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阑珊。
两颗心，各怀爱恨，难以入眠。
一早，天还未大亮，白芷落的房门便被一人轻轻推开。
公孙玉翎轻步走来，小心翼翼，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芷落，梦中是否有我呢？梦中的我……你是否不再恨了？
男人轻叹一口气，抬手轻拨开白芷落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不自觉地将唇凑了上去，轻轻一吻。
白芷落陡然惊醒，猛地睁眼，公孙玉翎的脸便映入眼帘，整个人倐地一震，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心中立刻充斥着惧怕与怨恨之意。昨晚的一幕幕，全都蓦地涌上心头。
“你做什么？”白芷落瑟缩了一下身子。
女子的反应让公孙玉翎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收回了手。
“本王来看看你。”
“多谢了。现在看也看了，王爷请回吧？”白芷落只希望这男人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恨不能将他封入十八层地狱里去。
“我答应过你，要为你梳头，挽发髻，还要带你赏花，看鱼。本王说到做到。”
“我今日没有这个心情，王爷改日再来吧。”
公孙玉翎，你真是个善变的人呵。
昨夜可以挥鞭打人，用银针为我刺字，恨不能将我捏碎在手心。今日就可以对我温柔相待，倍加关怀，好似昨夜的狠戾之人不是你一样。
这样很有趣吗？
“本王不介意，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心情转好吧。”说罢，公孙玉翎转身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王爷，你在这里我的心情没法儿好转。”
“无妨，你可以当本王不存在。”
白芷落眼看他固执得要命，遂厌恶地扫了男人一眼，翻身躺了下去，不再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梦醒来，天已然大亮，阳光普照，温暖得紧。女子侧目，竟发现公孙玉翎还在那里坐着，只是已经睡熟了过去。
男人安静的睡颜在阳光中夺目异常，侧脸的线条似被利斧劈过一般地锐利，勾人心魄，那双凛冽的眼睛阖着，将所有狠戾与不堪统统锁了去，只留下一番和善与温润。这样的公孙玉翎，仿若世间的一枚瑰宝，毫无威胁之意，干净清朗。
白芷落眼睛有些酸涩，忙侧过脸，不去看他。
公孙玉翎忽而感受到一丝动静，倐地睁开眼，看到
床上的女子已经醒来。
“芷落，你醒了？”
“嗯。”
“要起来了吗？”
“是。”
“那我抱你去梳头。”
“好。”
公孙玉翎将身轻如燕的女子接在怀中，收紧了力道，稳稳地抱了起来，放在了铜镜前。
男人拿起一把玉梳子，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眼前的青丝，缓缓地顺着，动作谨慎又轻柔，生怕弄疼女子。
“芷落，本王前些时候同府中的一位老奴请教了女子发髻的挽法，一会儿为你挽来看看可好？”
“好。”
公孙玉翎喉间蓦地哽咽了一下。
为什么……她这般顺从的样子，却让本王如此失魂落魄呢？
这不是我要的她。
不是我要的白芷落。
男子眼眶微红，所幸铜镜中看不清楚，白芷落并未发现公孙玉翎的变化。
“芷落，昨晚本王……动手打了你，是本王不该，对不起。”
“无碍。”
“芷落，你的脸还疼吗？”
“脸不疼。”白芷落蓦地转过头来，男人一怔，心中竟有些欣喜与期待。谁知女子一双眼眸清冷无比，伸手指了指心口。
“心疼。”
公孙玉翎深吸一口起，咽下汹涌而来的哀戚。
“芷落，转过去吧，本王为你挽上发髻。”
柔软的发丝在男子手中变得听话异常，几下缠绕，便初具雏形。公孙玉翎的双手十分灵巧，不多会儿，一朵盛开的茉莉花形状便出现在女子的头上，妩媚动人，又添了几分俏丽。
“喜欢吗？”
“嗯。”
“那明日本王还为你挽来吧？”
“好。”
公孙玉翎轻俯下身子，高挺的鼻子在女子的颈间嗅了嗅。
“芷落，你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很好闻。”
“王爷喜欢便好。”
男人微垂着眼眸，抿了抿双唇，抬手将女子圈入怀中，低头埋入她的锁骨处，贪婪地嗅着独属于自己的这味道。
“芷落，对不起。”公孙玉翎收紧了力道，一点一点地将白芷落按入胸膛。
公孙玉翎，我真的看不懂你。
既然决定了那么对我，为何又来说一句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轻易抹掉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吗
？
“公孙王爷，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有。”公孙玉翎沙哑着嗓音，“后廊的海棠开得正好，本王带你去赏一赏。”
“好。”
白芷落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男子俯身将她抱起，她也并不抬手搭上男人的肩膀，只木然地缩在了他的臂弯里，侧过脸，不与他相看。
男人沉着一颗心，一路稳稳地抱着她出了门去。
“芷落，以后这整个公孙府，都是你的，所有的人，包括本王在内，也全都听你使唤。”
“王爷客气了。”白芷落自嘲道，“再大的公孙府又有何用？我所能待的地方，只不过是那一间房而已。”
公孙玉翎哽咽了一下。
“你若真要不愿意，本王可以为你解下链锁。”
“不必了。只怕王爷解得下我脚上的锁，也定不会解下我心上的那把锁吧。无妨，就戴着它吧，也让你安了心。”
男人眼角有些酸涩，似是这一席话破开了自己设下的无尽心防，此刻已是溃不成军。
“本王早上吩咐侍卫去湖中为你打鱼了，过会儿我陪你用膳，好吗？”
“好。”
公孙玉翎抱着白芷落，在后廊的海棠林中缓缓前行，美景无限，但二人均各怀心思，无意领略。
午膳时，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男人怀中横坐着的女子却并不怎么感兴趣，递给她什么，她便张口吃什么。公孙玉翎细心地为她将鱼身的刺全都剔了去，小心地送入女子口中。
“好吃吗？不合胃口的话，明日本王为你换一位厨子。”
“不用了，味道还不错。”白芷落轻嚼两下，便吞了下去。满腔苦涩。
公孙玉翎又端起一碗粥，舀了一勺，用唇轻试了一下温度，这才送到了女子嘴边。
“这是本王最喜欢喝的粥，银耳桂花粥，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白芷落张口含下，微微一笑，“不错。”
“芷落，本王愿意一辈子这么照顾你。无尽的温柔，统统给你。”公孙玉翎低垂着眼眸，眼帘下洒了一片阴影。
“那多谢了。”女子的语气仍旧轻淡。
无尽的温柔，就算给尽于我，又何如呢？
我依然是不自由的。
而你，依然是不相信我的。
这样的温柔，我白芷落消受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