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抱住怀中因精神过度疲劳陷入睡眠状态的少女, 凤卿冰冷俊美的面容此刻映现出来的表情,是任谁都无法想象的。才短短的一个多星期,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 就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心底里压抑许久对笑眉儿教父鲁休斯的不满情绪, 在此刻沸腾到了临界点。他简直不敢去推测, 若是笑眉儿走不出哑女香子的精神世界, 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一联想到怀中的少女可能会永远沉浸在虚幻的世界中醒不过来的事, 凤卿的心就止不住的揪疼。他垂下眼睑,抿紧薄削的双唇,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深蓝色的瞳孔里暗藏的冷静锐利锋芒。却掩饰不住内心深处那股泛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凤卿带着笑眉儿面无表情的飚车离开迹部家的庄园, 很不负责任的将笑眉儿搅出来的一摊子浑水丢给了那群无辜的少年们。在他心里,任谁都不能伤害他掬在手心里宠爱的少女, 即便是他的家人也不可以。
回到位于东京近郊的别墅, 凤卿小心翼翼地抱起睡得香甜的笑眉儿, 将她送回位于三楼的房间。轻轻放入松软的床铺,盖上薄薄的毛毯, 而后侧身坐在床沿边,一脸温柔的低头俯视犹自酣睡的少女半响未动,过了好一会,他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缀在嘴角的那一抹浅淡的笑, 暗自吁叹:她也只有在陷入深度睡眠时, 才会露出与平常不一样的脆弱一面。笑眉儿——笑眉儿, 我要如何才能走进你的心呢?
这时, 关闭铃音,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凤卿抚了抚少女因沉睡变得红润的脸颊, 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深深注视一眼躺在床上的笑眉儿,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压低嗓音,快步走出卧室。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耳熟能详的男性嗓音,凤卿眼底的锐利锋芒毫不留情的溅出,鲁休斯,我该如何对待你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猎物呢?压住心底的不满,凤卿面色平静的与电话那头的猎物周旋。
“鲁休斯,我不会同意笑眉儿重新登上舞台。”轻描淡写的语调,却将凤卿不容置疑的决心一字一句钉入听者的心。
“凤卿,我这是通知你。虽然你是她看重的人。但你也别忘了,我还是她的教父!”张狂华丽的嗓音,诉诸的是宣誓,亦是俩人之间再度的碰撞。
听到电话那头不出预料的嚣张语气,凤卿深蓝色的瞳孔猛地紧缩,随即俊美的面孔扬起没有笑意的笑容,他扯开唇角的纹路,淡淡的虚应:“鲁休斯,建议你去医院的神经科检查下?”
“凤卿,你等着。我马上来日本——日本——该死的,为什么你们会在日本?凤卿,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的。知道梅梅不会在日本参加任何形式的表演,所以——”被凤卿三言两语就轻易挑出怒火的鲁休斯抓紧手中的话机,与凤卿相似的蓝色眼睛里迸射出席卷一切的银色火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笑眉儿演出哑女香子的鲁休斯当然不会因为凤卿的拒绝而放弃这次难得的机遇。他放下手中的电话,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胸口汹涌的怒潮,微微眯起蓝色的眼睛,盯着桌上亲密偎依在一起母女俩的照片,从第一次见到寒家母女开始,他就一厢情愿的跌入了自己编织的情网,明明知道自己的付出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回报,甚至那对母女自始自终将他视作路人。但,他还是执迷不悔的追逐着心中的梦想。
寒毓——他倾心相恋的女子。寒笑眉——让他的梦想得以实现的少女。低沉的笑声从鲁休斯的口中逸出,他伸手拿过照片,细细的抚摸照片上笑得温馨的面孔,蓝得宛若天空的眼睛里放出讥讽的笑意。
凤卿,你真的以为我看不穿你心里隐藏的秘密吗?真是可怜那,竟然会爱上——爱上——我不容许——梅梅她应该站在世界的中心,让所有人都崇拜,仰慕,痴恋——而不是让一个庸俗的男人自私的独占。
收敛起眼中的疯狂,鲁休斯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吩咐几句,随后抬手顺了顺金色的短发,起身离开。
凤卿,你等着接招吧!
若有所思的挂上电话,拧紧眉头,凤卿心里第一次有种掌握不了事态发展的预感。这些年,鲁休斯对寒家母女俩的执着迷恋,他一直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有时,连凤卿都不得不佩服鲁休斯的疯狂,他为了寒家母女不顾一切世俗礼教的任性行事风格——使人由衷发出感叹……
鲁休斯,你应该会在明天抵达日本吧?呵呵——我会很高兴的迎接你的到来哦,相信笑眉儿也会很热情的欢迎你。好好的在日本度过难忘的假期吧?一定会是一次令你回味一生的假期!
