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宋大奶奶心力交瘁,懒得再打理大房的事儿,索性把大房彻底交到了陆思琪手里,每日看看书,写写字,不再过问家里头的事儿。
老祖宗所求的不过是这家里能风平浪静,就算是面上的也行,总不能让这个家四分五裂了,宋大奶奶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再去做无谓的挣扎,左右将来是自己的儿媳妇当家。
这阵子陆思琪忙碌起来,柳子瑾便得了机会,赵荣昭几乎是天天都在她那边过夜,陆思琪起先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家里头的事儿上,等发现时,才惊觉自己疏忽了夫君,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感情已经变得稀薄了。
宋大奶奶自然看出了她的困扰,理所当然的想帮着自己的正牌儿媳,便时不时的让人将柳子瑾叫到桐华院去,不是让她给自己念书做伴,就是让她抄写女戒女训,甚至连女红也让屋里的婆子教她学习。
这一举动,非但没换来赵荣昭的疏远,反而越发的心疼柳子瑾,甚至有些抱怨上了陆思琪。
宋大奶奶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受委屈,把儿子喊到跟前一顿教育,结果可想而知,赵荣昭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陆思琪告状,只能是让夫妻二人的隔阂越来越深。
陆思琪夹在中间最是难受,既不能去怪宋大奶奶,又不能去责怪夫君,而越发得势柳子瑾也不再对她低眉顺眼,颇有不把主母放在眼里的意思。
她本就是赵荣昭心上的人,陆思琪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不是不敢收拾柳子瑾,而是怕赵荣昭会因为柳子瑾和自己翻脸。那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男人,宁愿委曲求全也要留在他身边,怎么舍得让他为难。
陆思琪终日为此事苦恼,手头上的事儿难免就有些力不从心,时不时会出个小错儿来。
“思琪那丫头最近是怎么了?”某个午后,方霏陪着老祖宗去莲塘上散步时,老祖宗不经意地提到。
“听说是大房出了些状况。她大概是分心了。”
家里头这些事儿。就算方霏不想知道,但总有人会想方设法的传到她耳朵了里,只是看她愿不愿去理会而已。大房的事儿,她早就听到一些耳边风,只是没去理会而已,现如今老祖宗提起来。她自然不好再装聋作哑。
“到底是太年轻了些。”春风拂柳,老祖宗放眼望去。莲塘上那一片去年枯死的荷叶正从水面上冒出头来,岸边的柳树也长出新芽,春意盎然,一片绿意。
“到底是太年轻了些。”春风拂柳。老祖宗放眼望去,莲塘上那一片去年枯死的荷叶正从水面上冒出头来,岸边的柳树也长出新芽。春意盎然,一片绿意。
上次的事情。三姨娘和四姑娘已经被老祖宗送进了清洁庵,方霏其实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打算去追究宋大奶奶,说到底,她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儿媳妇争取利益,才顺手开了个方便之门。
陆思琪却一直记挂着这事儿,来往绿玉轩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即便过来,也只是请教些账目上的问题,再或者就是单纯的请安,不会像以前一样,会陪着方霏谈天说地。
她是大家族的姑娘,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宋大奶奶做了对不住方霏的事儿,虽然她没参与,但宋大奶奶却是为了她,她在方霏和老祖宗面前面前抬不起头来。
以往遇到什么难题还能有个支招儿的人,现在只能是自己硬抗着,宋大奶奶那里她反正是不敢去了,每次宋大奶奶一出手,她和赵荣昭之间的裂缝就会加深一层,对柳子瑾的厌恶也就增多一分,到最后,她连柳子瑾的面也不愿意见到。
柳子瑾也是个聪明的,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手中的剑,陆思琪越是躲着不见她,她就越是要过去晨昏定省,每次都在陆思琪院门口等上半个时辰才走,日子一长,即便她不说,赵荣昭也知道了此事,当即便去找陆思琪讨说法。
陆思琪正忙着对账,赵荣昭搀着因为站了半天而腿软的柳子瑾进来,柳子瑾歪着身子,头靠在他肩头,只差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才好。
陆思琪听到下人禀报,说是大少爷过来了,陆思琪忙放下手头上的事儿,慌慌张张的从堆成小山一样的账本里站起来,正准备出去迎接,就见两人如胶似漆的进来了,陆思琪满腔热血瞬间冰冷,心里头苦涩一片,却还是强装笑颜,上前道:“子瑾妹妹这是怎么了?扭了脚吗?”
赵荣昭没理她,搀着柳子瑾径直往正堂上走,陆思琪见了,便上去想帮他一把,却被赵荣昭一把推开。
陆思琪一怔,愣在当场,苦涩顿时涌上心头,说不出的多委屈,直直地盯着两人。
赵荣昭见她走路都难,忙半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脚是否是受伤了。
柳子瑾得空回头,冲陆思琪得意一笑,转瞬却又换上一副柔弱神色,被雨打得蔫了的花朵似的,楚楚可怜地望着赵荣昭,道:“荣昭,我没事的,就是站久了腿有些麻,坐一下就没事儿了。”
赵荣昭这才站起来,宠溺地掐了一下她脸颊,道:“你怎么这么傻,这是在外头站了多久?”“也没多久,才半个时辰而已。”柳子瑾温和地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说完,像是怕赵荣昭去帮她出头似的,又道:“姐姐肯定是手头山有重要的事儿要忙,这才没空见我,我多等一会儿,不要紧的,你就别大惊小怪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荣昭就瞬间黑了脸,回身怒视着陆思琪,道:“她好心好意的过来跟你请安,你没空见她也可以,就不会让人出去跟她说一声么!”
陆思琪不是没让人出去跟她说自己忙,让她回去。但也要人听才行啊!
