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南说的特别坚决,我最怕的恰恰是他如此,这一切都是我的固执和任性惹得错,即便就算是他,他也能面对,所有人都不了解,我了解,他过得很苦,我爱他,不是自私的爱,我宁愿背负千万人的唾沫,都不想毁了他这么多年的清誉。
我望着他,一直在摇头,我要让他看到我有多么坚决,从前都是他护着我,这一次换我护着他。
“可你不只要承担这一件错事,还有你背后的一切,你都能弃之不顾么,为什么我选择了面对,因为除了我是没用的人,你们都不是。”
我低下头,哭得几乎要晕军过去,却还提着这口气,断断续续的往外说着,“从最开始,我对你变了想法,我就知道,这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路,你根本不曾回应我,是我一直在惹你烦恼,你每次都是推开我,你逃到新加坡一躲就是一年,期间你不是没回来过,我不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的回到徐宅给桂婶和我送钱,你没有进我的房间看我,你怕我知道,可你对桂婶说,千万照顾好我,我是徐家唯一的遗女,我如果不好,我父母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你也会怪你自己,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成晚辈,至少你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么做,是我不知死活,险些害了你众叛亲离。”
我自嘲的笑了笑,“事实上,你不已经是众叛亲离了么,大伯在怀疑你,现下,这里都知道了,小叔叔,你说我是不是你上辈子的孽,这辈子来向你讨债了?”
我说完这些,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我无力的靠着床尾,因为挣扎而露裸在空气中的后背,贴上空调的冷气,那一股冰凉的感觉渗透进骨血内,痴痴的缠绕着,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白璟南,我对你最后的爱,唯独将这一切独揽,还你清白和声誉,我宁愿在万劫不复的地狱里一辈子见不到阳光,就活在黑暗里为我自己赎清罪孽,也不愿让你背负世人一句谩骂。
白璟南的眉头蹙在一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良久他似乎笑了一声,俊朗如雕刻般的脸上,浮现一丝我看不透的复杂。
“世人评说我,都是白璟南奸诈阴险睿智去无情,在商场无往不胜算计别人,为钱为权不择手段步步为营,可我却知道,我也是男人,都是活在世间的儿女,自然免不了在情关挣扎,我不是没有克制过,我克制了许多年,从恋恋十五岁,到她二十岁,我都在克制,我也再想办法把这一切都拉回正轨,可二姐,姐夫去了日本为了别的女人,你这么多年守着臣烨和薛家没有再嫁为了什么?”
薛臣烨的母亲脸色一僵,将头别了过去,白璟南冷笑一声,“二姐是这么深沉高贵的女子,不也在情关沦陷了这么多年,我纵然再强大,我也是个人,不是神,我未必能做到一切都自律得近乎无情,这么多年我过的多苦,白家没人关心,二姐你是薛家人,我不说什么,可你也清楚,大哥一家都想着从我身上得到更多,最怕我和莫姿葉的婚姻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即使我们没有感情,她坏了别人的孩子,我可以不在乎,但是大哥怕我会铤而走险,处处辖制着我,为的什么,并非亲情,只是怕我和莫姿葉离婚,这一切都要清算,我本来就是靠着莫家的势力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的能力无人质疑,可我永远摆脱不了借了莫家的力,大姐在海外,几乎和白家断了联系,除了大事不闻不问,二哥和三姐早死,白家事到如今几乎都没落了,全是我自己一个人在撑,我不是神,我也会累。”
他苦笑着闭上眼,那般风姿潇洒俊朗不凡的男人,呼风唤雨运筹帷幄,他总是无往不胜,总是可以将任何人都算计在鼓掌之中,他曾是我心目中比父母还亲的人,他更是我心中超越这世上所有人的神般的存在,我不懂世间感情时,我贪恋他对我的呵护,对我的温柔,我以为我们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他会守护我一生一世,我愿意不嫁人陪着他,他也能不嫌我烦,我陪他到老,就像幼年他在秋千后推着我那般,我也要陪他到夕阳西下。
后来我懂了男女间的情爱,我惊诧的发现,我早已不能看入眼任何男人,他们在我眼里都不及白璟南千分之一,他如果是翩翩的公子世无双,那些人便是无聊的纨绔子弟,白璟南也曾带着我去参加聚会,他玩笑得指着那些少爷公子哥,“恋恋喜欢哪个,小叔叔去帮你定下,等你他日长大,便将你嫁过去。”
我冷哼着跟他撒娇,“我喜欢——”
他的脸色虽然带着笑,却听完我这句拉着长音的“我喜欢——”渐渐有些僵硬,那时我从不认为他喜欢我,我只以为他会知道我喜欢他而厌烦我,现在想想,他大抵最怕我说出哪个人名,只是他隐藏才好,相比也实在装得辛苦。
我笑着摇头,“哪个也不喜欢。”
他似是松了口气般,我走过去,抱着他,“小叔叔,我喜欢什么你都会给我么。”
他点头,笑得格外郑重纵容,“自然,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你。”
“真的,不管什么?”
