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这次以后绝对不再轻易流泪了。月月合上眼眸,静静地听着那滚烫的泪珠融入凤于漠的衣襟,然后一寸一寸地坚强起自己的心。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只要能这样紧紧抱着她就好,多一刻就多一份真实。倘若时间能停止就让它停在这瞬间吧,暂时忘记背后的阴谋,忘记纷乱的战场,忘记那些不得已、不情愿、又必须背负的使命,就如此这般的拥着她。呼吸着她气息,聆听着她的心跳,安抚着她的忧伤。
秋夜骤寒,细雨淅沥,树间呢喃的小虫不知何时停止了聒噪。他恍惚记起今晚有女皇举行的盛大夜宴,他记起要给怀中已然沉睡的女子央一件礼物,反正都是迟了,反正已然失礼,就让他再停留一刻吧,一刻就好……
“少爷!女皇派内侍来催您不下十次了,您这是去哪儿了?我们寻到御翠园,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见您出来,想进去找,侍卫又不让,差点儿没打起来,还好遇到了蒋大人……”四清一边忙活着帮凤于漠更换衣物,一边低声念叨着。一大早就不见了主子,问下人才知道去御翠园游湖了,只带了几名近随抬轿,过了晌午不见回来,以为是被女皇留下用膳了,没想到快日落了也不见踪影。直到服侍女皇陛下的内侍来府上催到第三次,四清终于坐不住了,赶到御翠园一问,近随说没见主子出来,巡园的侍卫却说没见到将军大人在园内,一时间气的四清只想往园子里冲,结果起了争执,好在前去赴宴的蒋侍郎及时赶到进行了劝阻,这才不至于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
“蒋少涵……”凤于漠眉梢一挑,不由得琢磨起来。这位侍郎大人他见过,是女皇登基一年后新提拔的后进人才,曾经因为治理两郡得力而被陛下在朝堂上称赞过一次,随后便连提两级。此人出身科举,拜在左相门下,少年得志,文采风流,为官清廉,人品正派,称得上国之栋梁,只是……
“将军,陛下又派人来催了。”两声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凤于漠的思绪。
“走吧。”扣好腰间软剑,凤于漠阔步走出房门,这个时辰只怕晚宴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今晚不会来了吧。月月揉着惺忪的睡眼瞧了瞧桌面上已经燃了大半截的蜡烛,心中不禁如此想着。她怎么会这么没有记性又当着他的面这般睡过去了。月月撇撇嘴,轻叹一声,翻了个身想继续入梦。
“啪啪!”好似有人在敲打窗棱。月月懒懒地从床上撑起身体,踏上鞋子,一步一停地朝窗户挪去。
敲窗的声音非常规律,好似那人很有耐心,不想猛地敲醒月月一般。
推开窗子,一阵湿润的泥土芬芳立刻扑面袭来,月月顿时怔了一怔。她这一觉睡得真够沉了,竟然连下雨都没感觉到。
“我还以为要敲到明天早上呢。”男子好听的声音立刻压住了夜雨的动听,紧接着窗户后面探出了凤于漠噙笑的眉眼。
“你……你一直在外面淋雨?怎么不直接进来叫醒我?”瞧着凤于漠湿哒哒的锦袍,月月的心突然乱了。
“太晚了,不想一时大意毁了你的清誉。”凤于漠淡淡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中特别的温暖。
清誉是什么东西?月月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有些懵了。从她家毁人亡的那天开始,清誉这个词就从她的脑海里彻底地剔除了。后来进了四方楼,做了杀手,别说清誉连名誉都没有了,再后来为了复仇嫁进靖王府,从王妃到奴婢,她卑微的等在赫连狱的身边,逐渐丧失了自我的同时,又再次弄丢了自尊心。
“我答应送样东西给你赔罪的,喏,这个给你。”凤于漠手臂一展,一只象牙雕花的小盒子落进了月月的眼瞳。
呃?月月的思路突然一断,看着凤于眼中的期待,犹豫着伸出素手,接过小盒捧在掌心,微微一动,好像里面有东西沙沙作响。
“打开看看,这个可是枭禄国的特产,一粒难求。”凤于漠神采奕奕,双眸仿若星辰一样绚烂美丽。
瞿月月,你注定要辜负眼前这个男子了吧,他为你陷入太深,可是你却陷入仇恨太深了,那个伤害过你的男人就像一根刺埋进了心里,永远忘不掉,永远都会痛。
打开盒盖,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雪缎,纯白上面盛了几十颗米粒,而那米粒的颜色竟然不是白的。
“是紫米,枭禄国的赤那海边有一小块神奇的湿地,这紫色的米粒就是出自那里,五年产百粒全部进贡皇室,据说百年不朽,千年尤香,驱虫抗腐最是厉害,传说枭禄历代帝王的棺椁中就藏有此物。”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听凤于漠这么一说,月月连忙合上盖子递还于他。
“就是知道它难得,所以我才想将它送给喜欢的女子,只要她想要的,我就算穷尽一生所有也要替她得到。”还要说多少情话,情话还要说得多露骨,眼前这个女子才会为他稍稍心动一下。
月月凝着眉心,怔怔地看着凤于漠。她不是顽石,就算是,在他毫不犹豫答应赫连狱为她自断右臂的时候也崩裂了。她不能接受的不是他的爱意,而是她自己的心,她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她与赫连狱之间的恩怨已经不再单纯,他伤害的不仅只是她家人,还有她的心。她在这世上可以活下去的所有理由都被他无情的践踏了。她无法再回到傲天,她是叛国贼子,她是红颜祸水,他的三道指令恨不得将她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纵然天地间仍可立足,但是却始终有一方土地让她感到卑微得窒息。
“月月,你不喜欢吗?”凤于漠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他能感觉此刻的她心事重重。
“不是,只是这样的东西我配不上,还是呈给女皇陛下吧。”月月说完,轻轻扯了一下麻木的唇角,那笑看起来好勉强。
“陛下正是知道我要将这件东西送给你,才赏了下来,君无戏言,怎么可能再收回。”
“什么?女皇陛下知道了?你说的?这可怎么办,你害死我了。”听完凤于漠的话,月月急得直跺脚,心里的愁云立刻散了一半。这个凤于漠胆子也太大了,他这样去跟女皇陛下说,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他对自己有情嘛,这下可好,不仅在傲天,现在连至尧她都不得不成为名副其实的祸水红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