即便修养再好,但她也是有脾气,有骄傲的,柳子瑾虽没明着说她故意刁难她,但也跟那一丝差不多了,尤其还是借着赵荣昭的口来质问自己,她就算脾气再好。这种时候也忍不住了。道:“她说得对,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等着我去处理,哪里有空见她。既然妹妹都知道我忙,就该自己回去才是,明知道姐姐事忙,还故意在外头站半个时辰。你这不是故意来打姐姐的脸么?”
“姐姐,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跪下磕头了,求你不要怪妹妹。”柳子瑾秀眉一蹙,眼眶里瞬时溢满了水渍,撑着椅子扶手起身。跌跌撞撞的就往陆思琪走,却被赵荣昭一把拦住,霸道地揽进怀中。
“道什么歉?凭什么道歉?不许。此事本就是她的不是,子瑾你不用道歉。”赵荣昭垂眸盯着柳子瑾。霸道而温和地说道,一转身,却换了副强硬的态度,对陆思琪道:“思琪,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大度之人,看来是我错了。”
陆思琪性子本就骄傲,听他这么说了,极力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意,笑着道:“是么,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不小心,泪就掉了下来,陆思琪也有自己的骄傲,不肯去擦,咬着唇不说话,直直地望着门外。
赵荣昭有些心软,想起柳子瑾能进门,全是陆思琪的功劳,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方霏的病,这家里上上下下全都是陆思琪在打理,她也没当过家,却还是硬着头皮接过重任,时常忙到夜深人静……
“思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赵荣昭有些不忍,便想安慰她几句,毕竟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却还换来一堆埋怨,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荣昭,你别说姐姐了,全都是我的不是,我也就是想过来跟姐姐请安而已,姐姐不见我也是正常的,真的没什么,你别说姐姐了。”柳子瑾见状,忙扯了扯赵荣昭的衣角,声音如泣如诉,楚楚可怜地望着赵荣昭。
赵荣昭叹了口气,爱怜地望着她,道:“既然她事忙,往后你就别过来了。”
柳子瑾赶紧摇摇头,道:“那不行,姐姐是主母,我晨昏定省是应该的,见不见我,是姐姐的事儿,来不来,是却我的事儿,不来不符合规矩。”
赵荣昭揉了揉她头顶的发髻,心疼地道:“那过来意思意思就行了,她若没空见你,你便回去,别再跟这儿傻站着了。”
陆思琪在一旁眼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心里头别提多膈应,却又不能发作,便在一旁咬着唇,道:“我明跟你说了吧,你想来就来,想在外头待多久就待多久,太夫人如今病着,我手里的事儿多得忙不过来,比不得你这般清闲。”
“你……!”赵荣昭有些怒了,狠狠地瞪了陆思琪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反手拉住柳子瑾的手扣在手心里,却盯着陆思琪,沉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她以后就不别过来了,子瑾,我们走。”
说完,便拉着柳子瑾的手,从陆思琪面前径直走过。
陆思琪直愣愣地盯着内室的珠帘,半响没有动静,直到她身边的婆子进来喊了她一声,才猛然回过神来,再也保持不住伪装出来的坚强无谓,心里头的委屈喷涌而出,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身边的贴身婆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忙上前焦急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姑爷?是的话咱去告诉老爷去!”
陆思琪在赵家可谓是顺风顺水,家里头的几位长辈,从老祖宗到宋大奶奶,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结合这阵子发生的事儿,能让她难堪的,也只有赵荣昭了。
“不行。”陆思琪抹了把泪,回了卧房中去,将外衣脱下来挂在一旁,合着鞋子爬山了床,仰面躺在围子床上,自己个儿生闷气。
她身边的万妈妈叹了口气,自己家的姑娘,自己最了解,她心里头有赵荣昭,就算赵荣昭做得再过分,她也不会回娘家去告状,但去宋大奶奶那里又没用,便试探着道:“小姐,要不咱去太夫人那里坐坐?”
“太夫人?”陆思琪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的确,对于她来说,总感觉方霏要比老祖宗容易亲近些,可能是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但想起前不久宋大奶奶在绿玉轩的所作所为,又有些不确定地道:“上次娘做得太过,如今我怎么还有脸去太夫人那里……”
“哎哟我的小姐啊!”王妈妈坐到床头,拉着陆思琪坐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这家里头正主儿就老祖宗和太夫人两位,你不跟她们走得近还跟谁走得近啊!再说了,老祖宗和太夫人,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近朱者赤,你常跟她们走动走动没错儿的。”
陆思琪双手撑在床沿,秀眉微蹙,咬着唇道:“可我怕上次的事儿,太夫人和老祖宗那里已经对我有意见了,我现在去麻烦她们,怕是不好……”
“小姐,老祖宗和太夫人要是真对你有意见,怕是大奶奶从绿玉轩一出来,你就不用天天看账本了。”万妈妈在一旁提示道,家里头的事儿,老祖宗一向是一对一的就事论事,不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经万妈妈这么一劝,陆思琪想了许多,从进门时发现被骗的不甘心又不知所措,到后来的和赵荣昭琴瑟和谐,这些事儿,都是有人在指点着她前行,自从出了宋大奶奶的事儿后,方霏她们并没有疏远自己的意思,反倒是自己觉得面上无光,没脸去见她们。
“妈妈,你说的有道理,老祖宗她们既没计较还另说,但我要是自己疏远了她们,就正好如了某些人的意。”陆思琪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照了照镜子,吩咐道:“去帮我打点水来,我要洗个脸,再换个衣裳,稍后咱们去太夫人那里坐坐,只打开始当家,我许久没陪她说话了,咱今儿过去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