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落不敢睡熟,一直半醒着,直到身旁人的呼吸有了规律,微微起了鼾声,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穿了鞋子,抓起枕边的包袱,欲要逃走。想了想那门的开合声有些大,怕会吵醒楚清决,白芷落摸索到了窗边,向外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窗,一个纵身翻了出去。
从房内逃出来后,白芷落不敢停留,牵了马便加紧了脚步。
房内,楚清决立在窗边,看着那月色朦胧中单薄的身影,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怎么要逃走?是我亏待了吗?还是……她不希望我再跟随了?
夜晚的风冷得刺骨,白芷落蜷着身子,迎着风从小路上穿过,她不敢走大道,怕被公孙府的人认了出来,便一路沿着湖畔,一走便走到了日上三竿之时。
实在是走不动了。
白芷落脱了鞋子,把脚泡在冰凉的溪水里,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喉咙也干得要冒火,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这溪水流往什么地方,满眼的参天大树,白芷落心中不由得怕了起来。
该不会是我迷了路吧?
这么一想,心中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如若再这么走下去,我会不会走不出这树林了?万一走到了深山里该怎么办?过不了几个时辰天便要黑下来,倘若我无处安身,岂不是要在这里风餐露宿一晚?
白芷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早知道就不在半夜逃出来了,自己大可拒绝了楚清决,在天亮的时候离开,走了别的路,想必要比现在的境遇好得多。那楚清决即便有什么歹心,这也过去了两天的时日,看他还没有什么动作,会不会是自己一时紧张听错了,误会了他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匹的嘶叫声,紧接着听到了一些人在说着什么。
白芷落心中一紧,迅速穿好的鞋袜,翻身上了马。正欲要扬鞭离去时,忽而一声清脆的哨声入了耳,身下的马瞬间如同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跃起前蹄,嘶叫着朝那声音飞奔而去。白芷落在马上还未有所反应,立刻感到了巨大的颠簸,震得自己五脏六腑都乱了套。
一路狂奔出去。
一队人马正要撤离,忽然,领头的那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向身后摆了摆手,整队人马皆屏息凝视着前方,纷纷拉弓拔剑,准备迎击那声音的主人。
弓箭手远远地看到一抹飞快的身形从远处袭来,拉满了弓便要放箭,那领头的人眯起眼睛细看,忽然大喝一声:“慢!”
只见那道飞快的影子直直地向他们冲了过来。大家纷纷伸头察看,这才发现是一匹马,马上还坐了个人,只不过那人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死死地勒着马的脖子,一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只要稍有松懈,定会摔了下去,若再被那马蹄子踏上两下,必定九死一生。
那个
领头的人又细看了两眼,忽然觉得那马上的人有些眼熟,待那马奔近后再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白家小姐!快随我救人!”那领队大声吩咐道,勒马便冲了出去。
手下的人听到是白家小姐,纷纷吓得脸色煞白,但凡这人有一丁点儿损伤,所有的人都难逃一死了,当下,便纷纷随了领队向前奔去。
白芷落在马上早已是头晕目眩,一股股酸水直往喉咙里窜。那马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知一个劲儿地向前冲去。
领队又打了一声口哨,那马身形一犹豫,忽然一个掉转,侧身便蹿了起来。白芷落没有一点儿防备,随着惯性便摔下了马,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砰”地一声闷响,撞在了一株粗壮的树木上,这才停了下来。
那领队看到这情景,心下暗叫不妙,赶紧翻身下马,走了上去。白芷落这一下摔得实在不轻,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磨得到处是裂口,手上,脖子上都有血迹,气息也虚浮了起来。领队忙上前按了按她的脉搏,发现伤势不轻,立刻将白芷落抱起。
一路快马加鞭,却又怕扯到白芷落的伤口,那领队将她抱得十分紧,牢牢地护在身前。
公孙府。
公孙玉翎早已得知手下找到了白芷落,却听闻她受了些伤,一颗心刚刚放下,就又提了起来。坐立难安。
“王爷莫急,听那侍卫说,白小姐受的伤不重,您不必过于紧张。”身旁的随从一边给公孙玉翎添着茶水,一边安慰道。
“别加了。”公孙玉翎紧锁着眉头,烦躁地向他摆了摆手。
“是。”那随从见他早已心不在此,便默默退了去。
公孙玉翎端起茶杯。
放下。
又端起。
又放下。
再端起。
男人忽而察觉到自己竟如此不受控制地焦急,当下心中更是添了一堵烦闷。
我这是在做什么?为何如此担惊受怕?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想着,便转身走向了苑房。看了看案台之上随从刚刚研好的墨,遂提起笔,拿了张新纸来,想了想,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公孙玉翎想起了昨夜深更时分,窗外起了风,一只全身水蓝的鸟飞到了自己的窗边,那鸟甚是好看,颜色十分特别,想必芷落见到了一定会喜欢。
突然,他拼命甩了甩头。
该死,怎么又想到了她?
