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安安静静的,江光光放好水出去,就叫了一声二爷。有话是在喉咙口的,她刚要开口,程容简就淡淡的说:“出去。”
他的语气是淡淡的,但声音却是冷得没有一点儿温度的。江光光没再吭声儿,沉?着出了房间,轻轻的将门关上。
还没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阿凯就走了过来,见着她有些惊讶,低低的问道:“怎么了?”
江光光说了句没事儿,直接儿越过他走了。阿凯看了看她的背影,上前敲了敲卧室的门。
江光光回到了房间,就顺着门坐了下来。地上的地砖是沁心的凉,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呆呆得看着灯光模糊的窗户外边儿。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脚都凉掉了,她才爬了起来,走到床边,合衣躺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很早。天色蒙蒙亮就爬了起来。楼下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只有厨房的灯是亮着的。她走了过去。
刚起来的阿姨见着她有些惊讶,说:“江小姐您怎么起那么早?”
江光光往厨房里看了看,慢吞吞的说:“醒了就起了。”她说完,就问阿姨:“早上吃什么?”
阿姨打开冰箱看了看,说:“二爷最近都吃得清淡,熬点儿粥,再蒸几个包子。”
江光光点了点头,净了手,说:“我来坐吧,您去忙您的。”
她那张苍白的脸在灯光下秀气而安静,阿姨就想起了昨晚连晚饭都没吃的程容简来,就微微笑笑,说:“那麻烦江小姐了,今儿上上下下都得大扫除,我就先去忙了。”
江光光就应了一声好,先将火腿小米粥熬上,然后又拿了面粉出来和上。
晨曦中外边儿蒙蒙的一片,露珠儿在绕在墙壁上的爬山虎绿油油的叶子上滚动着。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江光光的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
厨房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刀具食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的。江光光虽然才来这边没多久,但对这边的厨房却并不是完全陌生的。加上东西阿姨是分类放好的,找起来倒不费力。
她将面和好醒上,重新打开冰箱,找了食材做馅儿。她做起事情来轻手轻脚的,厨房里只有轻微的声音。
一番忙碌后,她的额头上已冒出了密密的细汗来。锅里的粥已熬得差不多,将包子蒸上,她又拿出了食材。准备做上几个开胃的小菜。
程容简通常都是八点吃早餐,江光光将早餐做好见还有几分钟,悄悄儿的松了口气,将凉拌的小菜拿过去摆在桌子上。
她再回厨房里拿包;子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她知道是程容简下楼了。如果不是有事,他的作息一向都是很有规律的。
她就盛了粥,和包子一起端出去时,才发现客厅里并没有人。她微微的怔了怔,院子里已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她知道程容简走了。
江光光一声不吭的,倒是阿姨是看着她早早起来忙碌的。有些过意不去,微笑着说:“包子放着,等二爷晚上回来热热就能吃。”
程容简走后并没有再回来,江光光并没有吃粥和包子,下了一碗面吃了,在院子里呆了会儿,出了门。
她是无处可去的,兀自走着,停下来时,发现已到了老赵头的小院子外边儿。她呆了片刻。打开门进去,就在围墙边儿上坐了下来。
程容简一早上都是没怎么说话的,做完检查,朱医生看了片子,这才说:“二爷您恢复得很好,也没有脑震荡的后遗症。”微微的顿了顿,他看了看程容简额头上头发遮着的伤,说:“只是额头上,恐怕会留疤。”
程容简也不知道挺清楚没有,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没挺清楚,他身边的人是挺清楚的。朱医生接着又说:“石膏虽然拆了,您暂时先别下地。过两天让人扶着您慢慢来。”
程容简又嗯了一声,问道:“好了?”
朱医生就回答了句没事儿了。程容简就对身后的阿凯说:“走吧。”
阿凯赶紧的上前推了轮椅,走廊上是一股子的消毒水味儿的,程容简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到了电梯边儿上,阿凯上前摁了电梯,这才问道:“二爷,您一早上都没有吃东西,是回去吃,还是在这儿吃了东西再回去?”
