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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坐在黎明的晨光里,一双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而酸痛难耐,她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眼假寐了几分钟,然后重新拿起电脑敲击键盘。
屏幕幽幽的蓝光,令整个卧室都静寂地青瓷水润起来,苏暖专注地盯着屏幕,当她敲下最后一个字,重重地舒了口气,早已疲惫的手指才离开了键盘。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密密的字幕,她移开眼看向窗外,昏暗的薄暮里,鱼肚白的卷积云慢慢地侵染过黑暗,她似乎还听到遥远处传来的鸟鸣声。
她去魅影的分社报名参加城市宣传片拍摄摄影师的选拔,评委在看了她的履历简介和那本绿林出版社出品的摄影集后,什么话也没问,就直接让她过了第一轮筛选。
即便心有疑虑也只是点头致谢,以为是实力决定了她的留下,直到她在卫生间偶然听到魅影出版社工作人员的聊天,才知不过是因为两个八卦理由。
魅影和文宣部似乎早已经中意了陆暻泓来拍摄宣传片,自然也就关注陆暻泓的消息,又怎么会不认识不久前刚和陆暻泓闹了那么一出的苏暖?
再加上苏暖被外界揣测是魅影老总遗落在外的孩子,也难怪魅影分社的高层都对她毕恭毕敬,在他们知道苏暖和他们上司那不容于水火的关系之前。
她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即便听到那些褒贬不一的流言,也未想过就此放弃,站在魅影之上,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理想,也是少晨的希望。
苏暖将电脑合上搁置在一边,她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来完成这份大概的拍摄方案策划,她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主编的提醒:
“第二轮是凭个人设计宣传片拍摄方案来筛选摄影师,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在做策划的同时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拍摄目标,只有锁定好自己的目标,才能设计出最好的方案,我这么说,苏小姐还懂吧?”
她怎么会不懂,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只要她能把陆暻泓心甘情愿接受这次的拍摄,她就是这次魅影和文宣部决定启用的摄影师。
苏暖无谓地笑笑,揉揉酸涩的眼角,抬手之际,看到指尖那闪烁着璀璨的钻戒,很合适,只是有点重,对于她的手指而言,这颗钻石有点重。
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好这枚戒指的,为什么会一直带在身上,难道是随时随地打算向她求婚吗?
本凝重的脸上在劳累二十四小时候,终于露出一点点的微笑,苏暖抱紧蜷缩的腿,**的脚别在沙发边缘,只是安静地凝望着黑暗里的那点钻石的光亮。
苏暖自然而然想到了昨天在民政局里发生的事,她以为陆暻泓说要和她领结婚证只是玩笑话而已,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一大早把她拉到了民政局里。
他们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从昏昏暗的天色到放亮的清晨,却等来一句“同志,户口在办理迁移的过程中不能办理结婚登记手续,请落实了户口后再来”。
苏暖没忘记陆暻泓当场就黑了脸,捏着户口本冷冷地盯着那埋头忙给下一对办登记的工作人员,站着也不打算走,浑身都弥漫着阴冷的气息。
没多久,就有位民政局副局长型的人物就急匆匆地跑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电话,四下张望了一下,就瞧见像根柱子杵在一个窗口前的陆暻泓。
“是陆副部啊,久仰大名,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当时苏暖打量着这位笑得脸上的肥肉抖两抖的官员,心里隐隐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而陆暻泓在看到他时则放松了紧绷的脸色,随手便递过去户口本。
“我希望尽快办好登记手续,这一点,对一个副局长来说不是难事吧?”
