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有的事情勉强也是没用的。”谢秋燕轻声劝慰道,“我们过去吧。”
谢秋阳被自己妹妹拖到了隔壁,直到挨着椅子坐下,他才稍稍的回过神来。
是啊,妹妹说的对,有点事情勉强也是勉强不来的。
即便是她愿意见他,那见到了又有什么结果呢?
谢卫两家注定不能联姻,他所有的心思不过也就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她……的身体还好吗?”谢秋阳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谢秋燕挥了挥手,让房中杂人退下,“太医说,她还需几年的修养才能完全恢复。大哥,你这样从宫里跑出来不要紧吗?父亲不是说……”
“不要紧。”谢秋阳无力的挥了挥手,“有没有我在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改了是心思了吗?”谢秋燕奇道。
“并非是他主动改了心思,而是公主身边已经有人陪伴了。”谢秋阳淡道,好像是在阐述一桩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四皇子殿下已经捷足先登,所以也没我什么事情了。大概公主心目之中已经选定了他了吧。”
谢秋燕的眼睛眨了眨,虽然有点替大哥庆幸,终于不用去娶那个他压根就不想娶不想讨好的柔然公主了,但是却又替自己有点担心了。
她即将要嫁给三皇子,若是四皇子的势力日益扩大,想来她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吧。
她怔了半晌,随后淡淡的一笑,“随缘吧。”未来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父亲和姑姑既然这么做了,便是有他们的道理。
谢秋阳这才稍稍的抬了抬眼,“你不怪大哥没有去努力吗?”
“我为何要怪大哥?”谢秋燕莞尔一笑。
“你即将嫁给三皇子,若是大哥能将柔然公主娶回来,无疑是给三皇子与你一个很好的助力。”谢秋阳道,“如今被四皇子抢先了,要知道这样一来,他的势力就暗中扩大了不少。”
“无妨的。”谢秋燕豁达的笑了笑,“我不会怪大哥,大哥也不用多想了。我的事情已经是身不由己,若是大哥能过得自在点,我自是很开心。再说了。姑姑在,父亲在,大哥也不会放着我不管,将来不管结果如何,咱们不都还是一家子吗?”
谢秋燕的一番话说的谢秋阳心底思绪起伏,他蹙着眉,最后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姑姑说家里这么多女孩子里面,你是最像她的,她也是最疼惜你。以前我不明白,如今却是懂了。她并不想让你嫁入皇家,但是家中也只有你最合适嫁入皇家。三皇子殿下为人宽厚,我知道你自小也只当他是哥哥,并没什么其他的心思,虽不能说嫁给他便是委屈了你,但是总不是你心悦的男子,怎么说都是没能顺应了你的心意了。”
“三皇子殿下可有心悦的姑娘?”谢秋燕笑了笑问道。“若是有,大哥便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里面的准备,不要让我觉得太过突然。”
“没有。”谢秋阳仔细的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道,“三皇子殿下对女色并无多少过多的念想。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了,便是到现在,他身边两个侍寝的宫女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侍妾之类的人了。”
“那就好。”谢秋燕点了点头,随后朝着自己大哥一摊手,“你看,我也不是特别的委屈。至少嫁的人知根知底,还是一起长大了的。比起很多姑娘,我也算是幸运了的。”
谢秋阳看着谢秋燕那温柔如水的笑容,心底不免还是起了一丝的酸涩。
“放心吧,大哥不会让你吃苦。父亲和姑姑也不会。”谢秋阳缓缓的抬手,按了按自己妹妹的肩膀,缓声说道。
“我知道的。”谢秋燕点了点头。
外面的长街之上传来了一阵骚动,有马蹄声经过,还隐隐的传来了让闲杂人等让到路两侧的呼喊声。
谢秋燕回眸起身,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走到围栏之侧探身看了看,“大哥大哥,快来看,柔然公主的仪仗就要来了!”