阿凯是知道今早的早餐是江光光做的。
程容简就扫了他一眼,说:“你觉得呢?”
阿凯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敢再说话。电梯门打开,他推着程容简走了出去。
程容简到底还是没回去吃早餐,去了医院旁边的一家港式早餐餐厅。他点了一份粥和一份灌汤包,就将菜单递给了阿凯。
两人是在包间里的,等着侍应生将点的东西都送上来了,程容简这才问道:“所有人都撤了?”
姓刘的虽然将事儿闹大了,但他们撤得,也太容易了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留有后手的。
阿凯就点点头,说:“我让人查过,看起来应该是全部都撤了。”
程容简漫不经心的搅拌着白瓷盅里的粥,淡淡的说:“姓周的也走了?”
阿凯那边是一直都注意着周来的,听到他那么问,就回答道:“暂时还没有,下榻在酒店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程容简就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开口问道:“车祸的事儿,有线索了吗?”
阿凯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没有。那货车司机家属那边虽然是找到人了,但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的人是盯着的。一有消息就会传回来。”他们这些年是树了不少的敌的,阿凯微微的顿了顿,接着说:“陆孜柇那边,是北哥亲自去查的,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上边儿的人来了这边后,陆孜柇是在底下使了不少的绊子的。而且,这些年,他也是放了不少的话的。
程容简放下了勺子,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淡淡的说:“没线索就暂时不用查了。过段时间再看。”
逼得太紧,藏在暗处的人只会更加的警惕。只有不查了,才有可能会露出蛛丝马迹来来。
阿凯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好。程容简就想起了那天晚上来,那晚的车祸,是很不对劲的。先是刹车失灵,然后又是那辆大货车。两者是相扣着的,是有人怕他运气好,死不掉。在车上动了手脚之后,又安排了大货车。
背后的人对这安排应该是很有信心的,笃定他应该是活不过那晚。所以并未再安排人。否则,那天晚上他八成就葬于车祸里了。
他的身边是有内鬼的,偏偏那天晚上开车的石头去救的时候已经没气息了。否则,线索也不会那么断了。
那天晚上混乱,他不知不觉的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否则,以他平常的谨慎,也不会有车祸的事儿发生。
只能说明,那人太有能耐。早已算好他和周来会起冲突。他的手指在桌上慢慢的敲了起来,这事儿不会是陆孜柇做的。交手那么多次,他多少是了解陆孜柇的。他藏得没那么深。
如果是他做的。他的背后,必定是有人的。会有谁,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程容简的眼中寒意一片,面上却是半点儿也未表露出来,慢慢的拿起了勺子,吃起了粥来。
程容简吃东西是优雅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吃完东西,阿凯就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二爷,要回去吗?”
他今天除了来医院复查之外,是没有别的安排的。
“去赌场看看。”程容简淡淡的说。
阿凯就应了句是,上了车,程容简就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一支烟抽去一半,他才漫不经心的问道:“码头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交接好了,以后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阿凯恭恭敬敬的回答。
程容简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手中的烟火,没有再说话。
刚才明明还是晴空万里的,忽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层层的乌云从天际压了下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大滴大滴的雨就打落在车上。雨如瓢泼一般的落了下来。
街道上行人匆匆,避雨不及的被淋成了落汤鸡,往着屋檐下躲。车窗上紧紧的闭着的,程容简看向了窗外,车子溅起老高的水花,没入滚滚的雨水之中。
江光光被困在了小院子里,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滚滚落下的水珠儿,有寒气袭来,她的手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她像是没感觉到冷似的,过了那么会儿。才进了屋子里。
从重新装修后,她是没怎么好好的看过这房子的。厨房和客厅的家具电器虽然已经换的差不多,但卧室里的东西却是没怎么动的。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走到床头。将放在木盒子里的手表拿了出来。表是很久了的,表链磨得异常的光滑,带着大大小小的刮痕。
她就那么拿在手中,久久的摩挲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体温与热气。她的眸子里由茫然渐渐的变得冷静下来。
雨势变小时已经是傍晚,大雨来势过猛,水排不出去,巷子里积起了水。有些地儿甚至已及膝深。就连街道上的车辆也是稀少的,好在街上的积水已有消防员在清理,并不深,仍是有公交车的。
饶是这样,江光光回到程容简的住处时全身仍是湿透的。阿姨吓了一大跳,给她找了浴巾,给她放了热水让她泡泡澡驱寒气,又去厨房匆匆忙的煮了姜汤。
江光光浑身都是冰凉的,整个人打着寒颤儿,全身泡进了热水中,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她是又冷又饿,小院那边是没有任何吃的东西的。她这一整天就只喝了很多水。
她很快就爬了起来,换上了干的衣服。阿姨端着姜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擦头发了,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快,她说道:“您怎么不多泡会儿,全身湿透回来的,多泡泡才能驱寒气。那么大的雨,您也不知道带把伞。”
她说着就将姜汤放在一旁,是用红糖熬的,冒着的热气里像是带了甜味儿的一般。
江光光对姜是无感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开口问道:“二爷回来了吗?”
