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望舒被放回去了之后, 赵多粮抱着魏望舒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原本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去了方贤德家里面一趟, 送去的那么多礼物,结果就真把魏望舒给换回来了。
之前她还有些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那些东西, 现在她是一丁点儿都不心疼了,只要自家男人能被放回来, 别说送那么一点儿东西了, 就算是再多送一倍过去都是值得的。
“太好了,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那些东西没送亏, 许文静看着人不咋样, 倒是个能办事儿的……”
被放回来的魏望舒闻言,急忙询问赵多粮是怎么回事儿,赵多粮擦了擦眼泪,就将自己之前怎么去求人的事情给魏望舒说了。
“原本我都没抱什么希望了, 毕竟方贤德他们家跟方科长的关系真不行, 没成想居然还是有点用处的,果然这亲戚就是亲戚, 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他们说一句比旁人说一百句都顶用。”
魏望舒愣了一下,他讷讷地说道:“但是我回来,应该跟他们没关系吧,方科长没跟我说这事儿。”
自己被带到保卫科之后, 负责审讯他的人是方科长, 这两天方科长问了自己不少东西,魏望舒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他觉得自己能出来,跟赵多粮送东西没啥关系。
魏望舒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然而赵多粮却坚定地认为自家男人能回来,跟自己送东西脱不了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送礼之前,你不是一直都被关着没送回来吗?为什么偏偏我送了礼你就回来了?我跟你说,你别不相信,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现在这世道,还得是靠礼说话。”
眼见着赵多粮信誓旦旦地说就是她靠着送礼把自己给弄出来的,魏望舒虽然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叮嘱了赵多粮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件事情突然就被传了出去,没过多久,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一直被关着的魏望舒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赵多粮给方贤德他们家送了礼,之后方贤德去帮忙找方正业说情,他才被放回来的。
被抓到保卫科没放回来的人还有不老少呢,之前他们想尽办法都没有能把人给弄回来,现在知道这条路子了,他们可不就得想法子了?
一时间方贤德的家的门槛几乎被那些被抓起来人的亲朋好友给踏平了。
“方会长,我们家小赵可绝对不是那种会坏事儿的人,你一定得帮忙跟方科长说说。”
“是方会长,这件事情一定有误会,我们家那个最是老实不过,怎么可能会做啥坏事儿?”
“方会长,方科长那人油盐不进,啥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咱们只能靠你了,还请你帮忙说和说和。”
“方会长,俺们家顶梁柱就是老李了,他是啥样人你也清楚,你帮俺们说说情行吗?”
方贤德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过是帮忙说了个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结果现在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纷纷找上门来了。
“我真没那么大本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你们听我说,那是正业的工作,我不能干涉他……”
方贤德试图向这些人解释,他真没那么大能耐帮着把人给救出来。
上一次许文静收了赵多粮的东西,方贤德又是在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才答应了帮忙说和的,结果第二天去找方正业的时候,他却说这是公事儿,那些人若是没问题,肯定会被放回去的,让他不用来说和。
“大伯,这是彭厂长派给我的任务,我得将这些人调查清楚了才成,若真没问题,我肯定不会把他们如何的,有问题的话,我也不会因为你说两句话就放人的,所以,下次大伯还是不要来说这些话了,如果到时候我拒绝了,对大伯来说,面子上恐怕会过不去的。”
这件事情方贤德谁都没提,连许文静那里都没说,回来的时候许文静询问起来的时候,他也是含糊不清地应和两句,让她误以为自己的事情办成了。
然而第二天魏望舒还是被放回去了,这让方贤德有些诧异,但是想到方正业说的,没有问题的话他也不会抓着人不放,他也就没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了,对着许文静默认了是自己说过之后把事儿给办成了的。
为了防止之后许文静再收人礼物让自己办事儿,方贤德再三交代许文静,让她不要到外面去乱说话。
“我跟正业之间的情分是用一点少一点,甭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不许再收人家的礼,知道不?”
