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我能想到她们多厌烦面前这个不知道到底什么职位的女人,竟然可以这么趾高气扬的训斥别人,而且似乎还是代替老板的味道,相比较她们的厌恶和畏惧,我却有几分敬佩,从小就听桂婶跟我说,我奶奶是个女强人,我那时候还不懂女强人的概念,拉着白璟南非要他给我讲,他一开始对我说,那些都过去了,民国时代已经永远的离去了,现在不提也罢,可他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他那样一个深沉内敛的男人,被我天天骑在身上笑着吵着的喊,自然也发怵,便告诉我了,我记得还是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
我爷爷最后去世前,是做的东北那边的将军,一生戎马疆场,立下的大小战功足有百十来件,有人说他跟过张作霖,还有人说他跟过张学良,总之,具体的我不清楚,甚至连我父亲知道的都不多,因为父亲是爷爷老来得子,爷爷三十八岁才有了他,四十岁便去世了,而我的奶奶也是爷爷的第六房姨太太,却因为最后给他生了个小儿子,恰逢爷爷的正室也去了,这才准了奶奶续弦成了夫人,我奶奶虽然是姨太太,可她的本事却比男子都大,爷爷常年打仗,每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就算回来了也待不了十几天就再度带着军队离开,正室早死,其她的五房太太都是吃喝玩乐,反正爷爷留下的家财也多,又是大将军,出去买什么东西报上了爷爷的名号,人家都不敢收钱,白璟南告诉我,爷爷虽然是为国争光,可私下也很蛮横,在老百姓中的口碑,并不好,尤其我那两个伯伯,更是纨绔蛮横,人送绰号“双花公子”,这是那个时代极其不好听的花名,就是指花心风流,而这么庞大的家业,除了绸缎庄和商行,还有旅馆和酒店,甚至连北方那边最大的戏院都有爷爷的股份,他不在家里没个成器的人照看,竟然是我奶奶挑起了大梁。
她虽然是个女儿家,又比爷爷年纪相差了十二岁,但却格外有魄力,奶奶并非江南女子,柔柔弱弱似春风湖水般,她是北方女子,除了骨子里的干练和直爽,还有几分不服输的霸气,她学骑马、射箭、放枪,还跟着商行学管帐、跟着绸缎庄学做生意,几乎面面俱到无一不通,爷爷自然宠爱她,在她之后,再瞧不上任何女子了,爷爷曾经写过一首诗词,就是夸赞奶奶的,还为她取了爱名,是为鸳鸯合欢的意思,世人皆云“琴瑟和鸣最是徐宅将军与六夫人。”
白璟南对我说,我奶奶才是这世间少见的女强人,那个民国时代,都称她做奇女子,我那时便立誓,我要做个像奶奶那样的女强人,只可惜,我没那个本事,我牵绊在了儿女情长上,就连离开椿城都是为了逃避情爱纠葛,我这辈子是难有什么出息了,而面前这个女人,不管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就冲这一份霸气和颐指气使的魄力,我就瞧着她是个女强人。
我们跟着她进了那扇大门,过道里因为远离窗户有些暗,而面试大厅里又格外的亮,我被灯光晃得眯了眯眼睛,待我缓过来,才见到刚才那个男人,他此时正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动作极其悠闲散漫,但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让人不容忽视,这大抵就是最容易吸引女人疯狂的那种帝王吧,举手投足间的霸气和风度都让人移不开眼睛,哪怕连一个眨眼都舍不得错过,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便是白璟南,甚至没有之一,见到了这个许总,我才明白,天外有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还是超越不了白璟南,不谈我对他的私心,白璟南的气度更是轩昂深沉,眉目间浅淡温润却有几分冷冽的气韵更是让女人着迷,只能说,他们都不相上下吧。
我忽而有了一分私心,倘若我能进入许氏工作,且不说我在深圳有了着落,再不用虚度光阴,只说每天见到这个男人,也能弥补一下我对白璟南求而不得的思念吧。
“这是许总。”
女人伸手恭敬的指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这群女孩立刻无比温柔的微微弯腰,我在刚才走进来的途中不知怎么跑到了中间位置,我回头去看,她们这一弯腰不要紧,全都露出了胸前浑圆雪白的半球,我啧啧嘴,这个许总,以后的日子艳福实在不浅,何止是以后,我猜他以前的日子也错不了,新老总,势必这许氏集团之前是他老子掌管,现在又传到了他手里,曾经富二代的阔少,能好到哪儿去,现在有钱家的公子,十个里面九个花,搞不好这群莺莺燕燕的货色,人家都瞧不上眼呢。
“嗯。”
男人本还睁着的眼,忽然闭上了,似乎在闭目养神,我听到身后许多女人在说,“好帅啊,闭着眼都这么帅,刚才他好像瞥了我一眼,我心都停止跳动了。”
我再次咂咂嘴,选个秘书而已,劳师动众的,惹得像选妃,到底大户人家就是兴趣特别。
“大家请坐下。”
女人一声令下,这些女孩倒是也听话,都躬身坐下,再次一片春光拂过。
“许总已经看过了网上报名的照片和简历,全部否决,你们之中有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有艺术学校的高材生,还有之前做过模特和韩国练习生,姿色也都不错,但是许总选秘书,并非和外界传言那般,所以现在我说三种,符合其中任意一种的,请站起来。”