阿姨点点头,说:“刚回来。”顿了顿,她接着又说:“有客人和二爷一起的。”
江光光就怔了一下,随即说:“那您去忙吧。我待会儿喝完自己会拿下来。”
阿姨就应了句好,大概是怕江光光不喝,叮嘱道:“驱寒的,小心会感冒。”
江光光就应了声好。等着阿姨走了,她看了那姜汤一会儿,才憋着气端起来停也不停的一口喝完。
她想不到和程容简一起回来的会是谁,她在这儿的身份是尴尬的。又呆了好会儿,这才拿了托盘端着姜汤碗下去。
还在楼梯口,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天过来的,阿凯口中的程容简的私生子二哥。
那人的阴冷让她想要避开,她的脚步顿时就顿了顿。正想倒回去,谁知道那人却已抬头往这边扫了过来。
他是西装革履的,但目光里是带着阴鸷的。时间像是静止了下来一般,江光光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那人倒是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程容简则是像压根就没发觉她似的,连头也未抬一下。沙发上的两人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的,但话都并不多。
江光光的脚步是轻的,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去了厨房。厨房里阿姨的饭菜已经准备好,她不打算再出去,就在厨房里帮着忙。
她的胃里是空荡荡的,闻到食物的香味儿,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阿姨将外边儿的饭菜都摆好,这才说:“江小姐,我给您留了菜的,您就在这儿将就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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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光光实在是饿得不行,并没有推辞,应了句好。虽是很饿。但饿过了,她是吃得不多的。
程容简是让阿姨开了酒的,外边儿的两人吃得很慢。已经变小的雨又哗啦哗啦的落了起来,窗边爬山虎的碧绿的叶子被打得东倒西歪的。四处都是雨水落下啪嗒啪嗒的清脆声。
江光光的腿都快站僵了,阿姨才收拾了碗筷进来。江光光就帮着忙。厨房里忙完的时候已接近是十点了,客厅里并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两人应该是回房间了。
江光光将手擦净,正要出去,阿姨就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说:“那位今晚应该是不会走了。这个您带上楼去吃,您今晚没吃多少东西,别饿着了。”
盒子里是装着糕点的,还放了一个保温杯,装的应该是水。阿姨说得挺隐晦的,但是在提醒江光光,上楼后晚上就别出来。
江光光确实是没吃好的,就接了过来。顿了一下,又说了句谢谢。
阿姨微微笑笑,说:“快上去休息吧,下着雨挺冷的,别感冒了。”
江光光就应了一声好,拿着盒子出去了。外边儿的雨声滴滴答答,客厅里却是安静得很的。
江光光上了楼梯没两步,不经意的抬起头,就见程谨言手抄在裤袋里阴冷冷的站在楼梯口。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了,江光光是吓了一跳的,在那如毒蛇一般阴毒的目光的扫视之下,手心里瞬间就冒出了汗来。
她竭力的让自己镇定着,脚步也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程先生。
程谨言并没有说话,一步步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的视线是一直停留在江光光的身上的。
江光光一直垂手恭恭敬敬的立着,他走得慢极了,却是什么都没说。直到擦肩而过了,江光光那握紧的手指头才微微的松开了些。
她没有回答,程谨言的脚步声远了,她这才重新迈动脚步,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她立即就将门给锁上。神经慢慢的松下来时,她才发觉手心里已全是汗。莫名的。她就觉得程家的这位私生子,是可怕的。