许文静点头答应了下来,看样子是听进去他的话了,方贤德见状,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只要许文静不再收别人的礼,答应其他人办事,那么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没法子让方正业听自己的。
但是方贤德没想到他都再三交代过许文静了,这事还是传了出去,那些个被带走的没有回来人的家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门求着方贤德,让他帮忙将他们的亲人给带回来。。
“你们听我说上次的事情真是个误会,那是因为魏望舒他自己没办啥坏事,所以正业才将他给放回来的,我真没在其中起到什么效果,你们就算是找我也没用。”
然而他虽然这么说却没人相信他的话。
眼看着方贤德不肯收他们的礼物,这些人倒是迂回着找上了许文静,想尽一切点子将礼物塞给许文静。
许文静这人性子有些贪,这么多东西摆在她的面前,让她不收,那她可真办不到。
尤其是那些求人办事的人说话一个赛一个的好听,把许文静捧得高高的,让她自己都找不到北了,稀里糊涂的她就将东西给收了下来。
方正国发现许文静在偷偷收人家的礼物,便想着劝劝自己老娘,别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要是事儿办不成的话,她这么白白拿了人家的东西,回头被人找上门来,她哪里能说得过去?
许文静却听不进方正国的话,反而振振有词地开口说道。
“人家都说了,这是第一次上门带来给我的礼物,而且人家让我上点心办事儿,但是又没说一定要将事情给办成了,就算事情办不成,这些东西依旧是我的。”
更何况许文静真觉得这次的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之前方贤德不根方正业说了一下就把魏望舒给放回来了吗?现在他再去找方正业说说话,那么被抓起来的这些人不也全都能回来了吗?
“行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说了,方正业就是一个保卫科科长,又不是公安局的人,他有啥权利抓人关人?顶多是问点东西,让你爹去跟他说说话,早点将人放回来,这肯定没啥问题。”
方正国见许文静听不进去自己说话,便也没有去管她了,自己这老娘主意大的很,而且她自有一套逻辑,旁人的话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了,自己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了,她不当回事。那他也没办法。
而等到晚上方贤德回来之后,许文静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晚饭也做的十分丰盛,她将方贤德伺候得周周到到的,等到酒过三巡,方贤德彻底放松下来之后,许文静就将话题岔到了让帮忙的事情上去了。
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方贤德去找方正业说和说和。
“老方啊,你想想看,大家这都是一个厂子的工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正业他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儿,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意味着什么,这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你甭看他现在厉害,可是万一哪天他下来了,得罪了这些人,以后的日子他该咋过?”
方贤德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候,一听到许文静扯到方正业的事上面,他的情绪立马紧绷了起来,扬声问道。
“许文静,你甭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收人家东西了?”
眼见着方贤德露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许文静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她朝旁边扫了一眼,方正国像是没瞧见似的,三两下扒完了碗里面的饭,然后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里面去了,随着关门声响起,客厅里就只剩下方贤德和许文静两个人了。
“你到底有没有收人家的东西?”
眼见者方贤德变得越来越凶,许文静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嚷嚷了出来。
“对,那么多人都求上门来了,我能咋办?还有一些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邻居了,人家要我帮忙,我哪里能拒绝得了?”
她这话就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收了人家的礼物,方贤德没想到自己都再三警告过许文静了,可是这人的性子还那么贪,非得要人家的东西,他立马站了起来,指着许文静的鼻子厉声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事儿我办不成,你收了人家的东西,那你就去帮人家去办事儿,别找我,我不管你这些破事儿。”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狠狠地踹了椅子一脚,靠背椅子被他踹飞出去两米远,哐当一声撞在墙壁上,巨大的撞击声让椅子险些散了架,许文静急忙跑过去将椅子扶了起来,看着被他踹得晃晃荡荡的椅子,许文静心疼得要命,忍不住回头朝着方贤德吼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除了对我在这里发火之外,你还能干什么?反正东西我已经收了,让我退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丢不起这个人,你要是觉得你一个会长的脸面不重要,那随你的便。”
说完这番话之后,许文静干脆也不搭理方贤德了,噔噔噔的去了方晓雯的房间,她把房门一摔,便扑在床上抱着被子哭了起来。
许文静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家里面花钱的地方那么多,她不想着办法哪里能成?眼瞅着方正堂就要结婚了,什么东西都得操办着,这一大笔花销就出去了,而且方正国眼见着就大了,他的结婚用的东西也得要张罗起来,还有方晓雯,就算是一个姑娘家,她出嫁的时候也不能让她光杆着走吧?