那副市长笑呵呵地拿过户口本,又看了看苏暖和陆暻泓的身份证,然后抬头极为诚恳地向苏暖伸出手:
“那这位小姐的户口本呢,也一并给了我吧,我马上去办,五分钟就好。”
陆暻泓一听这话脸色又阴霾起来,他是拿来了苏家的户口本,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苏暖在苏家的户口就已经失效。
他已经提前两小时来蹲点,在民政局一开门就来办,以为会赶在京城那边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前搞定结婚登记,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而他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就在昨晚瞿弈铭回到京城后,连夜打电话给那边派出所的领导,暗箱操作移走了苏暖的户口。
至于瞿弈铭为何会知道他想和苏暖结婚的消息,陆暻泓厉眸一眯,回头看向不远处双手负背,身姿笔挺的警卫员小周,小周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苏暖顺着陆暻泓那咬牙切齿的冷寒眼神看去,便看到充当着护花使者角色的小周,而小周接受到苏暖的视线,立刻冲苏暖恭敬地颔首致意,然后又站好军姿,昂首挺胸,至于对陆暻泓,完全处于忽略状态。
然后没过几分钟苏暖便接到了瞿弈铭的电话,瞿弈铭关心了她几句,忽然话题一转,询问她在哪里,苏暖没有隐瞒,结果瞿弈铭立刻肃了语气:
“把电话给你旁边的陆家小子,我有些话要和他聊聊。”
苏暖拿着手机抬头就看到陆暻泓难看的脸色,他一听是瞿弈铭的电话,二话不说就从她手里拿过,火气似乎也不小,刚想说什么,便被那头抢先一步:
“你也别太担心,我还是挺看好你的,但是,这一次你到底是太冲动了,我这么说你能接受吧?我可还没听说,哪家的孩子结婚连双方家长都不用碰面的,听听丫头那声音,可见是被你吓得不轻。呵呵,你这孩子啊……”
陆暻泓一皱眉,想反驳些什么,结果发现四周投来的目光,还有苏暖不解的注视,顿时哽住了所有质问的话,正应了那一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瞿弈铭这番话摆明是要自己服弱,陆暻泓扫了眼苏暖关切的目光,也明白瞿弈铭这么做的意图,只能放低姿态承认自己的不是:
“参谋长教训的是,在这件事上是我鲁莽了,也请你别忘心里去。”
瞿弈铭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安慰陆暻泓一句,叹了口气,继续道:
“丫头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你也知道丫头以前经历过什么,如今我既然做了将她接回瞿家照顾的打算,就不会放任她不管,她看着就是个缺心眼的孩子,认不清人,这些人生大事也得需要长辈多替她把把关,你说是不是?”
“我虽然不是丫头的亲生父亲,却也希望她能嫁得好,陆副部会体谅我这份疼爱丫头的心意吧?”
陆暻泓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突起,连认不清人都说出来了,摆明是质疑他的人品,不相信他,只是瞿弈铭后一句话驳打回了他所有想说的话语。
人家是好心好意为苏暖着想,难道也有错吗?
苏暖望着陆暻泓越发僵直的身体,也更加好奇瞿弈铭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使得陆暻泓看上去这么委屈,尤其是陆暻泓说话的态度,愈加地诚恳至极。
“是的,参谋长您放心,我会好好对待暖儿的。”
陆暻泓听着瞿弈铭意味不明的笑,越发地懊恼不已,拿着电话走到角落,伸手扯了扯系紧的领带,瞄了眼看过来的苏暖,心里的郁闷和憋屈难以启齿。
瞿弈铭这一关着实不好过,至于瞿弈铭为什么这么不看好他了,自然归咎于昨晚被撞破的那一幕,瞿弈铭现在的态度就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快刀斩乱麻先把丫头诱拐了,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考察你,我可不像丫头那样好糊弄,昨晚那事让我对你的好感大跌!
有时候连陆暻泓也好奇,瞿弈铭为何会如此关心苏暖,一个他妻子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即便是想补偿,似乎也有些过了。
然而这个时候陆暻泓也没多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瞿弈铭依然在那一边感慨般发言:
“反正呢,丫头上一次婚姻迟了那么大的亏,我是真的不想看到她再受什么伤害,想了想,我一个老头子虽然没太大的本事,但在这个圈子也算是广交好友,在哪里都能碰上一两个朋友,这办起事自然也方便了不少。”
“我也是过来人,丫头年纪还小,这找老公的事,那真得慎之又慎,谁都记不得,得给孩子自己一点时间看清楚,想清楚。”
陆暻泓的唇线绷成了直线,嘴上应是,心里却诸多不满,你是不急,我急啊,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昨儿还说我一大把年纪,这再拖我真成叔叔辈了!
陆暻泓转过头,刚想踹一脚旁边的盆栽,却在看到苏暖靠近时,强压下暴走的情绪,只是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对了,上次暻泓你……暻泓,你应该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您随意……”
苏暖刚走近就听到陆暻泓谦和的声音,然后陆暻泓注意到她后,那恭谦的态度便立刻尴尬起来,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听训:
“我只是不想丫头受委屈罢了,如果你真的打算和她结婚过日子,什么时候就叫你父亲出来正式见个面吧,丫头的情况,不知道你给你父亲还有家里说了没有,有些事还是相处之前说清楚比较好,省得将来再出了问题补救的好。”
“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年纪轻轻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有过人的聪明才智,我说的你也懂,你说是不是?”
