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木儿勇士的凶猛众所周知。朱棣虽不惧他,但瞧了眼天边滚滚而来的乌云,还是略有迟疑。
盖苏耶丁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陛下,臣绝无不敬之意!实在是郑大人的本事和大明的神兵利器让臣心痒难耐!机会难得。相信郑大人也非常乐意与臣交流武略,还请皇帝陛下及郑大人不吝赐教!”
说话得挺好听,朱棣颔首道:“你想比试什么?”
“砌磋而已!”盖苏耶丁强调。“陛下的神机营举世无双!但是也有弊端。”他望着天色,“一旦遇雨天,火枪即会失效!请问郑大人,如若没有佩配其他兵器,您的部队岂不是要兵败如山倒?”
话音刚落,轰轰的惊雷滚滚而落!
钦天监的大人们心肝乱颤,不敢直面陛下冷凛的眼神:怪了,明明算好了今日无雨,怎么突然飘来那么大的乌云?!
白棠眼见雷公发怒,将一番劝说太孙重视海洋霸权的话暂时埋回了肚子里。
校场上飞快的撑起几十把大伞,使臣们皆躲在伞下,郑和与盖苏耶丁仍站在校场中纹丝不动。
郑和见贴木儿派出一名骑兵纵马行至校练场中,身上弯刀、弓矢齐备。微微挑眉,眼光到处,自家的火枪营里也出列一名骑兵,卸下弓弩与佩刀,只余一把火枪。
徐三不禁担忧道:“郑大人怎么想的?雨一下,火枪就不能用了啊!”
两大帝国最优秀的战士一触即发,就在豆大的雨点飘落的那一瞬,战马嘶鸣,大明骑兵举起火枪,右手在枪管处用力一按,一柄半尺长的雪光刺刀挑出,尖锐锋利无比,占着长度的优势向贴木儿骑兵的铠甲猛刺!贴木儿骑兵促不及防,举刀格开刺刀,但对方将火枪使得与长矛般娴熟轻巧,相比之下他的弯刀便略显笨重了。
盖苏耶丁赞道:“刺枪与火器并为一体,厉害!”
贴木儿也有火枪队,雨中作战是他们的噩梦。多年来几任君王一直在追求改进之道,却悬而未决,此际他欲借大明的智慧替自己解决这个难题。
白棠心中一动。大约明朝末年,有个牛逼的火器专家发明了一种撞击式燧发枪,改进了鸟铳的发火装置。解决了鸟铳用火绳点火的最大缺陷——怕风怕雨。简而言之,燧发枪利用弹簧压迫弹膛内的火石猛烈撞击摩擦起火。是火器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项变革,可惜——白棠觉得最近可惜这两个字出现的次数多了些,可惜这项技术只能在清朝皇帝狩猎时方得一见。
如果他想提前发明燧发枪,老天会不会劈了自己?
白棠斜瞅了眼天空,叭唧一声巨雷轰的炸在校练场上!惊得缠斗中的贴木儿骑兵大惊,分神之下被对方刀尖刺中盔甲!
好好好,白棠亦惊得面无人色!我不说行了吧?!千万别劈我!
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声雷可是帮大明赢了砌磋呢,老天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盖苏耶丁见自家骑兵败落,并不生气,反而赞道:“贵国的士兵闻雷而不惊,迎暴雨而不乱,臣佩服!但是,虽有刺刀弥补火枪遇雨时的不便,可惜火枪的发射问题还是不能解决啊。”
郑和并无避讳,点头道:“不错,雨天火枪使用不便。但是两军作战,遇到意外,当随机应变。化不利被动成主动才是上策!”
皇帝赞许颔首。眼见风雨狂作,竟来了兴致,吩咐道:“郑和,让他们好好见识你的厉害!”
郑和立即传令。校练场上错落竖起几十只人形草靶。
盖苏耶丁亦用母语大声对骑兵喝了句话。
贴木儿骑兵被雷所惊输了比试,心里头正憋着口气,见状,他在纵马疾驰中取下背上的弯弓,双手脱缰立在马蹬上,连珠箭疾射。
众人只听风鸣般的咽呜作响,白棠心知那是箭上带着穿孔骨质物的装饰物,突厥特有的弓箭名唤鸣镝,和江南的纸鸢有异曲同功之妙。
风鸣声嘎然而止,贴木儿骑兵连发十箭,皆中红心!
