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宛国王过寿还有几天时间,来自西域各国的使者正在陆续赶来,发生了浴室偷窥的那件事,大宛王室担心刘烨要走,特意派了上百名侍卫为她护驾。其实,刘烨压根没想过离开,她好奇刺客的身份,要弄清楚对方的用意。
如果对方是针对她,那么不管她去哪儿都逃不过,与其日夜饱受暗杀的威胁,不如占据主动先把刺客找出来。若是针对大汉,那她就更不能走了,大宛成为大汉附属国还不到一年,反汉的势力就等不及冒头了,要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将来两国都不太平。
大宛的寝宫建在山林中,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大自然的清新气息,刘烨起个大早,借着散步的空隙摆脱了那些侍卫,和冯嫽详谈昨晚他们的所见所闻。
冯嫽将亲眼目睹的一切都告诉了刘烨,除却那些香艳场面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三言两语带过,那对男女怪异的举止都如实描述了出来。
“伊桑克?”刘烨念着他的名字,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这个人跟刺客有没有联系,但他三更半夜与宫女私会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他们之间一定有见不得光的勾当。”冯嫽越想越可疑,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的情形,趁着没人跟过来,拉着刘烨跑到浴室外面的那扇窗户前面。
寝宫建于半山腰,浴室正好靠着斜坡,窗户朝向密密的树林,墙角下有道沟壑,留作平日放水之用。按理说这种地形不便于偷窥,更别说爬上去投暗器了。冯嫽站在墙角仰头看向那扇窗,田字形的窗户约有两尺见方,仅能容下像赵子卿和少夫那么小的孩子经过。
刺客趴在窗户上行凶是不可能的,这么看来,他(她)极有可能是从屋顶探下身子来的。想到这儿,冯嫽提气跃上了屋顶,上来之后发现这个位置并不隐蔽,隔壁图奇棠的寝宫建在上方,很容易就被看见了。而且,屋顶连个脚印都没有,均匀的灰尘遍布其上,不像是伪装的。
冯嫽蹲在屋顶苦思冥想,刺客究竟从哪儿投暗器呢?难道不是从窗户外面,而是另有出处?
冯嫽正纠结着,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两声嘲笑,抬眼看去,图奇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院墙上,不怀好意地望着她笑。
“原来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冯姑娘啊,幸会幸会。”图奇棠学着汉人的样子,拱了拱手问候她。冯嫽对他没有好印象,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图奇棠好像也没指望她给好脸色,自顾自地说道,“冯姑娘有何发现?不如说出来一起商量啊!”
“你不是看见刺客了么,还跟人家国王拍胸脯保证亲手抓人。”冯嫽看也不看他,淡淡地讥讽了两句。
“怎么?你不相信我啊!”图奇棠低下头寻找刘烨的影踪,碰巧迎上她的视线,得意地笑起来,“你和你们公主都是防备心十足,怎就不肯信我一次呢!”
话音未落,图奇棠一手撑着院墙,帅气轻松地跳到刘烨面前,姿势完美地可以打十分。他那双灰色的眼眸波光潋滟,放肆地扫视着她,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
“公主,昨晚睡得好吗?”图奇棠大步走向她,熟络地拍着她的肩膀,脸上的笑逐渐加深,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托你的福,我睡得很好。”刘烨一看见他就想起了那几名妩媚的舞姬,以及他们放浪的笑声,忍不住调侃道,“王子口口声声要去抓刺客,倒是没有食言,莺莺燕燕足够你忙整晚吧!”
“还是公主关心我,整晚没睡你都知道。“图奇棠笑得很贱,逐渐靠近刘烨,压低声音道,”你的语气听起来酸溜溜的,是不是误会我了啊?那些女人……”
“误会?我清楚你的为人,没什么好误会的。”刘烨原本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美人当前,他哪有心思帮她找刺客。
刘烨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背抵着树无处可退,图奇棠哼了声,一手按在她头顶的树干上,倾斜的身体看起来像是靠在她身上似的。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我不像你想的那么随便,请你不要以貌取人,不要总是伤害我好吗?”图奇棠的表情变化地很快,之前分明是阳光灿烂,这会儿又阴云密布了。
刘烨对他无感,这话听着只觉得瘆人,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好笑地打了他一下:“喂,你怎么了,突然装忧郁我可接受不了。事先声明,我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啊,男人逢场作戏很正常,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图奇棠静默片刻,道:“你是不是被爱人伤害过?所以不肯再相信爱你的男人!”
