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黎大战后,邺国战降。随后祁国与邺国和谈,邺国同意向祁国称臣,并且每年如期朝贡。
又是一年的开春时节,暖阳普照的大地推开了被笼罩多时的冷冽气息。
“这么着急地带我出宫是为何事?”马车上,郝连成掩下窗帘收回视线,终是惹耐不住开口问了出来。从祁国回来不过寥寥数日,要处理的事情多得顾不上用膳,可为了她,他心甘情愿停下手头一切。
“去家客栈。”
“嗯?”郝连成料着唯墨有意给他惊喜,不禁打住,只是拢过身侧人静静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我想送你一份大礼。”
“是么,大礼?能比得上你么?”
唯墨仰头露出春风般的笑容,粉唇轻点在他半只脸上。“那我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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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救火啊……”
“来人啊,着火了!”
“前方危险,大家小心啊……”
……
感觉到前方路面传来的异样,唯墨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起来:“成,你听到什么了么,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是啊,我也听到了嘈杂声。”
“王上、娘娘,前方拐角的迎客居着火了。”马车缓了速度,隔着帘子,秦川在外头回禀道。
“你说是迎客居?”
“正是,娘娘。”
郝连成觉察到身边人儿变化的神情,没来由跟着感到心慌。“墨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不是,我要下去。”唯墨从郝连成怀中挣脱而出,掀开帘子快速奔了出去。
“娘娘……这……”
“王上……”
郝连成即刻也下了马车,赶紧跟了上去。
火光冲天,黑烟弥漫,周围虽有人忙着用水救火但显然是杯水车薪。大火侵吞下的客栈里开始时还陆陆续续跑出一二身影,渐渐地就被阵阵袭来的呼嚎声覆盖。
“救人啊……”
“赶紧让道,让道……”
唯墨焦急上前,客栈前除了救火的官兵就是争相逃命的百姓,场面一片混乱。“怎么样了,客栈里面还有人么?”
“不晓得啊,出来了一部分。近来天干物燥,火势来得凶狠,怕是只能听天命了,唉……”说话的大叔看着唯墨挂在脸上的忧心,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后不远处,一排扬着烈焰的木头“啪”地落在地上,大叔看着一傻眼,撒腿跑远了去。
“猴子,我的猴子……”唯墨瞧着着扑天盖地般的火势,顿时慌了,面上五官几乎是揉成了一团。“不行,我要救他……”
“墨儿,你这是做什么?”郝连成随后赶来,见着唯墨竟是如疯了一样欲要闯入大火中,吓得赶紧上前擒住她。
“放开我,我的猴子。”唯墨使劲挣扎,哭成了泪人,此刻满脑子都是猴子的身影,“成,放开我,我要进去,我要我的猴子。”
“墨儿,一只猴子而已,这火太大了,你进去也是白白送命啊。随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全力给你好吗?”郝连成几乎是死死掐着唯墨的身躯,不可否认,他从未见过唯墨这般失态发狂。
唯墨听着郝连成不明所以的话语竟是觉得好笑,可眼下,已经顾不得解释了。客栈的木头在火势中连连倒下,这势头是进都进不去了。
“我的猴子……猴子……”
“墨儿……”
郝连成感到她人瘫软了下来,焦急地抱起人儿远离了一段。
这里,确实太危险了……
“成,猴子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唯墨的泪水一片片地打落在他怀里,郝连成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的话语似一记响雷从头顶劈下,似乎当场把他所有劈得四分五裂。“
墨儿,你……说的是什么……”
“老天在惩罚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亲……猴子……我的猴子……”
“……”
郝连成怔怔凝着唯墨痛苦的表情,不禁湿了眼角,他们的孩子……
她迫不及待地将他带出来,为的是这个……然而老天却无比残忍地跟他们开起了玩笑,制造了这么一出戏码。
当年,他与她的孩子还活着……这些年,他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人儿的存在,他还没来得及听一声稚嫩的“父王”,老天就带走了他的孩子。这世间最难辩驳的真理果然是无常……
“墨儿,对不起。”
“没用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唯墨跌撞着撑起身子,遥望着远处的火光,泪水止不住地淌在脸上。
“墨丫头……”
“娘……”
猴子。唯墨循声扭头,见前方的巷子里,马车上惠姨抱着猴子从马车上下来。“猴子,我的猴子……”
唯墨顾不得狼狈大奔上前,拥紧了猴子,又是一阵泣不成声。
吓死她了,还好有惊无险。她的猴子还在,真是吓死她了……
“娘,你怎么了?”
“我以为你在客栈里出事了,我看那火势,快要疯掉了。”
“没事了,墨丫头,我们很早前搬离了客栈,在河边雅居里住着。听说你们回了京都,还没来得及寻人到宫里告知你,就发生了这么一出。”惠姨看着唯墨大惊未定的模样,忍不住抹了把眼泪。现下好了,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一家子,终于是团聚了。
“对了,猴子,娘带你见个人。”唯墨染笑抱着猴子转过身来,见着郝连成直挺挺地立在几步外,剑眉紧凝,双目泛红。
“我……”唯墨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放下猴子。猴子一向不认生,摇摇晃晃地冲着郝连成走了过去,直勾勾地望着他腰上的配剑出神。
“刀刀……”
“叫爹爹。”郝连成收回眼底蹿出的震惊,弯下身近距离凝望着眼前的小家伙,笑得好不恣意,那五官神情到底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猴子跟着一笑。不知怎么的,猴子一改平日的亲近多话,扭头看着唯墨,却未有出声。唯墨想来大感得意,郝连成,你也有今天……不禁扑哧勾起了唇角。
郝连成倒是不以为意,随即抱起猴子道:“叫爹爹,我把刀刀给你可好?”