谢秋阳起身,走到围栏边上,却是没有先朝长街看去,而是直接看向了隔壁。
他拢在袖袍里面的手微微的一紧,卫箬衣就坐在他的一边,距离很近,有一盆怒放的海棠阻隔在他与她之间,透过海棠的枝叶,她的容颜若隐若现在他的眼前。
原本的明丽被苍白所覆盖,却多了一种叫他心碎的脆弱,他想抬手过去拨开那盆海棠的枝叶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明了一点,手都伸出了,却是被谢秋燕一把握住。
谢秋阳猛然回神,这才明白自己刚刚的举动若是做了,明日京城传的便是谢家和卫家的绯闻之事了。
他苦笑了一下,“放心。”他压低了声音对谢秋燕说道,“我不会猛浪了。”
“大哥,看热闹吧。”谢秋燕这才缓缓的一笑,指着长街最外一侧说道。
柔然公主的仪仗果然气势不凡,前面是一队礼部派出的大梁护卫引路,打着大梁的龙旗,护卫们一个个明甲亮铠,气势不凡,彰显了大梁的强盛与威仪之态。后面跟着的便是柔然人的队伍了。
排在柔然人队伍最前方的是二十名彪悍的壮年男子,穿着黑色的靴子,红色的裤子,上半身赤膊围着一圈兽皮,显得十分的健硕,一个个手臂的肌肉鼓鼓的,快赶上小孩子的腿那么粗了。
在他们之后便是随着使团而来的珍禽异兽,是敬献给大梁陛下的,前面两辆车里面装的是几只丹顶鹤,雪白的羽毛,墨染一样的羽尖,代表着吉祥长寿,寓意极好。这种东西在宫里有,寻常百姓是很难见到的,所以百姓们一看到丹顶鹤,便发出了一声声的赞叹。
丹顶鹤之后跟着的马车里面装着几匹似鹿非鹿的大型动物,缓缓经过的时候,大家更是议论纷纷。
卫箬衣摸了摸下巴,这是四不像啊!这柔然人抓的动物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从他们带来的动物上看,柔然人就是真心前来联姻的,这些动物都代表着祥瑞。
动物过去之后,鼓乐之声传来,一群柔然少女与少年,彩衣峨冠,载歌载舞的行进着。他们经过的次序不一样,身上的衣着也不一样,这歌舞的队伍很长,还有人负责在一边洒下各色的花瓣,微风一过,歌舞声响,花瓣随着少女与少年们的裙裾衣摆而动,宛若一片欢乐的花海。舞蹈非常欢快,鼓点也分明轻快,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着鼓点一起起舞。这些少男少女的出现,顿时将气氛推至十分热烈的高度。
卫箬衣饶有兴趣的看着,想来这些衣着不同的少女和少年便是代表和柔然各个不同的部落了。
柔然人此举便是要告诉大梁皇帝,他们各部落都愿意与大梁缔结盟约。
其实也没办法不缔结盟约,柔然人要和大齐人开干,自然是要将大梁的心先安抚好了的。
等歌舞队伍一过,便是身穿五十名明丽的少女分成两列跟在后面了,看她们的衣着与装饰应该是柔然的宫女。紧跟着她们的就是柔然公主所坐的马车,
马车四周是空的,没有马车的车壁,也没有棚顶,八匹雪白的骏马拉着一个被做成花瓣状的马车缓缓前行,花瓣的中央端坐着一名身穿着红色礼服的异域少女,墨发被高高的盘起,头上带着花冠与其他的金质饰,贵不可言,美艳不可方物。
大家在看她,她也落落大方的看向了四周,一再的对周边的百姓们挥手示意。
“看这柔然公主的脾气还不错嘛。”卫箬衣笑道。
柔然公主的车马过去了,后面便是一队锦衣卫跟着,卫箬衣一阵紧张,刚刚看公主都没上什么心思,现在到了来劲了。
直到所有的锦衣卫都过去了,卫箬衣依然没见到萧瑾的身影,她这才放下心来。
等坐回椅子里面,她就微微的笑了起来,萧瑾答应她不出现在公主面前果然就是真的不出现在公主面前了。
倒不是她有多小气,要干涉萧瑾的事情,只是人家柔然公主来势汹汹,她也不得不防着一点。
卫箬衣专心致志的看着楼下经过的公主仪仗,却不知道她也是在被人默默的注视着。
萧子雅躲在暗处,目光未离开过卫箬衣身上半毫。
其实就连他也说不出来卫箬衣到底有什么好的,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就是牵动了他的心思。
世人皆道他是个专情的人,自他的世子妃死去,他便再没动过续弦的念头。不过也只有萧子雅自己明白,他的确是个不容易动情的人,但是却不是对他的世子妃专情,而是能让他专情的人就坐在对面的围栏里面。
至于他的那个世子妃,他默默的在心底冷笑了一下,他为何要对一个被人安排在他身边将他一举一动都报告出去的女人动心呢?