神态恣意地坐在楼梯栏杆上晃动赤足,早在凤卿拿起电话的霎时,笑眉儿便醒了过来,她悄无声息的尾随在凤卿的身后,聆听他跟教父鲁休斯“推心置腹”的交谈。这两个在她短暂的生命旅程中,占据重要位置的男人,每一次的交谈,以及会面,都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很难理清俩人之间为何会如此敌对?也许,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便已种下了隐患。凤卿哥哥极度厌恶教父鲁休斯对她和妈妈的纠缠不休。教父鲁休斯对凤卿哥哥则是妒忌万分。和父亲离异后,待人疏离的妈妈只有在她和凤卿哥哥面前才会露出真实的笑容。
微微漾开红润的唇瓣,露出清浅的笑意,管他呢?反正凤卿哥哥和教父鲁休斯又不会真的打起来。最多占占彼此嘴皮子的便宜。而每回身为知名律师的凤卿哥哥都能把教父气得七窍生烟——近来的生活无聊透顶,教父到日本来,正好可以解解闷。笑眉儿不怀好意的偷偷想。
舒展柳眉,笑眉儿笑嘻嘻的跃下楼梯,投入察觉到她偷听的男子等待已久的怀抱,恣意的撒娇:“凤卿哥哥,晚上我不想去你家。”
不是凤家不好,而是她不喜欢那种一家团聚的温馨气氛。看着他们彼此之间流露的温情,总是让她回想起在中国时,和妈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那是一道美丽的伤痕,是她甘之如饴的镌刻在心间的伤痕。心伤再美,却也经不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
明白笑眉儿真实想法的凤卿无可奈何的搂紧怀中的少女,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披散在身后的发丝,企图平复骤然生起的慌乱。
笑眉儿,笑眉儿——我该如何对你才好?又或者,你何时才能真心的展颜一笑。哪怕是一丁点——
“既然不想去,那就不要去了。我会回来陪你用饭的。”看着平静无波的墨色眸子,满坑满谷的心慌意乱全在她的眼波下烟消云散,凤卿知道,自以为冷心冷情的他,早在将近十多年的守候中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嗯。等着你。”伸手搂上凤卿的脖子,笑眉儿垫起脚尖,在他的嘴角印上令人心悸的一吻。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的缘分都是靠不堪在意的点点滴滴拼凑起来的,一次又一次亲密无间,让彼此模糊的印象渐渐刻镂上心,直到最后融入彼此的呼吸之间。
笑眉儿站在阳台上目送凤卿驾车离开,墨黑的眸子里一如她来到这世界上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一成不变的淡然无波。
心安处既为家?可她的心——
而此刻,远在山里迹部家的庄园内。
蓝色的窗帘时不时地被午后和暖的春风掀起一波又一波涟漪,挂在窗口失去主人的银铃,在空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寂寞之音——沉默了好一会,缓缓举起手,摘下失去主人的铃铛,鸢紫色的眼睛里透出难明的闪烁。
方才凤卿抱着笑眉儿面无表情离开的一幕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除了三年前的难以抉择和意外失利,幸村精市一直将自己的人生把握得很好。追求完美的他,决不会应许一丁点缺憾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抓紧手中雕刻成一朵朵铃兰的银质铃铛,幸村看似温和的眸子里迸射出凌然天下的锐芒,今天在笑眉儿身上发生的事,他一定会讨回一个公道。不是都喜欢说王者立海大是极其护短的队伍嘛?那么,就让他们领教下,什么叫做作真正的护短!?
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当你陷入困境的时候会拉你一把的人;或是在你得意洋洋忘却自我的时候,给你一句忠告的人。虽只是短短一个多星期的相处,但笑眉儿淡然的待人处事风格就同这熏人的春风般,悄无声息的潜入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待在她身边,即使她从来都是一言不发,一味畅游在属于她自己的梦幻天空。但他们却觉得特安心。是的,在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很温暖的气息。相信,与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感觉。
笑眉儿——你可是我们认定的朋友!
“部长,我们都收拾好了。”略为显得无精打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幸村回头看了眼有气难撒的丸井,眼底涌上一丝看不见的笑意。
这几天,与笑眉儿处得最好的,就数他了。不论到哪,都能看见他拽着不情不愿的笑眉儿去凑热闹。性子淡然的少女和性格活泼的少年,真是不错的组合!
