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进言皇帝,着民间挖寻新的可织造之物上报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地衙门少不了贴了告示,敲锣打鼓的宣告了番皇帝的旨义,百姓一方面感激皇帝为大伙儿衣食操心,一方面也在背后嘀咕:这哪那么容易找啊?
但是一听若找到的物件能让县令老爷看中送到北京大大有赏,还是群情激动起来,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警觉的搜寻起身边的事物。
消息由太孙之口传到白棠的耳朵里,白棠敏感的察觉到了赵王的图谋。
“他特意提了你的名字,举荐你统领此事,只怕另有文章。”
天气渐暖,白棠的书房大变模样,榻上铺了层织得极精密软滑的竹席。坐垫也都换成清凉的蚕丝垫。落地窗原本厚实的棉帘全换作卷竹帘,另有番清雅脱俗之美。
若不是怕徐三那醋精作怪,太孙真想日日来此与白棠小坐清谈,亦是人生难得的乐事。
白棠面色有点古怪。
寻找和棉花相似的,可以保暖之物?
那好弄啊!
前世的鸭绒衫鹅绒衫——不行,鸭绒鹅绒须经过特殊处理才能使用,否则不用多久就起会泛出臭味根本没法子穿出去。怎么处理呢?他不知道!
白棠脑筋转得飞快,还有什么保暖材质?
太孙错愕不已的瞪着他:“你还真上心了?该不会真想揽下此事吧?”
白棠神秘一笑,道:“这可是功在社稷的大好事!既然陛下和赵王有心,白棠愿意一试!”
太孙呆滞的咽了下口水:徐三,你知道你媳妇这么猛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太孙不必担忧。还是等陛下收到各县呈上的东西再说吧!”
太孙忍不住嘀咕:真有那么好的东西,哪还藏得到今日?
谁知没两个月,朱棣的案前还真收到不少稀奇古怪之物。主要分两大类:植物、动物毛皮。
东北送来的是乌拉草。朱棣对这玩意熟得很。东北人和蒙古人常用乌拉草捶打柔软塞在毛毡夹层里、棉鞋内,柔软保暖,效果颇好。与随处可见野草与人参貂皮一同被誉为东北三宝。
乌拉草在东北之外也有生长,或许可以试着种植作为织物的原料?
南方有不少地方都剪了兔毛送了上来。倒让皇帝眼前一亮:兔毛柔软暖和,又和蚕丝一般细长,可织造性比乌拉草强多了!最重要的是,兔子好养活,取毛容易啊!
与兔毛相近的羊毛,此次也被塞在帽子衣物里送到皇帝的手上。
但是皇帝有些嫌弃捂着鼻子的将它们扔到了一边。
羊膻味也太重了,而且并不怎么暖和,衣物里的毛絮一团团结成了块!
想了想,还是命王总管捡了回来:“这些,分送到三大织造局,再送份到白棠的织坊去,让他瞅瞅,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它们弄成棉线那样使唤。”
王总管刚应声,皇帝却又改了主意。赵王有一点说得对,白棠就是个福将!鬼主意层出不穷,恰巧又涉足织造业还闹出不小的动静。说不定,他还真有本事办好这幢事呢?
“织造局先等等。”皇帝有些犹豫的道,“先送到桑园去吧!”
王总管一楞:“遵旨。”
赵王也收到了皇帝的嘉奖,乐得不行。没想到,自己一番算计,竟然还真能寻来些可用之物!而且父皇毕竟寻了练白棠统领此事!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起来:兔毛羊毛,看着还真有可能制成织造之物啊!自己别是搬起石头砸脚了吧!
桑园。
沈文澜与苏氏、青蕊、三位织娘、许家姐妹被召集到一块,围着一堆动物的毛皮苦笑不已。
“什么表情!”白棠不悦的瞅着他们,“陛下是看重咱们,才将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咱们负责!再说了,你们看看羊毛的柔韧度,我觉得完全可以和棉花一样仿成毛线嘛!”
沈文澜怔了怔:“毛线?”
白棠点头道:“是啊!羊毛线,兔毛线!”
沈文澜摸了把羊毛,扯了扯,又掂了掂重量,脸上露出思索之状:“东家说得不错。或许还真可以纺成毛线。”
许大姐蹙眉道:“可是,这些羊毛怎样缫丝?”
苏氏忍不住问:“缫丝的法子,能用在羊毛上么?”
沈文澜摇头:“不行。蚕丝纤长,一根到底。但是羊毛兔毛短小又不易整理成丝。没法套用缫丝的法子。”他忽然笑了起来,“但是纺车可以一试!”
白棠拍手道:“还是文澜聪明!我看这些羊毛和棉花也没多少区别,绝对可以用纺车织成纱。但是,在此之前,羊毛必须处理番才行。”
沈文澜笑道:“不错,至少要去了那味道!还要洗干净!”
“用热水多泡洗几遍就能去味,不行就放些乌草塞布包里和羊毛一起泡。乌拉草可是号称能除百味的呢!”白棠笑着抓了把乌拉草,“洗好后还要梳理整齐,再送上纺车。”
沈文澜与许大姐听得不住点头:“是该如此!”
“先试试吧!”白棠并不多说。有些经验不如让他们自行去探究,他透露太多,平白招人怀疑。
桑园的织坊内,又是一派干劲十足,热火朝天!
第一批洗干净的羊毛在织娘们的梳理下泛着点黄褐之色,费了大力梳理整齐后,羊毛光滑柔软,手感极好。但是上了纺车,没踩两下线就断了。
沈文澜神情凝重检查了番羊毛,却找不出什么问题。
许大姐愁眉道:“难道羊毛不成?要不咱们试试兔毛?”
“兔毛比羊毛脆裂易断。”沈文澜看向白棠,“东家,我们是不是哪儿做错了?”
白棠拿了坨没清洗的羊毛两相对照了一下,故作迟疑的道:“你们想想,蚕丝有粘性,所以能在纺车上纺成丝线。棉花弹性强,所以也能纺成线。羊毛即没棉花的弹性也没蚕丝的粘性——怎么才能纺成线呢?”
沈文澜比较着未清洗前的羊毛,手上有些粘腻的感觉。恍然大悟道:“难道刚才咱们用开水烫了羊毛,将它毛上的油脂烫没了?”
白棠微笑道:“那就再试试吧!可别再用开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