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来在忽然之间就想起了那些关于程容简的传闻来,他对上了程容简的视线,极淡的笑笑,声音沉沉的说:“如果二爷真那么认为,就不会见我了。”
非但不会见他,那两人,恐怕也早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
程容简没说话儿,手指那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木桌上敲着。过了会儿,嘴角勾起淡淡的讥嘲,那么一字一顿的说:“我见周警官,是因为那两人,在我手里没用。”
周来的心里一惊,他来这儿不到半年,一直都是隐匿着的,程容简竟然那么快就把他的底细摸清楚了。
他的脸上半点儿也没表现出来,淡淡的笑笑,说:“二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微微的顿了顿,他看向了程容简,说:“不管那两人对二爷来说是否有用,我刚才说的话。都算数。”
程容简的嘴角微微的勾了勾,漫不经心的说:“送客。”
“请。”阿凯退到了一边。
周来捡起了被丢在桌上的枪,微微对着程容简颔首,这才走了出去。
书房的门很快就被关上,程容简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敲着。
他是没想到姓周的会那么明目张胆的上门来的。他的手指落在了眉心处,想起了那天早上过来的程大来。过了会儿,对着守在外边的阿北说:“叫阿南过来。”
他的语气里冷得没有一点儿温度。
阿南很快就过来,他一贯的面无表情。但任谁都能察觉得到气氛的凝重。
程容简脸上的表情淡得很,看也没去看阿南,就淡淡的问道:“你怎么看?”
他是准备了大礼送给他们的,原本是打算好好儿的折折他们的锐气的,没想到姓周的倒是挺聪明的,没有上当。
“任凭二爷吩咐。”阿南的眼里闪过了一抹狠戾来,语气沉沉的。
程容简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没有说话。
江光光是在阳台上看着周来离开的,明明知道他是不可能看到她的,她却立即就隐入了窗帘后。
她的脑子里乱得有些厉害,周来敢公然的出现在这儿,只能说明,他们要动手了,没有隐匿的必要了。
江光光闭着眼睛靠在窗边没有动。她是没想到会那么快的。沿河这边的地下势力,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她甚至想象不到,该如何下手。
无论如何下手,在不久之后,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还没有将脑子里的头绪理清楚,卧室的门就被敲响,她走过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阿姨,用木盘端着早餐,客客气气的说:“江小姐。二爷让我给您送早餐上来。”
江光光淡淡的嗯了一声,问:“二爷吃过了吗?”
“二爷没吃,刚出去了。”
江光光就沉?了下来,没说话。她都能猜到的事情,程容简肯定是已经猜到了。他这时候……江光光微微的有些失神。
她是没想到周来会那么执着的,并且坚持了下来。她对他的印象,仍旧停留在青春时期。完全忽略了,有那样的背景,他又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
江光光有些走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早餐吃完的。昨晚明明是凌晨才入睡的。她却没有一点儿睡意,在卧室里站了会儿就出了门。
阿北阿南阿凯都是跟程容简出去了的,倒也没有人管她。她手插在衣兜里慢慢的走着,原本是想回小院的,到了中途折身去了赌场。
赌场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江光光百无聊赖,坐下玩了几把牌。她的手气挺不错,几把都是赢。
玩着玩着的,她忽然都没劲了。明明人是许多的,却莫名的觉得空荡荡的。自从可乐他们走后。她几乎就没玩过牌了。
她到角落里抽了一支烟,这才回小院去。小院里更是格外的冷清,她在台阶上站了会儿,看着长着青苔破旧不堪的围墙,有些失神的想,确实是该找人来将围墙修补修补的,老赵头现在虽然不在,但迟早都是会回来的。
江光光想到了这儿,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才刚到巷口,就见陆孜柇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她微微的抿了抿唇。她看见陆孜柇,陆孜柇自然也是看到了她的。不知道对身边跟着的人说了句什么,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江光光的步子就停了下来。四周的热闹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寂无声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陆孜柇的身上。
不知道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送崔遇的那辆车来。
不过几十米远,陆孜柇很快就走了过来。从上到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勾了勾唇,带了几分邪魅的说:“挺巧的,去哪儿?”