他之所以容忍一个那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罢了,不过他还是大意了一回,才让自己身落残疾。
那个女人不是病死的,而是他动了手脚弄死的。
他的身边,不需要一个对他怀有别样目的的人。更不需要陛下再塞一个奸细过来,所以他就变得十分的“专情”。
如果上次他谋划的那一次行动成功了的话,如今大概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看柔然公主的仪仗的人便应该是他了。
真是太可惜了。
“成书,你去将这份信送去对面。”萧子雅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封已经写好的信笺,交给了他身后的侍从,缓声说道。
“是。”成书接过了信笺,走了出去。
萧子雅默默的等候着。
“郡主,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拱北王府的萧子雅送来的。”绿蕊一脸愤慨的说道,“他还有脸送信过来。”她气鼓鼓的说道。
“是啊,他居然还敢送信给我?”卫箬衣先是一怔,随后淡淡的轻笑了一下,上次在别院的事情,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按照萧瑾的说法,萧子雅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也默许了这件事情了。
她掏心掏肺的将他当成朋友,他便是如此出卖她的吗?
本是压根就不想接他的信的,不过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卫箬衣还是将信接了过来。
信上也没写过多的事情,只是说萧子雅会在诗社外面的街角的一颗大槐树下等着她,他想见她一面当面与她道歉。如果她不来,他就会一直等。
“靠啊!”卫箬衣看完就将信丢在了一边,想想不好,随后捡起来又叫绿蕊送给在门口等候着的拱北王府的小厮,“你去回了你们家公子,便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出门,恕不相见!”谁要去见他啊。他的脸又有多大?他愿意等,那就一直等吧。
横竖她是一点点都不想去的。
卫箬衣的举动纳入了萧子雅的眼底,一如他之前所料的那般,他并没动怒,反而不经意的笑了起来。
看看,她就是这么耿直,竟是压根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一个不会掩饰自己情感,如此外露的人,为何要装病呢?
萧子雅更是好奇卫府接下来的举动了。
肯定是有事。
“世子,这信被退回来了。”成书捧着信跑了回来,对萧子雅说道。
“我知道了。”萧子雅淡笑着点了点头,“必要紧,我只是让她知道有这回事罢了。不过她肯定会来见我的。你去将信烧了吧。”
“是。”成书应了一声。
等信变成了灰烬之后,萧子雅便对成书说道,“你推我去诗社外街角的那棵大树下面去便是了。”
“好。”成书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京城的百姓在经过那棵大槐树的时候,都能看到一名身穿素色直缀的青年男子,眉头深锁,眼神温润的坐在一架木质的轮椅上,静静的等候在大槐树边上。
一天如此,二天亦是如此,第三天,这事情便就传开了。
到了第四天,这消息似乎都有压盖住柔然公主前来京城的趋势,大家纷纷议论着,不知道拱北王府的那位公子如此是在做什么。
他似乎是在等人,但是他等的人是谁?
人们的好奇心总是很重的,还有人特地绕路过来一观,发现萧子雅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是脸色却大不如前,苍白孱弱,那身子骨似乎岌岌可危,有一种一触即溃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