又来了,这是他第二次说她被伤害过,从他在温泉初次见她就这么说,难道她的伤痛就表现地如此明显吗?他能看透一切的视线深深刺入刘烨的心,让她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她可以容忍他看到她的身体,却不允许他闯进她的心。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刘烨拿他的话回敬,勉强地笑了笑,“请你不要随口说爱说伤害,我们的关系远远没到那种程度。”
图奇棠和刘烨相互对望,谁也没有开口,他要看透她的心,她拒绝他的窥视,如同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难分胜负。
“你快放手,你干吗呢……”刘烨脱离了冯嫽的视线,她慌忙从屋顶跳下来,看见图奇棠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刘烨,焦急地叫起来,“公主,他有没有冒犯你……”
图奇棠懒得搭理冯嫽,却不得不向固执的刘烨投降,无奈地笑道:“好吧,谁叫我先动了心呢!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这个女人,而不是解忧公主,你不要总以为我是别有企图。大汉公主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我不能容许你出任何闪失。”
图奇棠说的话真假难辨,但这一刻,刘烨相信他没有说谎。也许每个人都想听自己想听的话,他说他喜欢的是她的人,并非公主的身份,着实让她感动。可是,感动又如何呢,她对他的看法还是不会改变。
“公主,公主……”冯嫽用力向图奇棠挥拳,图奇棠懒洋洋地一晃,反手握住她的拳头,冯嫽痛得皱紧了眉,忍住没吭声。
图奇棠瞥她一眼,放了手,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浴室那扇窗户:“我问你有什么发现,你还没回答呢!”
冯嫽甩甩手,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手要断掉,好在这个喜怒无常的安息王子及时收手。
“嗯……刺客不像是在浴室窗外动的手,屋顶也没有痕迹……”冯嫽困惑地征询刘烨的意见,“公主,你是不是
“哦?”图奇棠想了想,看向寝宫周围的树木,蓦然眼前一亮,指着靠近窗口的一截树杈说道,“冯姑娘,你上去瞧瞧,是否可以看到浴室。”
冯嫽看着那根细细的树杈,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你的意思是,刺客当时有可能在树上?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根树杈比扫帚粗不了多少,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除非是个孩子。”
“那倒未必!”图奇棠边说边走回树下,抬头看着那截树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动手解开身上的腰带。
冯嫽大惊:“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敢……”
图奇棠一把将她拉过来,递给她腰带:“我叫你一声冯姑娘是客气,其实我该叫你冯壮士才对。你爬上树,把腰带抛向树杈上面的树枝,双手拉着在树杈上走,这样就不怕树杈断掉了。”
“真的?”冯嫽将信将疑地接过腰带,抬头看了半天,觉得他分析地很有道理,一根树杈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但再加上那根粗实的树枝就没问题了。
冯嫽麻利地爬上树,看了眼脚下颤巍巍的细树杈,将腰带抛上头顶的树枝,两手拉了拉确定没问题,深吸口气踩着树杈缓缓走向浴室窗户。
图奇棠的猜测居然没出错,冯嫽借着头顶的腰带保持平衡,晃悠悠的树杈竟能禁得住她的重量。她走到窗口,正好面对浴室,她试着腾出一只手比划了下,图奇棠应景地丢给她一枚石子,她往浴室里掷去,听见了哗啦的水声。
冯嫽激动地跳下来,奔向刘烨:“公主,我找到了,刺客八成就是在那儿动的手。”
刘烨微笑着鼓励她:“嗯,太好了,小嫽姐姐。”
“哎,还我的腰带!”图奇棠双手捂住衣襟,不满地叫起来,“是我先找到的好不好,只不过让你上去验证一下,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真是的。”
“抓到刺客,都是你的功劳。”冯嫽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还他腰带,接着向图奇棠求证道,“你说刺客是不是个女的,而且还是跟我身形差不多的女人。”
“很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是小个子的男人,总之稍微懂得轻功的就可以。”图奇棠系上腰带,低头想了会儿,自言自语道,“这些都不做准,我还是得亲自走一趟才行。”
“你要去哪儿?”刘烨问道。
“有几个地方要转转的,现在非常时期,公主还是待在寝宫里的好。”图奇棠没有明言,嬉皮笑脸地说,“不要太想我哦,晚上见啦!”
“好,晚上见。”刘烨心想他是为了刺客的事奔波,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还是叮嘱了声,“小心啊。”
图奇棠开心地笑了笑,没有言语,挥挥手下了山。
刘烨和冯嫽走回寝宫,路上见到国王赏赐给图奇棠的几名舞姬,她们筋疲力尽地打着呵欠,没好气地抱怨道:“那个安息王子真会作弄人,整晚上都不让我们睡觉,还要我们轮流大叫,丢死人了。”
“就是啊,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本来还挺愿意服侍他的,没想到他连碰都不碰我们,躲在浴室里大半天都不出来,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肯定有毛病,只问我那些王公大臣的破事,对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舞姬们叽叽喳喳地走远了,刘烨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