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嬷嬷快些……”
娟儿不住催着,古嬷嬷抱着欣妍跟着她出去,一路走一路问:“皇上怎么想起见我们格格了?”
娟儿只笑:“这是好事,大喜事,皇上今日心情好,和娘娘说笑几句,娘娘惦记着小格格,只说小格格好,才来这几日,四阿哥的病就见好了,皇上听了也欢喜,便要传小格格过去瞧瞧。”
欣妍在古嬷嬷怀里翻个白眼,吐个泡泡,什么心情好,别看她只是个小婴孩,可她也早听说了,顺治皇帝不过是给孝庄弄了个难下台,让孝庄面上难看,老子娘不好了,他自然心情不错。
这时候的清宫可不像后世那样规矩森严,譬如**不得干政的铁牌还没有立下,**制度还没有制定完善,各宫中也难免有嘴碎的宫女,尤其是守着欣妍或者四阿哥的宫女,两个孩子知道什么,守着这两位小主子,她们自然有好多话说,又不避讳欣妍,欣妍听的也多了。
顺治向来给孝庄请安的事情上都是不主动的,十天半月不入慈宁宫也是常事,昨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大早上的过去,两个人说了会儿子话,顺治脚步轻快的出了慈宁宫,而孝庄则在屋里砸了好多的东西。
今儿一早传来消息,孝庄卧病在床,传**嫔妃入慈宁宫侍疾,本来皇贵妃也该过去的,可顺治硬是让她称病不去。
欣妍想来,这娘两个是不是前世的冤家,怎的见了面就跟斗急了眼的鸡似的,不争个你死我活不罢休呢?
她胡思乱想间,古嬷嬷已经抱着她进了承乾宫的主卧室内,古嬷嬷蹲身行礼,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起吧!”
欣妍转过头看去,就见一个白胖白胖的二十来岁的男人坐在朝南的榻上,皇贵妃则坐在他旁边,一脸温柔的笑着。
想来这就是顺治了吧,欣妍仔细看了,他穿一件秋香色的常服,戴了顶六合一统帽,帽沿上镶了一块祖母绿的翡翠,他长眉长眼,鼻直口方,虽然说胖了些,倒也中看,不过,再怎么样也是满人的皇帝,和她的仇人相差无异。
顺治一手牵着皇贵妃,一手抬起来:“把小格格抱过来朕瞧瞧。”
古嬷嬷忙应声抱欣妍过去,欣妍睁着大大的眼睛紧捏了拳头才忍住心里的恨意,虽然知道迁怒于顺治有些不讲道理,可她还是忍不住要恨。
这就是满人的皇帝,每思及当年的惨状,欣妍就恨不能……把这些人都撕碎了,虽然说,当年顺治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可他到底应了皇帝的名,就得担起那些罪责来。
那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杀,被杀的名义,可都是为了顺治入主中原清路的。欣妍一近顺治的身,眼都成了红色的,没奈何只好闭上眼睛,只装作要睡觉的样子,为的就是怕露出恨意让顺治察觉出什么来。
“这孩子,倒是爱犯困!”
顺治没有抱欣妍,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两把,一脸笑容。
“可不是怎么的!”
皇贵妃也笑着奉承:“奴婢瞧着格格就喜爱,又和咱们四阿哥一样的大小,皇上不知道,两个小人躺到一处,看的奴婢心都是软软的,奴婢就想着,奴婢生了儿子,可惜没有个女儿,若是能认下小格格,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欣妍一惊,差点没睁开眼睛,幸好她定力足,倒也没露出什么馅来。
“你若喜欢便认了吧,朕瞧着她也是好的,留着给咱们四阿哥做个伴也不错,等再长大些,两人一处玩,到底情份不同。”
顺治瞧来对皇贵妃是真挺宠爱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生怕声音大了把皇贵妃给惊着了。
“只是!”
皇贵妃脸上有些为难状:“奴婢就怕安亲王福晋不乐意,到底人家才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什么似的,要是奴婢认了,似乎是抢别人家的女儿一样。”
“哼!”
