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每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眉宇间那股愁容便会更浓,难以抚平。
“师父……”
“别想太多,你的夫君们应该已经回来了,你快回房去陪他们吧。”江山收敛涣散的思绪,柔声道。
“我不想回去!”听到师父说让她回房,她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更用力地抱紧他:“师父,别赶我走,我不要回去,我害怕。”
害怕!
这两个字倒是让他有点哭笑不得:“怕什么?”
敢情她那六位夫君每夜里对她百般摧残,才会把她吓成这样么?
她动了动身子,一双手回到他胸前,揪紧他的衣襟,怯弱地道:“师父,我……我葵水结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明了她在害怕些什么,这么一想,身下不自觉绷紧了起来。
为了不让她看出他的窘迫,他曲起一条腿,挪了挪她的身子,让她没机会看出他身体的变化。
大掌拂过她的脸,粗砺的掌心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他笑得温和:“怕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夫君,难道还会伤害你么?”
更何况这种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她就算害怕也总是不能逃过,等她习惯了之后就不会再怕了。
“师父,你一直都是这样么?”她也伸出手,没有轻抚他的脸,而是拂过他浓密的剑眉。
他眉宇间总有一股淡淡的愁容,总是潜藏着无奈和寂然的气息。
“一直怎么样?”
“一直这样,”指尖沿着他的眉线划过,她轻吐了一口气,才幽声道:“给人一种很淡漠,很孤独的感觉,师父,你从前也是这样的么?”
凌夕心里酸了酸,师父过去一直这样么?
似乎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哪怕这么宠她溺她,可是对那种事也是淡淡的。
不是不感兴趣也不是不想,她分明可以感觉到师父对她的在意和动情,可是,他却可以把那份欲念控制得很好。
那么淡,淡得叫人心疼。
人的一辈子怎么可以永远处于这样一种淡漠的情愫中?这样,还有什么人生乐趣可言?
江山握住她的小手,把它从他眉间拉下,看着她眼底的困惑和怜惜,他笑道:“或许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有点疲倦,才会让你觉得……”
“不是。”不等他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轻叹道:“师父是真的很淡,对任何事情都很淡,明明在意,却仿佛完全没有任何追求一般,师父,你这样子,让人看着很难受。”
他闭了闭眼,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前,不说话。
他不是天生如此轻淡,更不是她所说的那般对任何事情都没有追求。
他的追求很多,多得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只是他无奈地发现,所有的追求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不仅是对皇族对朝政,就连对她也都一样。
从前,他又怎么可能是这样?
如果她能想起过去的事,她一定会记得从前他是如何强迫她,如何把她困在身下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索爱。
可她忘了。
经历了雪山一战之后,他的心境确实平淡了许多。
他曾亲手把她送回到楚寒身边,对她,早已经放手了一次。
这次她来到他的身边,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可她依然不属于他。
就算有执念又能如何?他不想再强迫她。
当初强迫她的时候,她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他又哪里舍得再伤她半分?
至于皇权……皇权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母妃,大皇兄,身为蛊王的皇伯伯,甚至连他的父皇,每个人都存有一份私心,这个天下经此一劫,不管落在谁的手里也都一定会乱上好几年。
或许,是他要求太高吧。
历代以来,帝皇之家里,又有谁是完全没有私心私欲的?其实不管私欲有多强,只要能做到勤政爱民,让国富民安,那便是一个好皇帝了。
至于私心,谁都不是圣人,谁也做不到完全没有,哪怕换了他自己也一样。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天色真的不早了,师父送你回去吧。”
“师父……”她不安地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明明那么年轻,可是眼底总是染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一个刚满二十五岁的男人,却苍老得如四十岁的男子一般,这份沧桑弄得她心里好酸楚。
“如果离开这个皇宫,离开这个地方,师父会不会快乐起来?”
她是真的想让他快乐,不管用什么方式。
可是江山并不打算与她深究这些问题,有些事情轮不到他们自己来选择,天底下本就没有“如果”的事。
“走吧,师父送你回去。”
她还想说什么,可他已经翻身下床套上靴子,也把她的靴子拿起来。
她只好挪到床边,把一双小腿晃到床下。
江山执起她小巧的脚,把她一双靴子往她脚上套去。
“知不知道,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穿鞋代表着什么?”她忽然问。
他指尖微微一顿,尔后又执起她的另一只脚,帮她把靴子套上。
直到两只靴子都套在她的脚上,他才拥着她下床往门外而去。
“师父……”她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人家在跟他说话呢,为什么不理她?刚才那一幕看得她那么感动,师父这么尊贵的男人亲子为她穿鞋,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幸福和甜蜜。
虽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可是每发生一次,总会让她感动好一会。
直到与她一同出了门走在夜色下,他才忽然笑道:“代表着这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一生甚至他的性命交给这个女人。”
凌夕不再说什么,江山也没有再多说半句,两人走在夜色中,穿过长廊回到凌夕的寝房。
推开房门,一眼扫去,她那六个出色的夫君早已回到房内,或站着或坐着,一派悠然自得。
见他们进门也没人多说什么,依然做着各自的事情。
江山只是轻轻揉了揉凌夕的发,浅笑道:“好好和他们相处,我回去了。”
她不说话,只是眼睁睁看着师父把房门关上,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