“笑眉儿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吗?”语气很平常的提及这一星期和他们寸步不离的少女,幸村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空盒子,将手中的银铃放入。等了好一会,没听到预期的回答,他接着说道:
“文太,难道立海大的事,还要外人插手不成?”
生闷气站在门口的丸井听出幸村话里暗含的意思后,憋了老半天闷气的他终于忍不住倾倒满肚子的怨言:“部长,冰帝的猴子山大王说了,他会负责将笑眉儿的行李送回去——什么嘛?他以为他是谁。若不是他,笑眉儿又怎么会被那个女人诬陷。亏他还好意思说,他负责呢!部长——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为笑眉儿讨回这场公道。凭什么坐在一旁看戏,纵容整件事发展的猴子山大王能这么轻易的甩手走人?——笑眉儿却——部长,回去后与冰帝的练习赛,你一定要第一个派我出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知道,我们王者立海大是不可欺的!”
越说越来劲的丸井几乎能看到他在球场上威风凛凛的画面了,一想到适才笑眉儿跪在大厅里捧着画无声流泪的场景,他心里的火就噌噌往上冒。该死的藤原静子,该死的猴子山大王,丸井文太第一次感到青学的越前给取得外号还真是不错!猴子山大王——猴子山大王,决定了,他往后也这么叫。
幸村回首瞥了眼犹自沉浸在幻想世界中的丸井,嘴角挂上明了的浅笑。真该感谢冰帝的迹部,他的这一恶劣行为,使得立海大网球部队员们的情绪变得空前的高亢。中学的最后一学年,相信他们一定会再次取得全国大赛的冠军。再次奠定王者立海大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
“在迹部前去赔礼时,作为笑眉儿朋友的我们,以及整件事情的当事者。当然也需要一起陪同前往。文太,你去转告下迹部。说,要道歉的话。最好现在马上去才好。那样更能显出他华丽高贵的诚意!”说这话时,幸村脸上的笑意和眼中的讽刺形成强烈的对比。
打了个寒颤,丸井应了声,赶紧拔腿离开去转告他们家部长的诚恳建议。至于那个猴子山大王听了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就与他无关了。
另一边,面色铁青的迹部刚挂上来自家里最高掌权人——祖父迹部俊夫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祖父不留情面的斥责,迹部恨不得立即掐死罪魁祸首——笑眉儿。而在那之前,他会先掐死他自己。
凤卿回去后,立刻马不停蹄的亲自去拜访藤原札幌。并递上了相关的赔偿要求。如此雷厉风行的处事态度,也难怪祖父会在一得到消息后,打电话来斥责他做事鲁莽。得罪这世界上,最不该得罪的人!
被誉为“清道夫”的凤卿不仅仅是普通的律师。在西方的上流社会关于他的传言一直有很多。甚至有人说,在这世界上得罪谁,都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然,唯独得罪了凤卿,除了地狱一条路可供选择之外,再无其它路可选。
“迹部?”忍足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急躁。
“嗯哼,忍足,你觉得本大爷会被这些不华丽的事情给打倒吗?”察觉好友心内担忧的迹部走到窗前,双手环胸,看着院子里残存在枝头的樱花,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发问。
“管家,寒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还有,本大爷订的东西什么时候才到?”不等忍足说出他的看法,迹部猛地提高嗓音,询问满头大汗跑进来的管家。
“少爷,寒小姐的行李已全部收拾好了。只是——”头顶微秃的森田管家战战兢兢的弯曲着身子,口里的话断断续续,怎么也吐不出来。
“嗯哼,若是坏了,就双倍赔给她。难道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吗?”很不耐烦的打断森田管家的欲言又止,迹部扫了眼窗外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的其他人。
“少爷,寒小姐的东西都是限量版的,我刚才打电话去拜访小雏菊工作室的设计师,希望他们能够重新设计制作——但,他们说——寒小姐的东西都是他们老板亲手设计制作——好像——好像刚才他们老板也在,听到——听到寒小姐的事后,说要马上来日本——”森田管家欲哭无泪的说完全部的事情,他瑟瑟发抖的站在原地,等待最终的判决。
森田管家的话刚说完——丸井挑衅的话语又在门外响起。
“喂,猴子山大王,我们部长说了,既然你要去笑眉儿家道歉,那么我们也一起去,还有,要道歉的话,最好还是今天就去。不然,显示不出你华丽无比的高雅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