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遇害之事,在张松要来襄阳这件事之前,一下就变得不重要了。这倒不完全是因为马超就那么意气用事,确是因一件阴谋的发起,大多后续还有计谋接连推动,一层层造出不可更改的结果。
可刘协病重此事,在刘协躺倒在床之后,再也没有多少动静。加之消息封锁较严,汉室皇威也实在不再是世人关注的焦点,所以,马超连一些脑子不开窍儿的士族集团谩骂都没有收到。
有时候,马超甚至就在想,是不是这就是刘协自己来的苦肉计,除了要挽回大乔的心,在另一战场上赢过自己之外,是不是还想看看这世人还在乎不在乎他这个天子?
不过,结果可能令他失望了,但马超也不会落井下石,除了安排加大对刘协监护之外,便对刘协再不闻不问,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张松要来襄阳的事件之上。
两天后,暗影终于传来消息,张松的确要来襄阳。不过,打的旗号,却不是什么代表刘璋来寻刘备这位汉室宗亲叙叙家常,而是要作为益州使者来结好马家。因马超人在襄阳,故而未去长安,转道来襄阳拜觐。有趣的是,西川那些人明知天子在襄阳,却丝毫不打着觐见天子的旗号,此等所为,显然是在顾忌马超的威势。
当然,对于这等无聊的旗号,马超是不会相信的。马家与西川虽有贸易往来,但也就一般合作关系,谈不上亲密也谈不上有仇。而且,马家鼎立六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册封雍王之时都没有见刘璋透露出交好的意思,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赶着前来?
好在马家的暗影也不是吃素的,又两天之后,另一组潜伏在建安郡的暗影发来一则震惊的消息,而这个消息,也完全让马超隐约猜到了西川那帮人的用意:
蛮王孟获反了!
此时的孟获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搅动了大汉最西南的风云。
在中原大地风起云涌的时候,南蛮那边也不太平。南蛮那处原本乃深山老林、蛮荒之地,部落林立也不通交流,彝人更粗俗无知,整个南蛮一盘散沙,一直到这个孟获的出现。
孟获出身豪强之家,身有勇力,更嗜勇斗狠,小小年纪就在南蛮那里闯出了名头。十七岁时,更深入彝人部落,与各洞主寨王切磋比武,三年时间以武或服众、或结拜,与带来洞主、木鹿大王、兀突骨、金环三结等蛮族首领交情甚厚,归来之后,孟获已声望如日中天,为夷、汉两族部下畏敬。
而南蛮这里出一个孟获,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即便孟获野心极大,但面对益州上下二十万郡兵,他也只能俯首称臣。可问题就出在益州这一年,也发生了叛乱,让孟获这个野心家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益州之主刘璋之父刘焉入蜀之初,因为他们是外来户的缘故,生怕自己掐不过益州当地的本地佬,所以曾招集自南阳等地流入益州的难民,组成一支军队,号称“东州兵”。作为他统治益州的枪杆子,刘焉也算是个人材,至少在益州,凭着这么一只没有经过多少正式训练成军的乌合之众东州兵,辛辛苦苦地打拼了许久,总算是能在益州站稳了脚根。
不过刘璋继父任益州牧后,因性格懦弱,待下宽厚无威,这些在益州内本就无根无底的东州兵自然是仗势欺凌当地土著居民,刘璋根本就没办法约束这些个持骄而宠的兵痞,使得益州的世家豪门与刘璋的统治集团之间的矛盾是越来越激烈。
赵韪此人为益州大吏,因益州百姓和世族的利益受到了损害而对刘璋的统制生起怨恨之心,遂起兵反叛,当时很多益州世家豪门都站到了赵韪这一边,在蜀郡、广汉、犍为等地纷纷响应,驱使自己的家奴和佃户参与赵韪的叛乱,使得赵韪在短时间之内便拥兵数万,与刘璋为敌,势力甚盛。
这一年初,赵韪甚至领军围攻了成都,而刘璋部下的东州兵恐一旦失败被诛,奋勇力战。赵韪不敌,只得败退江州,被追兵杀死,随后,益州世家豪门也不知道掉了多少的脑袋,抄了多少的家财,而且整个益州一直处于一种白色恐怖的氛围,益州的世家豪门十亭之中怕是也折了五亭。
这一战之后,受到牵联的蜀中世家豪族不下数十余家,刘璋的这一系列报复蜀中士族与百姓之举让他更加的不得人心,可谓是人皆切齿,就差画小纸人拿针扎再拿鞋底子抽了。
而刘璋自乱根基,其实也跟孟获没有半毛钱关系。可蜀中世家豪族这些人却不这样想,在仇恨的种子萌芽之后,他们突然将眼光放到了这南蛮一地,恍然惊觉,原本只有虫兽栖身的蛮荒之地竟然已经崛起一支强大的蛮族武装。有心之人便开始渐渐与孟获勾结,蓄谋着推翻刘璋的大计。而孟获也想在此乱世闯出一片天地,两者一拍即合。经三个月的密谋之后,一场声势、如野火燎原的大叛乱就此爆发!