女人说罢吸了口气,笑得很职业,“第一种,二十二岁以下单身,并且喜欢事业有成,年轻俊朗,比如像我们许总这样异性的女士,请起身。”
这话一出,大家可能都不好意思,但是沉默了一会儿,稀稀拉拉的开始站起来,待没有了动静,女人又开始说,“第二种,私下喜欢奢华生活,崇尚名牌和物质的,认为自己足够美丽自信的女士,请起身。”
果然,这次站起来的比刚才还要多,大家估计都足够自信自己的美丽,毕竟哪个女孩也不愿承认自己丑啊,但我明白,这句话的重点,显然不是后面,而是前面。
“第三种,曾经的感情史超过三段,并且因为物质方面,比如房子和车这些原因而分手的女士,请起身。”
再次站起来一批,我放眼望去,坐着的算上我不过五个了,我暗暗叹息一声,看来像我这么不自信又一无是处的,的确不该来竞聘这样的岗位,分明就是当炮灰来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女人忽而微微一笑,“站起来的女士,请离开,你们已经被淘汰。”
“啊!为什么啊……”
惊呼唏嘘声一片,女人回头看着那个散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的眼睛终于睁开了,淡淡的目光掠过底下,“因为我不喜欢那样的女人在我身边打着秘书的幌子实则是在想办法对我图谋不轨,我之前的两个秘书都是因为符合这三种之一,而被我辞退了,所以我不想再麻烦的招聘一次,提前把符合这些的,淘汰就够了。”
他说完好看的眸子轻轻阖了一下,“你们的打扮,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让我萌生了淘汰的想法,我的秘书,应该端庄清纯、上进认真,而不是花枝招展像个不正当场所的女招待,这对公司形象和声誉,都有影响。”
我忽然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个老总,还挺有意思的。”
我摇头笑着,男人好听的声音恰在此时于前面响起来,“那个穿绿色裙子白色外套的小姐,请你抬一下头。”
我闻言倏而一愣,下意识的去看周围,除了我穿的这么清雅,似乎别人都是花枝招展,也不管冷不冷,穿着小短裙还一副无畏的模样,她们都朝我看过来,我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叫我,我抬头朝前面去看,男人正好盯着我,他本来还格外冷冽严肃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我看到霎那恍惚,可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白璟南么,和薛臣烨一样,都像他,莫非白璟南也是大众脸,还是我又出现了幻觉,看谁都是他。
徐恋恋啊徐恋恋,你可委实中毒不浅,这辈子若都耽误在了白璟南身上,你不是要永远当孤家寡人了,也罢,毁了一个薛臣烨,就老实本分些得了。
我望着那个男人胡思乱想,他倒是不着急,浅笑着望着我,他旁边的女人却不耐烦了,伸手朝我晃了一下,“许总在跟你说话,难道你不知道规矩,应该站起来回答么。”
我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裙摆却被椅子上的图钉刮了一下,我再次听到了熟悉的撕拉声,和那日跑下出租被一个男人的西服纽扣刮住了一样,我窘得面红耳赤,暗下决心以后可不能再穿长裙了,这分明是和我相克的节奏嘛。
我捂着大腿根不敢直起身,周围的窃笑声愈发的放肆,我更加羞愤,低着头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正愁眉苦脸着,那个男人忽然长腿一迈,大步的垮下来,他站在我旁边,低眸望着我笑,“落寞小姐,这才半个月,就把我忘了?我可还记得,赔你一条裙子。”
我倏地抬起头,和他四目相视,这样近距离一看,可不,他就是那天穿着西服慌慌忙忙拦出租的男人,我瞠目结舌的指着他,“是你啊!你这么大老板,还打出租啊?”
他耸肩笑了笑,“那日接我的司机堵在了高速,我只好打车去谈一笔生意,没想到冒失了你,本还欠你一条裙子没有赔,今日我公司的东西又损坏了你一件,也罢,一起赔了就是。”
他说完笑着将身上的西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这个男人大抵有一米八五,我才不过一米六多点,他的外套恰好盖在我大腿上,将露出来的一片雪白都遮挡住,我感激得朝他点点头,“谢谢许总。”
他同样含笑,“你来应聘我的秘书?”
我吐吐舌头,“我是误打误撞的,我其实——”我摆摆手,算了越解释越乱,我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我两次春光乍泄都被他看到了,以后一起共事,我这个阴影是抹不掉了,“我不是的,我就是好奇。”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不是广东口音啊,到深圳旅游?”
“我是来深圳生活的,我自己一个人。”
他嗯了一声,“那落寞小姐,又在哪里高就?”
我尴尬得摇头,“还在找。”
他愣了一下,旋即又是一笑,他回身朝那个女人点了一下头,“让她们都走吧,我的秘书已经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