他的心情看起来挺好的,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上看着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像是遇到了故人一般。
“没去哪儿。”江光光的语气淡得很,视线越过陆孜柇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看去。很快收回了目光。
陆孜柇的嘴角勾了勾,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说:“我看你这样儿,最近过得挺滋润的?”
“托陆少的福。”江光光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儿,冷漠而又疏离。
陆孜柇浑然不在意,脸上浮现出一抹邪笑,忽然凑近了江光光,问道:“我那表妹,你见过了吧?”
他这表妹,指的是甑燃。他的语气里,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他大抵还不知道甑燃在程容简哪儿碰了避,否则不会是那么一副样儿。
江光光微微的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来,说:“陆少过来,就是特意来问这事的?”
她并没有往后退,而是直视着陆孜柇。
陆孜柇的一双眸子幽暗,嘴角邪气的一勾,低而暧昧的说:“当然不是,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爷挺喜欢你这样野的。要是程容简不要你了,爷这儿的大门向你敞开着。”微微的顿了顿,他的一张脸凑得更近了些,似笑非笑的说:“虽然你是程容简的破鞋,不过爷大度着,不介意。”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抬江光光的下巴,江光光后退了一步,冷冷的说:“陆少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陆孜柇伸手拦住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爷都不急你急什么,爷赏脸。请你吃顿饭。”
他一副无赖的样儿,拦住了去路。微微的顿了一下,他扫了江光光一眼,继续说:“不过就请你吃顿饭,你怕什么?爷这是在向你示好呢。”
最后一句他压得低低的,半真半假的。隐隐的带着威胁的味儿。
江光光站着没动,不咸不淡的说:“陆少难道一向这么请人吃饭的?”
“当然不是。对你,自然得特殊点儿。”陆孜柇似笑非笑的,接着又说,“像你那么不识好歹的。倒是没几个。”
“像陆少那么无耻的,也挺难得一见的。”江光光淡淡的说。
陆孜柇一点儿也不生气,俊脸凑近了江光光,暧昧的说:“你倒是挺了解爷的,请吧。”
他说着让到了一边儿。江光光清楚得很,他这顿饭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的。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孜柇这样的人,你越是逃避。他只会越加的变本加厉。她是清楚得很的,那些恐惧,只能是靠她自己去客服。
她的手指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没再吭声儿了,开始往前走。
她那么顺从,倒是出乎陆孜柇的意料的。他有些漫不经心的,视线一直都是盯着江光光的。
原本以为江光光会趁机逃走的,但是却并没有。整个人很淡定,倒是让陆孜柇忍不住的挑了挑眉。
到了地儿,坐了下来。陆孜柇就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江光光的面前,江光光接过,也不说谢谢,端着啜了起来。
陆孜柇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服务生。他也不点菜,直接将菜单退给了江光光。
江光光这下比之前还淡定,完全看不出是被胁迫的,拿了笔勾了几个菜,然后一声不吭的推到了陆孜柇的面前。
陆孜柇看了看她点的那几个菜,都是挺平常的,并没有点最贵的。他就睨了江光光一眼,点了几个菜,将菜单递给侍应生,这才似笑非笑的说:“心里有怨气,就不趁这个机会宰我一笔?”
“陆少言重了,陆少请吃饭,多少人求之不得。”江光光淡淡的说着,然后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
陆孜柇的眉头就挑了挑,把玩着面前的茶杯,似笑非笑的说:“突然那么识趣。倒是让我不习惯得很。”
他半靠在椅子上的,带了那么分的随意和漫不经心的。
江光光这下就不吭声了。往四周看了看,说:“抱歉,去一下洗手间。”
陆孜柇没说话,将脸凑近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走吧?”
“陆少要是不相信,大可跟着来。”江光光的嘴角勾了勾,说完看也不看陆孜柇一眼,起身走了。
陆孜柇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动。
江光光这一去有点儿久,陆孜柇喝了三杯茶,菜开始慢慢儿的开始上了也不见来。
陆孜柇就看了看跟在身边的人,漫不经心的说:“去看看去哪儿了。”
江光光是狡诈的,这点儿他是早见识过了的。外边儿的人应了句是,刚要去洗手间那边,就见江光光手插在衣兜里走了过来。他就低低的说:“陆少,江小姐已经回来了。”
陆孜柇淡淡的应了一声。江光光很快进了包间,陆孜柇眯着眼睛看着她,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那么好的机会你也不走?”