“……”
猴子又看了唯墨一眼,随即又被长剑吸引了去。两只小手扑腾了下,触及了剑柄,露出甜甜的笑容。
“哈哈……成,你也有今天。”
“别笑得太早了你!猴子,我准备把刀刀送给你。”郝连成不甘示弱,依旧诱哄着小猴子。
“……爹爹。”
猴子这一声出,郝连成满意地大笑起来。视线撞在眼前女人脸上,唯墨扑红了脸,
迎上了他张开的温暖怀抱。
这一刻,她无数次在头脑中联想,却不想得正是当下。
……
宸佑宫。
静静看着熟睡中的孩子,郝连成起身为他捏过被角。清浅的鼻息轻扑过脸上,郝连成抚摸过孩子柔软的胎发。
片刻,郝连成缓步走到外殿。
窗外春雪停歇后夜幕放晴,满空星斗璀璨,唯墨此刻倚着窗沿闭眸浅笑。
“孩子睡了。”
“看你今晚一直守着猴子闹腾,有这么好玩吗?”
“自是有意思,明日我还得跟他解释‘父王’和‘爹爹’的问题。”
“哈哈……那孩子教上劲头的时候,有得你耐心了。”
郝连成近身握起藕白的手,嘴角溢着幸福的微笑。这是他得到的最大的惊喜,可同样的,歉疚的情绪充斥在心间……
他们分
别的三年,她一个人是怎么挨过来的……一想到关于此的种种,他便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无法释怀。
“墨儿,对不起。那些年幸福的时刻,曾经没有意识到。对你做了很多愤怒残暴的事,让你听了很多恶毒不堪的话,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太坏了,我知道因为我当时放不下的自尊心,你受了很多苦。”
“曾经我有想过不要猴子,可那时侯云逸来看我,无意中我发现了瓶子里的堕胎药,以为是你的意思,当时内心深受煎熬可还是赌气保全他。当日随你入宫,我本伺机上演一出小产的戏码好掩人耳目。未曾想到会遇上王后的暗杀,也未曾想到出了宫门还会见着明耀、撞上巷子里的另一番刺杀。巷子里我突然摔倒,碰巧碎了先前备着的药瓶,我索性将计就计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小产了。”
“对不起墨儿,把你牵扯到接连不断的危险中,都是因为我。王后生前一直以为是我母妃害的她,其实都是父王的意思。母妃为了父王,默默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没想到,爱恨纠缠、冤冤相报,从你成为成王妃的一刻,你的日子里就从未平静过吧……”
扫过郝连成吃痛的脸庞,唯墨含笑的眸子里温润如月:“成,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珍惜当下。当时的我尽管保住了孩子,但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娘亲,在怀州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后悔。尤其是看到猴子想和别的孩子一样叫爹爹索性拉着表哥瞎叫,我就伤心难耐。我能给他娘亲的关怀,可爹爹的那份,我再怎么努力都取代不了。直到今天,我终于释怀了所有。”
“谢谢你,墨儿,谢谢你给我机会。”双手环在唯墨腰间,郝连成亲昵地吻过她的额角。今后,他定尽全力补偿……“刚才看了凤冠,感觉如何?”
“不错。”
“就这样么?难道不满意……”郝连成见她脸色淡然,悠悠道,“琳瑶宫里的人都遣散了,我还有什么没做好的么……”
“没有啊。”
“我记得某人曾说过,‘本来就是俗人一个,若是爱了,便会在乎那身侧之人,在乎那些莺莺燕燕’什么的……”
“干嘛这么较真!”唯墨扬首,踮脚触上他鼻尖,“啊,对了,我听说了柯桥和表哥的事情。”
“是,下月初九立后大典一过,我就给他们赐婚。”
“真好!”唯墨欣喜不已,柔声道,“成,我还有一事让你帮我?”
“你说。”
“我想你为莲侍和卓大人赐婚……”
“这个……”郝连成眸色微微一顿,笑得邪气,“卓肃是我的心腹呢。”
“莲侍是我的心腹。”
这丫头,果然没把立后的事情放在心上。本是商量立后,没想到一来二去竟成了让他赐婚的引子。
唯墨见郝连成噤声,敛起笑容道:“成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答应答应,但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也得问问卓大人的意思?”
“这个倒是。”
“话说,墨儿,你到底要猴子猴子的叫着我的宝贝儿子到什么时候?”
唯墨被郝连成话一激,联想到今日一场闹剧,抬眸将他的温柔与疼爱尽收眼底。“你当真不知我所想么?”
“知道。”他当然知道,在尚国,孩子三岁时由爹爹取名。“就叫睿儿吧。”
“睿,智也、明也、圣也。”
“我希望,他就像他娘那样聪明。”
“哈哈……”唯墨把脑袋朝后倚着,伸手掩住了笑声。此刻,他湛亮的双眸闪烁着父爱的光芒。
“不过墨儿,我会让睿儿喜欢我多过你的。”
“想都别想,之前的三年他可都依着我的。”
“你别得意太早,我收买人心可有一套了,你知道的……”
(完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