顺治冷哼了一声:“你看中欣妍丫头,那是她的福气,怎么就不乐意了,朕想来,她还要进宫嗑头谢恩的。”
想到那个赫舍里氏不住奉承太后和皇后,对皇贵妃不过是面子情,顺治就有些不乐意,心里也厌恶赫舍里氏,哪里还会在意她乐意不乐意,顺治想来,她不乐意最好,也让她知道知道心痛的滋味,让她只知道向太后示好,虚伪做作的东西,真真配不上安亲王。
皇贵妃不说话,沉默起来。
欣妍心里越发的着急,她实在不愿意认在皇贵妃名下,不说皇贵妃认了她,她要常常见顺治,便是想想这位皇贵妃的结果,她就忍不住心里发寒。
最多越不过四年光景,皇贵妃和顺治就会前后逝世,到时候,康熙年纪小做不了主,佟妃去世的早,皇后也不过是康熙名义上的嫡母,更不敢出头,这宫里可就是孝庄的天下了。
她这么一个顶着皇贵妃义女名义的格格,那就是孝庄和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哪里能讨得了好。
再有,那位四阿哥现如今看着是好了,可欣妍明白,也不过多少日子的活头了,要是他死了,欣妍难免不被迁怒……
越想,欣妍越是头疼,可惜她不能说话,表达不了自己的意见,一个小小的孩子,着实没法子可想,只得在心里求神拜佛,只求不管哪一路的神仙保佑,一定要让她过了这道坎。
wWW .t t k a n .¢O
恨恨的咬牙,欣妍暗道,顺治,老娘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奸了你媳妇,你这般对待老娘,前世就是让你的臣下给虐死了,这世难道还要死在你的手里,告诉你,老娘和你誓不两立。
可惜,欣妍再恨,也不过在心里发泄发泄,其余一概无法可想。
“奴婢想着,不若问问安亲王福晋。”皇贵妃这时候倒是要显示她的贤良大度:“奴婢也是当额娘的,自然明白这额娘的心,想来,安亲王福晋也是一心里疼爱小格格的,要真是不乐意,也就……”
顺治转头看向皇贵妃,更紧的握住她的手:“乌云珠,朕知道你心善大度,朕这一辈子得你相伴足矣,也罢了,你既然想问,便传安亲王福晋来问问吧。”
“便宜老娘,你可千万别应下。”欣妍小声的嘀咕着,可惜她声带没发育全,入耳就是吱吱呀呀的声音。
等到古嬷嬷抱着欣妍退下,欣妍竟是急的脸都变了颜色,古嬷嬷不知,还当她人小走这一趟给太阳晒着了呢。
拿着扇子给欣妍慢慢扇着凉风,古嬷嬷对跟来的娟儿笑道:“劳姑娘费心了,我替我们家格格谢谢姑娘。”
娟儿坐到一旁,看看欣妍,脸上一片欢喜:“这是应该的,倒是我要给你们道喜,这宫里谁不知道皇贵妃得宠,如今又养着四阿哥,格格要是被她认下,可不就是一步登天了,也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古嬷嬷笑的咧开了嘴:“明白,咱们都明白……”
娟儿看着古嬷嬷高兴,也陪着说笑一回,就借口有事情出去了。
她一走,古嬷嬷立刻变了脸,坐在床边抚着欣妍的脸,小声喃喃着:“可怜的格格,怎的就这般苦命,常人只看到这宫里的荣华富贵,却看不出其中的凶险来,自古以来君恩最难料啊……想当初田贵妃那样盛宠,又是个文武双全的,比这位皇贵妃不知道强上多少,最后被人害死,皇上还不是一样……”
她声音渐次小了下来,欣妍却听出来了,这位古嬷嬷却是有故事的人。
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些前朝旧事,更不要说说出来,听她的语气,似有为田贵妃抱不平的意思,其中更深的就是为欣妍的担忧。
虽然不知道古嬷嬷以前是怎样的身份,可欣妍却知这位嬷嬷不简单,待她长大以后,定要好好的问询问询。
担惊受怕一阵,欣妍抵不过睡意,便睡了起来,古嬷嬷看她睡着,出去交代了小宫女照看着,她自己一路疾行,在承乾宫的后院奴才们住的地方寻到了内务府董家的那位董姑娘。
古嬷嬷先把进宫的时候福晋交待给她的一个翠绿的镯子递给董姑娘,小声道:“请姑娘帮忙,替我向安亲王福晋传个话……”
她说完,董姑娘倒也沉着,脸上并无害怕之意,把镯子藏好,重重点头:“你放心,我定给你传到,别的不为,便是为了我姑姑也该为你办了这事情。”
董姑娘瞧瞧四处无人,把古嬷嬷拉到角落处:“嬷嬷是个精细人,我实在告诉嬷嬷一句话,四阿哥……”
她一指承乾宫前院,比了四根手指,又手掌朝下翻过去。
古嬷嬷心惊胆颤,声音都有些发抖起来:“谢姑娘提醒,还请姑娘让人提点福晋一句。”
匆匆说完,古嬷嬷趁着这时候人少,赶紧回到欣妍的屋里,一进门,把小宫女谴出去,她关紧房门,后背靠在门扇上,直抚着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让脸色回复正常。
这宫里欺上瞒下的事情多了去了,奴才们能得的消息,可比主子还要多,那位董姑娘出自董家,董家前朝的时候也出过太医,算起来,太医院也有董家的人,她的消息自然灵通些。
古嬷嬷思量着,四阿哥确实是不成的,这段时间见好,太医们怕说出背晦的话来扰了顺治的兴致,又怕担干系,这才奉承着说四阿哥见好,其实,四阿哥早伤了底子,便是再好的药吊着,也是吊不住命了。
一定要好好想个法子保下小格格啊,古嬷嬷仔细看看睡的正香甜的欣妍,蹲下身子,低语:“格格啊,让奴婢怎生是好,偏生长的这般像奴婢那冤死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