可不是那么好的机会,没人跟着她。
“都要吃饭了我去哪儿?”江光光有些儿慢吞吞的。
陆孜柇的眉头挑了挑,这下不说话了。菜很快陆陆续续的上来,江光光一点儿也不客气,拿起了筷子来。
陆孜柇刚才喝了三杯茶水,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手指敲了敲桌子,突然睨了江光光一眼,开口问:“你在程容简身边都做些什么?”
这顿饭不会是白吃的,江光光眼皮也没抬一下,慢吞吞的说:“陆少看我能做什么?”
她将这一皮球踢给了陆孜柇自己。
陆孜柇就扫了她一眼,说:“爷要是能猜到还问你?”
江光光就没说话。稍稍的顿了顿,陆孜柇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眯着眼睛,问道:“刀疤到底在哪儿?告诉爷,爷保证不会让人知道这话是从你口中出来的。”
他倒一向是有仇必报,都到现在了,他竟然还记得要找刀疤。上边儿的人到这儿的事,他应该是知道了的。也只有他还那么闲得住。
“陆少找错人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江光光也并没有说谎,她确实是不知道刀疤在哪儿的,在程容简身边的这段时间。她一次都没有见过他。兴许,早就不在沿河了。
程容简要想悄无声息的送一个人出去,这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陆孜柇的脸色就有些儿阴恻恻的,说:“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他这样儿,是摆明了不相信江光光。
江光光就笑了笑,嘴角勾起了几分的讥讽来,看向了陆孜柇,说:“陆少要是不相信,何必问我?”
陆孜柇一下就找不到话说了,只是阴恻恻的看着江光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光光就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吃着东西。陆孜柇刚才的茶水喝得有些多了,看了江光光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江光光的眼皮稍稍的抬了抬,又飞快的垂下。
陆孜柇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江光光仍旧在吃东西,有那么些慢条斯理的,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将她怎么样似的。他就看向了门口一直守着的人。
视线还未收回了,对面坐着的江光光就慢慢儿的说:“陆少不吃么?”
她特地的那么提醒,陆孜柇就觉得有问题了,看了看那一桌子的菜。皮笑肉不笑的说:“请你吃饭,当然得先让你吃饱了。”
他说着就端着茶杯慢慢的啜了起来,微微的顿了顿,又漫不经心的说:“你多吃点儿。”
他的视线一直都是停留在江光光身上的,江光光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几乎每样菜都吃的,就没有落下的。他完全分不出来,她刚才是在客套,还是有别的意思。
陆孜柇还没想透,江光光就放下了筷子。说:“多谢陆少,我吃好了。能走了么?”
“吃了就想走,你倒是不客气得很。”陆孜柇有些儿似笑非笑的,微微的顿了顿,他凑近了一些,问:“刀疤的事儿,你真不知道?”
他是有些窝火的,他的人是一直都在找刀疤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的人竟然没有一点儿消息,刀疤就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的。
江光光这下就不回答了,站了起来,说:“陆少请的饭我也吃了,陆少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大庭广众之下,陆少不会是打算把我扣押下来吧?”
她说着就有些儿似笑非笑的,往外看了看。
陆孜柇就暧昧的笑笑,说:“谁说我要将你扣押下来了?这饭吃了,你怎么的也得陪我走走吧?”
他说着也站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江光光的。江光光大抵是没想到他会那么说的,一时没吭声儿。
陆孜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来,迈开步子往外走去。江光光没多大会儿也跟了上去。
一路江光光都乖巧得很,双手插在衣兜里跟在陆孜柇的身后。她从来都是伶牙俐齿的,很少有那么听话的时候。
陆孜柇就凑近了她,暧昧的说:“怎么?突然那么乖,真是想投靠爷了?”
江光光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没回答,抬头往前边儿看了看,突然说:“那是不是有点儿像刀疤?”
