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微愣,脸色又一次沉了下来,道:“孙副将是一直跟着国公爷的两个副将之一,他们两个都跟了国公爷快二十年了,国公爷向来对他们十分信任。
谁料前一段时间,国公爷发现孙副将一直在偷偷挪用军中的饷银去赌博,他嗜赌国公爷是一直知道的,却没想到他竟这般胆大包天,连军饷都敢挪用。虽然他挪用的金额不算大,但也是犯了军规,国公爷念在他跟了自己这么久的份上,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自己出钱把他挪用的窟窿补上了,但要求他自此离开军营,不许再出现在他面前。
孙副将却不愿意离开,这段时间一直在闹事,没想到他趁着今天老夫人大寿,闯进了我和国公爷的房间。国公爷一气之下,给了他最后通牒,如果他再闹事,就把他挪用军饷的事上达天听,以他挪用的金额,定是要坐上几年大牢,说不准还要连累子孙后代。孙副将这才离去了,但我瞧他离去时的表情,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岑夫人说完后,青衣补充道:“但有件事,徐娘子应是误会了,虽然国公爷是被孙副将气到了,但国公爷向来有回房间便喝上一杯茶的习惯,今天因为被气到了,才连喝了两杯,因此我们都会在国公爷回来前先把房间里的茶换上一壶,今天留守的青云没有换茶,还被夫人说了。”
还跪在地上的青云连忙道:“那……那是因为孙副将……”
青衣有些怜悯地看了青云一眼,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孙副将突然闯了进来,不知道如何是好,后来急着去找夫人,才没来得及换茶,所以夫人也没有过多指责你。”
在她看来,青云完全就是倒霉被牵扯进了这件事中。
徐静突然看向青云,“你去找夫人的时候,孙副将就一个人在房间里?”
青云摇了摇头道:“不,陈侍卫和冯侍卫怕孙副将闹事,在孙副将进来的时候也跟着进来了,后来奴婢去找夫人的时候,他们一直看着孙副将。”
徐静看向了两个侍卫,道:“孙副将在房间里时,你们可是全程盯着他?他可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这显然就是在怀疑孙副将了。
确实,如今进过国公爷房间的、最有作案动机的人,就是孙副将了。
陈升和冯照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还是由嘴皮子比较利索的冯照开口道:“我们确实一直盯着孙副将,但……徐娘子非要我们保证一刻都没有移开目光的话,我们却是不敢。当时孙副将就坐在夫人他们房间的小厅的桌子旁,那壶茶水就在桌子上,孙副将要下毒,只需要几息的时间便可以。
说起来,青云带着夫人回来时,我们都下意识转头看了外头一眼,夫人回来没多久,国公爷便也回来了,之后的事情,夫人都是知晓的。”
赵少华闻言,眉头一蹙,“不会真的是孙副将下毒罢?大伯父对他那么好,他如今的夫人也是大伯母替他牵线的,他若真的做出了这种事,当真是猪狗不如!”
徐静抿了抿唇。
如今最有嫌疑的,确实就是这个孙副将。
但光看作案动机和案发时在场的证明,还无法彻底把他定罪。
不过,方才岑夫人已是派人去找孙副将了,等他人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几人又在院子里等了一刻钟左右,赵景明突然大步走了进来,脸色紧绷,深吸了一口气道:“阿娘,我和二兄在后头的库房处找到廖总管了,然而我们找到他的时候……”
赵景明顿了顿,嗓音变得异常艰涩,“他已经没气了。”
众人都是一震。
赵景明接下来,又说出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我们在找廖总管期间,还找到了躲在府里的孙副将,阿爹先前让他离开的时候,他偷偷甩开了阿爹派去送他的人,一直躲在府里,负责送他的仆从因为怕被阿爹责罚,所以没有立刻告诉阿爹,一直在偷偷寻找孙副将。
孙副将说,他不想走是因为还有话想跟阿爹说,他还说,给阿爹下毒的人不是他,廖总管也不是他杀的……”
岑夫人咬了咬唇,猛地站了起来道:“他们在哪里?立刻带我过去!”