公孙玉翎将思绪扯了回来,看着笔下空无一字的白纸,忽而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是自己第一次出了皇宫。
轿子走到了一处气派的大门前,发现门口有一个与自己年岁相近的男孩正在地面上刻着什么,出于好奇,便下了轿子凑了上去,只见那男孩在地上写满了“芷”字,心中甚是奇怪,便问他为何要写这个字。
那男
孩垂头丧气地说道:“你不知道,我的妹妹叫白芷落,早些时候我抢了她的桃酥糕,她便生了气,一直不肯理我。我哄了她好些时候,她才不怎么气我,只是要她原谅我,我这做哥哥的便要在大门前写满一千个’芷’字,她方才罢休。我这还差四百七十二个呢!”
公孙玉翎听罢,心中顿时对这个叫“白芷落”的女孩颇为好奇。仔细想想,或许那时才是自己最单纯的时候了,比不得如今,这般虚情假意,活得苦闷。
想到这里,公孙玉翎长叹一口气,低了低眸,竟发现那张白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漂亮的“芷”字。
这时,门外有人大喊着跑了进来。
“王爷!王爷您快来!白家小姐回来了!”
公孙玉翎听罢,将笔摔在了案台上,脚下生了风一般冲了出去。那禀报的人在原地呆了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王爷何时有这般急切了?
待他赶到时,那领头的人已经抱着白芷落下了马。
公孙玉翎一眼便看到那人怀中的女子,瞬间面色一沉,一道狠戾的目光瞪了过去,压抑着怒气说道:“谁准许你碰她的?”
那领队一愣,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忙欲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地上。
公孙玉翎的脸更沉了几分,“谁准许你将她往地上放的?”
那领队听罢,弯腰的动作停顿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由得在心中叫苦不迭。
公孙玉翎上前一把将女子抢去,护在胸前,收紧了手臂,低头看去,竟发现白芷落浑身都是血迹,勃然大怒道:“是谁禀报说她受了些轻伤的?这叫轻伤吗?轻在了哪里?!都给我跪下!”
那些刚刚下马的侍卫听到主子的话,纷纷跪了下去,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那领队的男子见他是真的发了狠,便知此次定会有许多人受牵连,便大义凛然道:“王爷,都是在下一人的错,是在下失职了。要杀要罚,任由王爷处置。”
别的侍卫听了这话,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忙争先恐后地说着。
“不!这与江大人无关,都是小人的错!”
“是我的!我的错!”
“你们别争了!是我!”
……
一时之间,所有的侍卫七嘴八舌地开始主动领罚起来。
公孙玉翎斜了嘴角,狠戾一笑道:“莫急。你们一个都少不了。来人!宣医师!”说罢,便抱着白芷落转身回了房内。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惊异的表情。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居然先管了女子的事,把惩罚我们放在了身后?这是公孙府的王爷吗?
公孙玉翎极其小心地将怀中人放在了床榻之上,但凡她脸上出现任何一丝痛苦的神情,自己都仿佛被人在心尖上狠狠甩上了一鞭子,疼地滴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