她说着就指向了前方,陆孜柇几乎是立即就看了过去。有一人影进入巷子里。他的脸上阴恻恻的一片儿,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这下,拔出了一把瑞士军刀来。示意身边的人包抄过去。
到了巷子口,里头空荡荡的,根本就没看到人影。他回头去看,哪里还有江光光的影子。
他的人很快就会和了过来,低低的说:“老大,倒是有人过去,但不是刀疤。”
陆孜柇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敢情那女人刚才那会儿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他咬牙切齿的,还没说出给我追这话,忽然就捂住了肚子,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就冒了出来。
跟着他的几人吓了一大跳,将他团团的围了起来,急急的说:“老大,你怎么了?”
陆孜柇的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的响,脸上难看到了极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厕所在哪儿?”
难怪那女人会溜得那么快。他还来不及多想,就朝着厕所冲去。
江光光摆脱了陆孜柇,倒也没急着回别墅,特地的回了路边去找陆孜柇的车。路边倒是停了几辆好车的,但都不是那天送崔遇的那一辆。
她有些走神儿。或许,只是她多想了。陆孜柇,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崔遇。
今天这招,也只适合用在陆孜柇的身上。那么轻易的就被她给骗了,可见他有多不待见刀疤。恐怕是早已恨不得剁其肉,喝其血了。
江光光就抽了抽鼻子,这就是陆孜柇和程容简的差别。要是今天的人,换成是程容简,她压根就不可能会得逞。
她微微的有些恍惚。她是不担心陆孜柇会把她怎么样的,陆孜柇这种人,你越是忍让,他只会越加的得寸进尺。
江光光的眼里有那么些儿的恹恹的,她是没想到,她还能平静的坐着和陆孜柇吃饭的。
她在边儿上站了会儿,才往别墅走去。
陆孜柇一连跑了十几次厕所,出来的时候已是有气无力。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女人,以为她在他面前,不敢再动手脚。
他咬紧了牙关,虚软的靠在墙上。跟着他的那几人被这变故吓到,上前小心翼翼的说:“老大,你没事吧?”
陆孜柇一脚就踹了过去,他这脚实在是不太重,那人只是微微的颤了颤。陆孜柇这下也管不了,腹中再次的绞痛了起来,他立即就又冲往厕所。
那女人的身上应该是不会随身携带泻药这种东西的,这东西,八成就是她去上厕所的时候买的。
他去洗手间回来,她就提醒他吃东西。他起了警惕没吃,只是喝了茶。他只想到了她将东西放在饭菜里,却压根就没想到,她将东西放在了他的茶里。
杯子放在面前,就算是她不提醒,习惯性的,他也会去碰茶杯的。
陆孜柇一时咬牙切齿的。敢情之前那会儿看到他的害怕,都是假装出来的。他的眼前就浮现出那双清亮清亮的眼眸来。原本是应该咬牙切齿的,大概是拉得太厉害了,陆孜柇竟然恍惚了一下。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低低的骂了句脏话,然后扶着墙壁往外走。见着那等着他的几人,他咬牙切齿的说:“把车开过来!”
那几人应了句是。上前扶住了他。今天他这脸丢大了,咬牙切齿的又踢了小五一脚,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眼瞎了,没看见她在茶杯里放东西?”
小五一脸的茫然,说:“没看到,她一直都在坐着吃东西。”像是怕陆孜柇不相信似的,他赶紧的说:“真的,我眼睛也没眨一下的盯着的。老大,你说不定是之前吃什么东西吃坏肚子了。”
陆孜柇阴恻恻的就扫了小五一眼,小五这下连话也不敢说了。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往前走。
车子很快就开了过来,待到将陆孜柇扶到了车上,陆孜柇这才说:“去给我查查,她最近都去些什么地方。”
小五赶紧的应了句是,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看?”
他说得是有些心虚的。
陆孜柇理也懒得理他,阴恻恻的说:“送我回老宅,打电话问问表小姐在不在,叫她回去。”
小五赶紧的应了句是,稍稍的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甑老说了,让您最近这段时间别惹事儿。”
最近沿河的气氛不一样,这都是知道了的。
陆孜柇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想起那天甑洪光说的话来,一时没有说话。
小五摸不清他的心思,不敢再说话。过了会儿,陆孜柇才阴沉沉的说:“看看姓程的在哪儿,我要见他。”
小五就恭恭敬敬的应了句是。
陆孜柇虚软的靠在车椅上,脑海中浮现出江光光那瘦瘦小小的样子来,有些咬牙切齿的。一下子就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他伸手使劲儿的扯了扯衬衣上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