他仍旧点头,笑着捏了捏我的脸,“不论什么,哪怕你要谁的命,我都会答应,最后我去坐牢就是,只要你舍得。”
他将了我一军,既让我高兴,还免了我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许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要输在他手里,一败涂地,再难翻身。
我也想过,在深圳之行我明确知道白璟南并非不爱我后,我就想,如果不是我这样逼着他到最后无路可退的地步他才说了实话,是否这一辈子,他都要藏起来这份炙热,哪怕亲眼看着我嫁人,他都不泄露半个字么。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大度的心怀,才能做到白璟南这般沉稳压抑,我想不透他到底多么隐忍自己,可我想透了,又忍不住要靠近,不顾世俗的眼光和流言蜚语,用我所有的温柔和任性去陪伴他爱护他,我做不到,我所受的煎熬和折磨,其实何曾比他少。
白璟南将目光落在我脸上,轻轻笑了笑,“我自认为,自己做到这一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白家的兄弟姊妹,我手下跟着我多年闯荡天下的员工,商场弱肉强食,我从不拒绝别人的恶意,但我也不会善良到只吃自己的东西而不去动别人的主意,兵不厌诈,这是自古的定论,我此生唯一的过错,只不过错在,动了不该动的情,想了不该想的人。”
他叹息一声,轻轻转身,他走出房间的门口,背对着我们,“臣烨,我随时等你来找我,可你如果伤害恋恋,记住,薛家靠着我白璟南才有了今日,我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白璟南似是下了最后通牒,薛臣烨的母亲就站在我身侧,她的身子狠狠晃了晃,薛家到现在,虽然算不少椿城显赫的名门望族,毕竟连男主人都不在了,唯有孤儿寡母,可借着白家二小姐的光,也是出去有头有脸众人恭敬的,要是被白璟南一下子打入了地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的日子。
世态炎凉趋炎附势是最可怕的人间虚伪之情,那种由高到低从天到地的滋味儿,不要说一直富庶过了半辈子的将门之后,就算稍稍得势的平民百姓,都未必能熬得住世人嘲讽的白眼。
薛臣烨沉默几秒立刻追了过去,他扶着楼梯的围栏,微微倾身,“小舅这话,就是要不顾亲情了。”
“并非我不顾,如果我是那样的人,白家和薛家,又能有今日?”
他说罢顿了顿,“我只要恋恋平安,她嫁给了你,一日不肯走,我就要她一日过的好,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大可来找我,动手也好,理论也好,我一定奉陪,可如果你对她动心思,亲情在我眼里,一样可抛。”
“小舅就这么肯定,在椿城,你一定只手遮天?”
薛臣烨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白璟南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子,与他四目相视,气势上,似乎没人能比得过他。
“臣烨,知道你有些骨气,自己也聪明肯奋进,但是记住,若不是有我白璟南的牌子撑着,你以为你一定能从众人之中出头进了刑侦大队么,你去问问你的上司,到底有没有看着我白璟南的三分面子,在我面前,不只是薛家,即使白家也好,我从没有邀什么功,但你们也该心知肚明,不只椿城,只要有我分公司的地方,都是我白璟南的天下,臣烨,年轻气盛,却也要量力而行,我不是那样不知分寸的人,何况我还居着长辈的位置,恋恋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不规不矩的女人,她选择嫁你那天,就从未动过背叛的心思。”
薛臣烨还要说什么,却被我一声翻天覆地的干呕给噎了回去,我趴在地上,忍不住的吐,那种从胸口掏出来的恶心感,就像要撕裂我一般,活生生的吞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