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今天德阳殿里太热闹,实在是‘马家是否入主关东’这样的命题,太过扎眼。
这种关系马家兴盛存亡的大事,在这些古人的眼中,几乎就跟哈雷火星是否要撞地球一般突兀和严重!
论述得好,就跟历史上郭嘉劝曹操打官渡、诸葛亮定隆中策一般,名垂千古。而论述得不好…….反正马家会先玩完儿——不过他们在马超这个无良君主的手下,大概也知道,马超会在自己玩完儿之前,先玩儿了他们!
所以,吃完饭后,这个德阳殿里,还是一片吵嚷,其激烈的程度,比之上午有过而不及,都快赶上龙门客栈的炒菜大厅了。马超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听下去,到了最后,干脆就听而不闻了:这些人,没有一个说到自己心坎儿上的!
由此,马超最后忍不住起身大喊了一声:“都够了!”
再一挥手,马超让事先准备的侍卫,将巨大的沙盘模拟地图抬入了德阳大殿:他已经决定,将自己心中的策略说出来。因为,此时的讨论,已经变成了无意义的争吵。说不定换个思路,跳出那个圈儿后,才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诸位,在是打是忍的问题上,我也曾思虑多日,难以决断。”马超信步走到沙盘模拟地图一侧,招呼众人也上前围观之后,才继续说道:“然而,昨夜我突发奇想,或许,我们可以这样……..”
说着,马超犹如便魔术一般,突然擎出一支竹竿,指向许昌方向道:“世人皆知,此处乃大汉要心,而诸位也认为,马家出兵虎牢关之后,定然会争夺此处。然而,取得这里之后,虽然的确使得马家的视野大张,进退有度。但是,此处之重要,举世皆知,马家、曹操、袁术、刘表四家皆虎视眈眈,纵然是远隔此处的袁绍、刘备、孙策等人,亦然会牵动其心、提前应对。”
“由此,此地看似重要,却万不可取!”回头望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颌首同意、眼露深思,显然被马超这个新奇的想法带进去之后,马超才继续笃定道:“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这里!”手中的竹竿猛然一变,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指向司隶的河内郡,马超继续开口道:“河内郡,虽然隶属司州,但却在黄河北侧,更近并州。而此地一直是空白无主之所,正可由马家拿下,而河内郡之北,便是上党郡,其郡守张杨暗弱无能,自当初奉大将军何进之命回并州募兵后,一直留在上党攻打山贼,至今无功显。而如今残喘于黑山贼与袁绍之间,更是如浮萍无根…….”
“何止如此,郡县之内,还有匪首眭固作乱,而鲜卑、乌桓、匈奴等异族,也会时常侵扰入境。若是主公想要招抚,想必张杨必欣然从命!”说到军事上,荀攸终于开口了,而说完这些之后,他更是微笑着看了马超一眼,复又补充道:“更何况,微臣还知道,此地还是李梓豪的老家,而他同眭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张杨纵然不从,那主公想拿下上党郡,也在反手之间。”
“不错,并州自奉先公离去之后…….”说到这里,马超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黯淡。但随即调整好心情,继续专心于军略上,开口道:“飞将走后,整个并州鲜卑、乌桓、匈奴等异族割据一方,相互攻伐不止。乐平、西河、太原、新兴四郡,更是深受其害,而盘踞其中的黄巾余孽黑山军与袁绍征伐数年,也是人心惶怖,久思安定…….而并州之地,如今亦是无主之地,马家若是想取,超料定,不需一年光阴足矣。”
“再之后,马家可怀柔异族,驱其众族。尔后背倚河套之固,裹乌桓、羌胡、匈奴之众长击鲜卑,则万里大漠、甚至幽州之地亦然可归马家所有,数十万铁骑唾手可得!”越说越入神,马超此刻两眼炯炯,似乎已经看到了以骑兵起家,复又以骑兵纵横天下的马家,在雄浑苍凉的战场上,展耀它的辉煌,发出最振聋发聩的豪音!
然而,就在马超最后的豪言壮语还未说出来的时候,一句突兀的声音传来,打破了马超的臆想。
“主公,你预谋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甩开关东大地上的其他诸侯,从而先专心对付袁绍吧?”
郭嘉在此之前也是一直没有开口。而此时他一开口,却直击马超心理。使得马超愣愣看了郭嘉两眼几秒,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干脆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这一番谋划,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而且,此策丝毫不违背马家战略方向,我认为,是目前唯一可行之……..”
可是,郭嘉未待听完,就微微摇了摇头,丝毫不顾忌地说道:“太费事了,袁绍只要西进并州,便可将主公辛苦多时的构建起的命脉截断,使之首尾不能相顾,最后只能被袁绍分而吞之……..薄弱,太薄弱了。”
“主公……..”郭嘉话落之后,角落里又悠悠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只见马家最具影响力的终极老狐狸贾诩最后还是开口了:“主公,你想的可有些岔了。”
众人一齐把视线投过去,而马超更是做好了听贾诩那一番强盗逻辑的分析:贾诩和郭嘉不同,郭嘉是螳螂,时机一到,出手犀利,从不拖泥带水;而贾诩却是一只圆滑老到的蜘蛛,在阴暗处不露痕迹,于无声处悠然布局,等到对手惊觉之时,已然深陷罗网,怎么都挣脱不开了。
所以,马超觉得贾诩纵然不支持自己的策略,那他交心深藏的智慧,也不会如郭嘉那般犀利得让自己下不来台。由此,马超拿出了十足的尊敬,躬身开口道:“贾师,但又所想,尽可开口!”
可是,就在马超一抬头的时候,他看到贾诩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不由苦笑不已,无奈用手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补了一句道:“不过贾师,您还是请先把那条流涎擦去吧。”
贾诩抬起袖口,把那串快滴到地上的口水擦干净,歉然道:“上了年纪,肺木阳虚,嘴角松弛,总是不免的,不免的。”
这个时候,马超真心无奈到无话可说了:自从马家智囊团越发壮大之后,贾诩这老狐狸就十分谨慎,尽使韬光养晦之能。有时低调的,连马超都忘了他这位马家最早的智囊。
当然,说实话,马超对此还是很感恩贾诩的。因为他知道,贾诩这般所为,便是要后进之人,不用顾忌他的名声和他与马超的关系,可以畅所欲言、在马家尽情发挥才智。然而当马家真遇到重大决策时,他仍旧会如最老道的舵手,牢牢掌握住马家这艘船的船舵,不让马超在阴沟里翻了船。
毕竟,这次可不是马超私服入徐州了——入徐州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马家失去兖州的争夺权——毫无疑问,失去兖州那点争夺权,还伤不到马家筋骨。而此时马超亲定的大策,却极牵连甚广、非同一般,贾诩说不得,也得露出真本事儿了。
可是,再次仔细看了一眼装得十分入戏的贾诩,马超心中不由有些发颤:这老头子装病入戏如此之深,年头一长,会不会连他自己都不大分得清楚真假了?而且,这个时候他傻缺傻缺的,能说出一番大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