这场叛乱不比之前赵韪这样仅仅只是豪强士族私兵的叛乱,而是一场汉蛮之间的生死较量。起先那些豪强士族只想利用孟获之勇,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短短数月,建宁、永昌、牂牁、越嶲四郡皆落入孟获手中,那些蛮人在汉人大地上肆意烧杀掠夺,将整个益州置于一场史无前例的血雨腥风当中!
此时益州还无诸葛亮,而叛乱的规模也远远胜过历史上那次。刘璋紧急调动吴懿、张任、严颜等精兵良将陈列于汉嘉、犍为、朱提一线,死死抵御蛮人的进攻。蜀中谋士这时也纷纷献策,言此番叛乱乃亡益州之举,若不请外援相助,则偌大益州恐生灵涂炭!
由此,张松临危授命,带着益州上下几十万黎庶的殷殷企盼,前来结好马家。
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些曲折,可越是这样,马超便越是狐疑:“益州既然已经兵危如火,张松也是为求援军而来。为何此行还要遮遮掩掩,打着什么结好马家的旗号?难道他就不怕,一旦有所闪失,整个益州沦入孟获之手?”
“枉你一世聪明,今日怎么这般异想天开?”说这些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庞统。
如今马超身边无一谋士,突遇如此问题,自然要找人相商一番。更何况,这些日子,庞统跟刘备走得也很近,马超也需探探两人这段时日他们到底进行到了何等地步。
“益州不同中原,那里山川险恶,九曲回肠,虽有城池建筑,但地广人稀。蛮人虽重死轻生,剽悍勇猛,但看似来势汹汹,可所下城池得其军资辎重却寥寥无几,而且蛮族以孟获为王,但却不从指挥,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祸乱四郡已远远超越其能力,受其战力、军资、眼界等诸多因素所限,深入蜀中内腹实难为之。张松此番前来,看似为求援军而来,但事实上,你不要忘了,他本身也是蜀中豪强啊……”
这番话落,马超登时心如明镜,望了庞统一眼,不由感念不已:无论哪个地方,战争总是伴随着阴谋一同到来。所谓益州生死之战的说法,恐怕也是益州有心之人故意编造出来的谣言,被暗影听说,从而一股脑传入这里罢了。而那些益州豪强士族的真正目的,就是在孟获这把野火上,再浇上一桶猛油,彻底将益州的刘璋焚烧殆尽!
也就是说,这次虽然张松出使与历史上那次原因不同、旗号不同、寻找的对象也不同。但本质上,却是一模一样的。而事情若是如此,那马超就实在不能抑制住嘴角的那丝微笑了:曹操那个家伙嫌张松丑,那自己在看惯了庞统之后,难道还没有几分免疫力吗?
庞统刚在马超身上找到一些自傲,可此时看着马超那幽幽诡异的笑容,突然感觉浑身冷飕飕的,仿佛自己又输掉了什么一般,赶紧挪了挪位子,有些不自然地用袖袍遮了遮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