开后,山顶上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忽然听到慕容霁阳虚弱的声音响起,他轻咳了两声,咳出两口淤血,才抬起眼帘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不断往身后望去,似想要寻找什么。
“他有话想要跟你说。”冷清看着他身后的楚寒,沉声道。
楚寒心头一震,掌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他闭了闭眼,才淡言道:“有话你只管说,我听着。”
“不要,”慕容霁阳低喘了两声,好不容易让急涌而上的那股血气咽回下去之后,他才又继续道:
“云飞……性子淡漠,性情也最是……温和,不要欺负他,楚公子,看在我……舍身救你的份上,别再……欺负云飞。”
楚寒眸光一闪,有一丝哑然。
他什么时候欺负过慕容云飞?
不过,相对于楚寒的愕然,其他人心头倒是有几分凄凄然。
楚公子的那些欺负,欺负得如此正义凛然,一副大义的模样,但事实上他真的一直在欺负和压榨他们。
不过,好在他们心里也不介意,只要是为了璃儿,凡事不与他计较罢了。
虽然楚公子确实经常压榨其他人,但至少出发点是好的,总也是为了璃儿的利益为重,若是为了他自己,看他们不一起联手把他拍死。
不过,听到慕容霁阳如此交待,就如同交待后事那般,大家心里头也不免泛过几分寒意。
楚寒抿了抿唇,撇去心的不满和无奈之后,才又淡言问道:“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就当是他欺负了慕容云飞,以后多让着他便是。
慕容霁阳又深吸了两口气,浑身被剧毒侵蚀着,剧痛难耐,却还是强忍那份痛意,吃力地道:
“告诉她……告诉她,我不是……不是为了她,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让她……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话语微弱,显得十分无力,但那份宠溺和怜惜如此浓烈,浓烈到让每个人心底感受到几分酸楚和不安。
这话叫他们如何跟璃儿提起?就算说一百遍一千遍,那个女人也不可能会相信。
若不是为了她,他怎么会为楚寒挡去那致命的一击?
其实在这里,除了楚寒自己,所有人心里也都清楚,如果只能有一人活去,那人必然是楚寒。
他们都可以出事,但楚寒不能,对那小女人来说楚寒太重要了,若是楚寒不在,她也必然活不下去。
所以,为了璃儿,他们绝不能让楚寒有事。
楚寒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掌的力道完全没有消退半分,反而越加越重,狠不得把自己全身真气输入到对方体内那般。
山涧的风悠悠拂过,慕容霁阳刚提起的手也渐渐滑落,那双原是光彩照人的眼眸,渐渐失去了所有颜色,身上所有的气息如同渐渐被抽空了那般,生机再无。
谁也不愿意问一句他是不是可以熬得下去,这个问题,就连南宫冥夜也给不了他们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下忽然涌起一股强悍的劲风,南宫冥夜眸光一亮,霍地站起,垂眼看着楚寒和冷清,急道:“宗政初阳回来了,我们回宫。”
感觉到掌下那具身躯越来越冰冷,楚寒不敢有半分迟疑,以单掌落到慕容霁阳背上,掌的力道未曾消减过半分,与南宫冥夜一道把他小心翼翼抱了起来。
冷清也依然握着他的手,四掌从未有过半分空隙。
那股劲风急涌而上,转眼间,宗政初阳已经托着一顶轿子落在他们面前。
凌霄二话不说把轿子门帘拂开,待三人扶着慕容霁阳进去之后,他看了宗政初阳一眼。
宗政初阳会意,与他一前一后一道把轿子托起来,迅往山下迈步奔去。
虽然,每个人都在尽着最大的努力,但,慕容霁阳那双早已失去光彩的眼眸始终还是缓缓闭上。
就在他昏厥过去之际,身后楚公子的声音如同磬石相撞般,撞入他的心底:“你若真为她好,便不要让自己出事,若是……若是以后她能接受你,我不会再反对。”
沉重的眼皮睁了睁,却还是缓缓闭上,唇边那抹笑意却依然杂夹着无奈而又苦涩的味道。
就算楚寒同意又如何?她的心里从未有过自己,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同意,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大伯”是她赋予他的称谓,这一生,再无法改变了。
若真的有来生,只愿在她认识她的夫君们之前,他能先闯入到她的生命里。
若他能早一点认识她,他是不是也能成为她生命真爱的一人?
晚风透过门帘闯入,如刀子般在耳边划过,吹走他的念想,也吹散了他唇边的那抹苦涩的笑意。
漫漫长夜,天边的星辰稀稀落落,明月也悄悄躲进了云层,心里的问题,或许终其一生也无人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一场守候无关风月,只要她能安心过好每一日,幸福一生……
……
月璃大军攻陷星月城,夺下了星辰国的朝政,却没有将星辰变成他们的附属国,而只是与星辰国的新任女皇签订了协议,让星辰国每年向月璃进贡,作为他们曾经出兵相助的报酬。
这样一来,既可以安抚月璃臣民从前被压迫的情绪,也不伤了与星辰之间的和气。
大军出征,直压倒敌军皇城,若是女皇与帝君们两手空空回城,被压迫了那么久的月璃百姓心自然不平。
而如今,连星辰国也向他们俯首称臣,愿意每年向他们进贡,大家气也出了,仇也报了,以后,便都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没有国仇没有家恨的时候,生计又被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如何带领百姓辛勤耕耘劳作,让全国各行各业再次迅发展起来,成了凌夕的夫君们最头痛的事。
虽然,他们之间不缺生意上的巨富商贾,但治理一国与经营一门生意又是完全两码事。
宗政初阳和楚寒都是做生意的,云飞和南宫冥夜在紫川的时候也曾开门经营药物,算得上是个生意人。
但治理一国讲究的是一个平稳,一套可持续发展的方针,每行每业都得要均衡发展,而不是只让其一门生意迅扩张起来。
他们要的是集体富裕,并非只是富某些人。
万事开头难,但,既然是女皇的帝君们,再难,也得要拼了命把责任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