赵景明很快把他们带到了梁国公府的库房处,廖总管的尸首便是在库房后面找到的,他被藏在了库房后面的一堆灌木丛中,不走进去查看都看不出端倪。赵景明的二兄赵景毅见到岑夫人他们过来了,立刻迎上前给他们指路,“阿娘,廖总管在这里。这里平常便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更别说是今天这个日子了,那个贼人显然很是狡诈,特意把人藏在这里,等祖母的寿宴结束,府里的守卫没那么森严了,他就可以想办法把尸体处理掉了。”
此时的廖总管已是被他们抬了出来,放在了地上摊着的一块白布上。
因为涉及到了命案,萧逸想做甩手掌柜都无法了,他走上前蹲在死者面前,细细查看,徐静也走到了他身旁。
却见高大发福的中年男人此时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脸上一贯的和善笑意被死气沉沉所取代,两只手被背在身后,用麻绳紧紧捆着,两只脚也被麻绳捆在了一起。
岑夫人看着廖总管的尸体,气得浑身发抖,眼睛泛红,“到底是哪个混账干的!被我知道了,我定不轻饶他!砚辞,你是刑部的,查案经验丰富,还要劳烦你替我们把这个凶犯找出来!”
萧逸点了点头,却忽地,抬头看向徐静,道:“如今没有仵作在场,劳烦徐娘子帮我验一下尸。”
在场的人除了赵景明,均是一脸错愕。
徐娘子?验尸?
是他们疯了,还是萧逸疯了?
萧逸却一脸淡定,站了起来道:“徐娘子精通医术,故而也对验尸一事有几分心得,不过,她到底是我还没过门的妻,我也是查案心切,才拜托徐娘子验尸。”
岑夫人立刻明白了萧逸的意思,道:“放心,阿静帮忙验尸一事,这里不会有人说出去。”
她方才也很是震惊,但后来想想,这个女子让人震惊的事情还少吗?
也难怪向来对女子淡漠的砚辞会对这个女子如珠似宝一般,甚至愿意为了她请旨复婚。
徐静看了萧逸一眼,才蹲下了身子,开始验尸。
到底是在赵家人面前,她也不好一上来就把死者的衣服脱了,也幸好这个死者的死亡原因十分明确,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徐静一边查看尸体情况一边道:“死者的身体已是开始僵硬,但出现了尸僵现象的地方只有咬肌和颈肌,初步推断死者是在大概半个时辰前被杀害,现在大约是酉时六刻(下午六点半),就是说,死者大约是在酉时二刻(五点半)被杀害,考虑到如今天气变凉,尸僵出现的时间会晚一些,因此死者的死亡时间可能会更早。”
酉时二刻!
梁国公是酉时刚过没多久毒发的,他们把梁国公抬回房间的时间,是酉时二刻(五点半)左右。
徐娘子说死者真正死亡的时间有可能更早,也就是说,凶犯很可能是在他们把梁国公抬回去前,把廖总管杀死的。
这样的话,方才跪在院子里的四个人,除了一直跟在梁国公身边的沈节,都有作案嫌疑。
有作案嫌疑的,自然也包括之前一直藏在府里的孙副将!
岑夫人过来的时候把那四个人也带过来了,察觉到大家看向他们的眼光,除了沈节,其他人均是脸色一白。
徐静继续道:“死者颜面青紫肿胀,眼角膜浑浊,有出血点,颜面皮肤、颈部皮肤均有出血点,加上死者颈部可见清晰勒痕,根据勒痕上的花纹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根麻绳。
死者双手被麻绳捆住的地方有挣扎留下的擦伤,脚上被捆住的地方也有,说明死者是被凶犯捆住后再被杀害的。然而,死者身上却没有任何抵抗伤……”
徐静一边说,一边一点一点地检查了过去,当检查到死者头部的时候,她的手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