校场上响起片叫好声!
皇帝颔首: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骑术与箭术结合,又是这般恶劣的天气条件,能够十箭十中,功夫了得!
太孙不禁皱紧眉头:“郑和的部下……行不行啊?”
白棠淡定自若的道:“绝无问题!”
太孙奇道:“白棠对郑大人这般有信心?”
话音方落,却见自家骑兵重整战队,疾驰的马蹄溅起无数泥泞飞得半人高,混在雨水中模糊了士兵的视线,劲风阵阵影响了弓箭的轨道。但风雨中,骑兵纵横交错,队列整齐,箭无虚发,正中红心!更可怕的是,第一支箭竟然悄无声息的穿过了草靶,以至于后头的箭一枝枝的穿洞而过,现场震天价的鼓噪叫好!
白棠望着太孙惊喜的神情,笑道:“郑大人和他的部属在大洋之上,所受的风浪暴雨不知几许,加上大海颠波,故他们在恶劣天气下亦能应对自如!”
太孙眼露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盖苏耶丁却盯着那些刺透草靶的长箭,眼睛透出惊骇之色:大明朝炼制的乌滋钢竟然厉害如斯,比天竺的质量更好?
皇帝看他的神情,与白棠会心一笑:误会了?误会了好啊!
玄铁揉和乌滋钢铸成的箭簇总共才上百只。郑和这支分队得了三十枚,借着突如其来的暴雨,用来效果奇佳!贴木儿的宰相脸都绿了。
“宰相大人。”盖苏耶丁叹息,“您现在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唉!”所有的不甘畏惧都化作一悲叹。时不逢我啊!
“大人。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国平定叛乱,等天下一统后再与大明争锋。”
连贴木儿都偃旗息鼓,其他小国的使臣更加太平。唯有徐三最嫌弃的东瀛使臣的武士们,握着武士刀一脸的跃跃欲试。
“你看看高丽使臣、琉球使臣,再看看东瀛使臣!”徐三忍不住吐槽,“他们怎么就有本事把自己弄得这么丑?”
白棠噗嗤一笑,正想看看东瀛使臣的模样,徐三忙道:“别看别看,看了还得洗眼睛!”
白棠倒是怔了怔,一群东瀛人中,为首的男子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意外的儒雅俊秀,文质彬彬。脸上也没留形状难看的胡子,若是换身大明朝的服饰,便是位风度十足的、与前世的许丹龄同一类型的中年美大叔!但他身后其余男子,的确如徐三所说,一个赛过一个的丑。
白棠不由问了句:“东瀛使臣的首领是谁?”
徐三想了想:“间仲……龟密?还是鬼密?太孙,他叫什么来着?”
太孙失笑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心里嘀咕了一句:孤也没记清啊……
间仲龟密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手中折扇轻抵胸前,略略躬身向白棠非常优雅的颔首轻笑。
白棠还以一笑。
“这个闺蜜还挺好看。”白棠随口一句夸赞,徐三心里一酸。对东瀛使团更无好感。
眼看大雨还要再下一阵,皇帝宣布打道回府。
徐三护着白棠离开时狩猎场时,东瀛的使臣团骑马赶到他们身边。
“练公子。”
仲间龟密如山间最优雅的一株幽兰,一言一行无不彰显着他高贵的出身与良好的教养。
“闺蜜先生。”白棠挑眉,怎么,继高丽、贴木儿之后,小日本也找上自己啦!
仲间龟密客气婉转的道:“在下一到北京,就听闻练公子的大名。练公子若不嫌弃,在下想向您讨杯松竹斋的茶喝。”
白棠失笑,他松竹斋的茶室可以开一局三国杀了!
来者是客。白棠拱手道:“欢迎闺蜜先生来品茶。”
徐三朝天翻了个白眼。待他们走远后,对白棠道:“东瀛这帮子人哪,外表对你越是客气,心里头的算计反而越重。你小心些。”
白棠亦点头道:“你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