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魏郡城上,两位值守的郡兵看着城下浩浩荡荡的马家方阵,不禁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恐。
夕阳西下,那残缺的阳光洒在广魏郡并不高大的城墙上,予人一丝迟暮凄凉的感觉。似乎马上来临的、庞大的黑夜,即将把整个广魏郡吞噬。
“二狗子,你说郡守大人会不会同意马家的劝降?”一郡兵紧紧握着手中的劣质长枪,口气颤抖问道。
“应该会吧?南安郡郡守不就是因为没有答应马家的劝降,而被一个丑汉子攻破了城墙,最后从城楼上给扔了下来......”那二狗子回答道,似乎希望这个可怕的事实,能让远在郡守府里的那位大人清醒一些。
“我觉得郡守大人也会,你没听说,那安定太守便是逞能,大骂马家不忠不义,出城搦战,结果被阎行一刀给劈成了两半儿,连肠子都流得遍地都是......”另一个郡兵听到两人在此嘀咕,也忍不住说出了他刚听到的消息。
“阎行?那人不是韩遂手下的第一大将吗?什么时候又成了马超的手下?”之前第一个说话的郡兵奇怪问道,却看到那两人肃然无语,而二狗子还给自己拼命打眼色。
二狗子立时明白不好了,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守城伍长站到了自己身后。二狗子浑身颤抖,他可知道,自己此时可是犯了祸乱军心之罪。按律,该当斩的!
可是,那伍长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后,才说道:“阎行在草原一战之后就销声匿迹,却不想,这金城第一勇士,居然已经拜在了马家......若是郡守大人誓死抵抗。那我们这些人,说不定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说完,那伍长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便离开了。
“认命吧,希望郡守大人不是一个傻子......”三人皆沉默了起来,而心中,却都是这样一个想法。
庞德面无表情端坐在战马身上,看似冷漠无情。但他不断驾驭胯下的战马来回走动,却出卖了他心中的焦虑。
丑哥和阎行已经攻下安定和南安了,自己距广魏郡虽然路途远了一些,但少主制定的兵事改革当中,明确表明部曲是按照军功多少发放俸禄和奖赏的。自己部下那些人,早就急得嗷嗷叫......
“庞叔,您还等什么?黄叔跟那个阎行已经都攻下郡县了,咱们手下士兵不比他们差,而且还带了床弩炮,只要您下令,侄儿保证,一轮箭雨之后,这广魏郡定然是某等的囊中之物!”马岱年轻,更耐不下心,焦急地向庞德说道。
庞德听了之后,心下也有所意动:对于攻下广魏郡,他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原因不说别的就说暗影们已经将广魏郡的城防部署送到了自己的案头......自己还攻下不这郡县的话,那也别当少主手下的第一将军了。
想到此,庞德就打算下令集中兵力进攻防守薄弱的西门,可看了一眼法正之后,还是问了一句:“孝直,你那先礼后兵之计,确实可行?”
“放心,只要庞将军信得过在下,在下保证论功行赏之时,庞将军绝对拿第一。”法正蹲坐在地上,丝毫再也没有士族弟子那端庄高傲的样子,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嘀咕道:“以前在家中,以为当个文士就了不得了,没想到,咱还能率领五千将士征战沙场。这要是让老爹知道了,非气死不成......”
“孝直,此乃对阵两军之间,切不可如此随意!”庞德挥了挥手,看到几位亲卫护在了法正身旁后,才又问道:“孝直为何如此笃定那广魏郡太守会降了我们?为何又说少主论功行赏,某等必然是第一?”
“古语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法正看了这些护卫一眼,得知庞德的善意后,才悠悠说出这番话。
庞德虽然在这一年当中不少在议事厅议事,但他毕竟是半路出家,还在军事培训馆里,同那位战功卓越的萧天同志一起学习最基础的识文断字。法正这番话,他虽然大概能猜出是啥意思,但却不敢肯定。不过,庞德跟丑哥一样,有个优点,那便是:不懂就要问!
法正也没等庞德开口,看到庞德那副懵懂的样子,就主动解释起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打仗最上等策略,是用计谋去挫折对方,使对方屈服。其次是在外交上击败对方。再其次是直接与敌交战。最下策才是攻城,非到不得已时才采取。”
庞德点了点头,说道:“少主常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是赔本生意,咱马家军可不干这赔本买卖。这句话,是不是跟古语一个意思?”
法正撇了撇嘴,虽然鄙视马超那粗俗的话语,但却不得不承认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庞将军,你看,丑哥和阎行虽然兵急如火,攻势如林。但也伤了不少士兵,费了不少钱粮。少主如今嗜财如......嗯,用财有道,对于两人的做法,他虽然欢喜,但绝对不会是最满意的。唯独像我们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能让少主满意的。”
“可你又怎么肯定,那广魏郡守就一定会投降?”这话不是庞德说的,而是在一旁也听得入迷的马岱询问道。
“内外有因,不得不降。”法正自然知道马超让马岱跟在庞德帐下是什么意思:庞德沉着冷静,有大将之风。马超想让马岱从庞德这里多学一些为将之道,而让自己当军师,或许还可能是因为自己年纪与马岱相近,更有话说的缘故,想使马岱更能成为一位文武双全的儒将。其用心良苦,法正感同身受。
由此,法正便正经起来,慢慢将他的分析说了出来:“马家大举进攻,塞外羌胡闻风而动,声势浩荡,广魏郡守早已是惊弓之鸟。而丑哥、阎行连下两郡,更使得广魏郡士气低落、闻风丧胆。然这只是外因,虽有可能,但却不能准确判断出这郡守是否肯投降。”
庞德和马岱哪里能想到这些?只听得纷纷点头,对法正敬佩不已。法正也有了一丝为人师表的感觉,继续说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广魏郡战降与否,全在郡守一人身上。而那郡守何许人也?你们可知否?”
庞德和马岱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那郡守便是杨阜以前主子,天水太守韦端的二儿子,韦诞。我早先就从杨别驾口中得知,韦诞此人性子平和,爱好黄老之道,对于兵家纷争最是厌恶。所以,我判定,只要我们做得不是太过分,再礼上一份书信,言明大义,那韦诞定然会投诚于某等!”
法正话音刚落,只见那广魏城门大开,一骑擎着白旗的骑士远远就高声喊道:“广魏郡愿降,还请诸位稍带,郡守大人稍后便来交出郡守印信......”
庞德和马岱均是一脸震惊,看向法正的眼光,也不禁增了不少敬意。
而法正则学着马超的样子,捋了捋头发,风sao的轻声呼道:“哎,高手寂寞如雪,何人才能与某一较高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