程容简和程家人的联系是并不多的,也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江光光过了好会儿,身体才渐渐的缓了下来。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怎么的,她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躺在床上,她却没有一点儿睡意,想起那人的一双阴冷的眸子来,她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江光光在床上躺了很久,腹中开始变得空荡荡的。她爬了起来,借着手机的光亮将阿姨给的点心吃了,又喝了保温杯里的温水,这才重新躺在了床上。身体一直都是冰凉的,这会儿才暖和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雨已经停了,但外边儿依旧是湿漉漉的一片。天色同样是暗得厉害的,仿佛随时会有暴雨落下。
江光光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头有些晕,应该是有点儿感冒了。她使劲儿揉了揉塞得厉害的鼻子,这才下楼去。
客厅里并没有人,只有阿姨在厨房里。她刚进厨房,阿姨就微笑着说:“您起来了。”顿了顿,她接着又说:“二爷还没起床。那位天刚亮就走了。”
江光光隐隐的松了口气儿,面上却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问道:“您要做什么我帮您。”
阿姨就看了看床上挂着的时钟,说:“没事了,早餐已经好了。也不知道二爷昨天有没有淋雨,他的伤还没好,昨晚又喝了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程容简在平常的这时候已经是起床了的,她说得虽然委婉,江光光却是听懂了的。她沉?了一下,才说:“我去看看。”
阿姨就微笑着说了句麻烦她了,她和程容简昨天一整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阿姨是看在眼里的。
江光光很快就上了楼,站在程容简的卧室前,顿了那么一下,她才伸手敲了敲门。
门里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又伸手敲了敲。依旧是没有反应的,她迟疑了一下,就伸手去推门。
门并没有锁上。轻轻一推,便打开来。床上是空空的,她微微的愣了一下。阿姨不是说还没起床吗?
她就叫了一声二爷。房间里并未有任何反应,她迟疑了一下,往浴室走去。浴室的门是掩着的,她刚想伸手推了推,就打开来。
门一推开,她的脸哗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里边儿的程容简刚洗完澡,腰间的浴巾还未系好。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一眼尽收。
江光光一时没反应过来要去关门,结结巴巴的说着对不起。程容简倒是比她淡定得多,看了她一眼,动作只顿了那么一下,就慢条斯理的去系腰间的浴巾。江光光过了好几十秒,这才反应过来,仓皇的将浴室的门关上。
她几乎是逃着下楼的,阿姨正往桌上摆碗筷,看见她下来,就问道:“二爷起床了吗?”
江光光的脸上热得厉害,没敢抬起头,竭力的镇定着说:“马上就下来。”
程容简倒是下来得很快,医生让他过几天再开始慢慢的走。他却已弄来了拐杖。自己拄着走。
楼梯是有些滑的,到边儿上,他就将拐杖收了起来。江光光这下倒是挺有眼力劲儿的,虽然没敢看他,但还是快速的上了楼,去扶他。
程容简就冷哼了一声,倒是没不让她扶。江光光的个子小,他是有些故意的,将大半边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江光光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费力得很,去不敢撒了手。好不容易将他扶到餐桌旁坐下。她这才松了口气儿。正要回厨房里去,端着牛奶喝了一口的程容简就淡淡的说:“早餐也不吃了?哪儿你没看过,吃亏的是我,我都不计较你躲什么?”
他的语气是再自然不过了的。江光光的身体僵了一下,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一顿饭江光光吃得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程容简和她说话了,是不计较那天的事儿了?
早餐吃得是悄无声息的,看着程容简放下筷子,江光光也跟着放了下来,沉?了一下,开口说:“二爷,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