人家既然拎着东西上门了,那就是看得起方贤德,认为他能将事情给办成了,方贤德在这里拿什么乔?他要真有本事,那就多拿些钱回家来,让自己不要为了自己儿子女儿的婚事操心,不用见天算计着该怎么节省花销,让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更好。
许文静委屈的哭声传了出去,客厅里的方贤德越听脾气就越加暴躁,他还想撒火,可是家里面的东西置办起来都得花钱,他又舍不得拿东西撒气,只能将这些怒气生生地憋在肚子里面。
思来想去,方贤德终究还是丢不起那个人,他抹了一把脸从家里离开,摸着黑去了方正业的家中。
***
这两天方正业忙得厉害,回来的时候天便彻底黑了下来,他懒得做饭,每天吃的不是咸菜疙瘩汤,就是馒头就咸菜,左右家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用不着花心思做什么饭菜。
五一劳动节已经过去了,天气越发热了起来,自打上次他和苏清影见过面之后,七八天的时间就这么悄么声过去了,两人都忙得厉害,压根儿就见不到面儿。
不过这种独身的日子方正业已经过习惯了,晚上抽着时间,他将跟苏清影结婚时候买的那些布料拿了出来,学着打样,裁剪,然后用缝纫机将衣服给缝出来。
苏清影的衣服不少,方正业拿着她的衣服研究了一番之后,便差不多能将新衣服给做出来了。
这天晚上方正业正在卧室里面踩缝纫机做衣服的时候,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将衣服的边儿给锁上了,这才起身过去开门。
今天晚上的夜色不太好,天气阴沉沉地,抬头望去,大团大团的乌云聚集在天空上,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下起雨来似的。
院门打开之后,方正业一时间没能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是谁,直到他开口,方正业才知道来的人是自己的大伯方贤德。
“正业啊,我这么晚来找你,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方正业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大伯,我在忙着做事儿呢,还没休息,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事情吗?”
明明前几天方正业都跟自己说过了让他不要帮那些人说情,结果转个脸自己又过来了,饶是方贤德脸皮贼厚,此时都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可是许文静那边闹腾个不休,她还收了人家的东西,自己不过来一趟,似乎也说不过去。
“那个,正业啊,你要是没事的话,咱们爷俩能不能聊一聊,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好好聊过天了。”
方贤德此时说话的模样和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透着些许中气不足的心虚感,方正业瞧着他这样子,便知道方贤德今天并不是无缘无故跑过来的。
不过他当做毫不知情的样子,朝着方贤德点了点头,然后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方贤德进门。
等到方贤德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稳了下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口说道:“正业啊,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就是想跟你说说你抓的那些人的事儿。”
说到这里,方贤德偷偷地看了方正业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方贤德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也不是想教你做事儿,毕竟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又在外面当过兵,现在也成家了,而且还做了保卫科长这么长时间,很多事情其实你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办……”
眼见着方贤德一直在绕弯子,怎么都没说到正题上,方正业便干脆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大伯,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不用绕这些弯子,没什么意思。”
见方正业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方贤德吐出一口浊气,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好歹跟大家伙都是一个厂子的人,你到咱们封工也不过才一年半的时间,脚跟都还没站稳呢,更何况你娶的又是封工的总工程师,你做什么事情,人家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苏工的身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说是不是?就算是为了苏工着想,你都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了……”
“你抓起来的那些人,要是他们没什么问题的话,你还是赶紧把人给放了的好,要是他们有什么问题,你也得跟人家的家属解释清楚,不能让人不明不白的在家里等着,最近几天你没听到厂子里面的人事怎么评价你的吗?”
方贤德所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全心全意在为方正业打算似的,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着方正业,让他不要得罪厂子里面的人,这样对他没好处。
方正业静静地听着,等到方贤德将话都说完了之后,方正业方才开口说道。
“大伯,我以为前两天我已经将话都跟你说清楚了,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方正业刚刚脸上还带着笑容,然而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殆尽了。
“大伯,你说这些,真是为了我好,还是看在人家送你的那些礼物的份上才来劝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