陆暻泓轻咳一声,脸上的冰霜有融化的趋势,苏暖困惑他怎么变得这么快,陆暻泓却忽然长臂一伸,揽过她拥在怀里,俊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多谢参谋长的提醒,不过,参谋长请放心,我和暖儿的事,我从没打算欺瞒家里,我父亲和哥哥姐姐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们的工作比较繁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后天就想带暖儿去吃年夜饭。”
陆家的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有意见的,瞧他使唤苏暖那副积极劲,就看出他有多得意自己的小儿子也找着媳妇了,难为他总算可以不被其他军区老头子取笑了,怎么还会让苏暖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至于三嫂,陆暻泓也是自有自己的一份思量了,也许三嫂暂时还接受不了苏暖,但他为了自己的幸福未来也会无所不用其极,不让苏暖受一点委屈。
“这年夜饭丫头就不去了,你们一家人就好好叙叙旧,等过了年空下来,如果可以,你倒是可以带丫头去见见你的家人。”
在有些地区男子带女生回家吃年夜饭,就暗示了两人即将结婚,瞿弈铭不傻,自然也知道地方的风俗习惯,陆暻泓听了瞿弈铭的拒绝,刚有些不高兴,却听到瞿弈铭的补充后,还是有点喜上眉头。
陆暻泓刚想道谢,瞿弈铭却话锋一转:
“暻泓啊,你跟丫头之间的感情什么的,我们大人也不好置喙,但是作为一个长辈和过来人,我个人觉得,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有些矛盾还没凸显出来,所以,即便你父亲家人同意了,我也希望你们能过些时日再结婚。”
陆暻泓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绷了一张脸,瞿弈铭这话看似建议,实则只是在通知他,苏暖的户口在瞿家,瞿弈铭要是不给,他也没辙。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等陆家完完全全接受丫头这个媳妇,你也真的发现丫头是最适合你的人,到时再把结婚提上议程,你说这样安排怎么样?”
陆暻泓虽然觉得这样一波三折的安排拖沓麻烦,却也拿不出正当的理由驳回,瞿弈铭说这些话都是在为苏暖着想,他有什么资格说不好呢?
“虽然就我个人而言,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决定,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参谋长您考虑得很周到。”
瞿弈铭对陆暻泓这样明说不高兴的言语,笑而不语,叹了口气笑道:
“你能理解最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挂了,对了,让丫头早点回家休息,她这段时间压力比较大。”
陆暻泓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说起压力,现在有谁的压力比我大?
陆暻泓瞟了眼一直盯着这边看的警卫员,暗压着自己的不满控诉,礼貌地和瞿弈铭做最后的道别:
“好的,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她的,再见。”
“对了,瞧我这记性,把这么件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我听说你们陆家出过户口本被偷盗的事对不对?”
陆暻泓的眉角一动,想起了不久前自己侄子偷了户口本去结婚的事,这事套着一个陆老爷子,自然也会在部队里传开,瞿弈铭知道也不是个难事。
只是现在被瞿弈铭拿出来一提,生性警觉的陆暻泓本能地觉得瞿弈铭现在拿那事来说事,绝对没有和他聊天那么简单。
“你放心好了,瞿家的守备森严,绝不会出现东西被盗的现象,丫头的户口迁移过些日子办好后,我就把户口本藏掖好了,保准不给人随便找到。”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你可别像学你家侄子那样,来我瞿家偷户口本,小子,你还是踏踏实实和丫头处对象吧,那些歪歪肠子还是少动为妙!
“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已经和民政局的朋友打过招呼了,除非是结婚双方都完全同意了,否则那结婚证上是不能盖印的。”
也就是说,你陆暻泓想玩逼婚没用,只要苏暖有一丁点不愿意,我就不点头,我就一直让你俩的名字出现在民政局的黑名单上。
苏暖发现陆暻泓的脸色越来越白,脖子上的大动脉突突地跳动,不免更加奇怪瞿弈铭说什么了,把一向淡然自处的陆暻泓逼成这样子。
凑过去刚想偷听,陆暻泓便挂了电话,脸上下起了一场冰雪,将手里塞到了她的手里,面对她的询问,他只有简略的一句:
“参谋长在传授我怎么破坏女方监护人的防御权,我打算将这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尽数教导给我的儿子。”
“儿子?你哪来的儿子?”
“你难道不打算给我生孩子吗?”
望着陆暻泓正儿八经的神态,苏暖却是窘红了脸,抿了抿嘴,想要甩开他的手,他却握得越发地紧,还不忘搬出科学依据:
“你看,你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在二十七岁前总该生下孩子吧,那之后怀孕就算是高龄产妇了,生孩子的话存在一定风险,对你和孩子都不是好事,尤其是你这样比较弱的身体,更需要小心受孕,而且,我也快三十三了,再往上,难保精子质量不会下降,所以我觉得,现在结婚生子是最好的时机。”
苏暖再也不淡定了,脸红蔓延至耳根,倏然抬头瞪着一脸不在意的陆暻泓,气鼓鼓得像只憋屈的花栗鼠:
“我才二十四,距离二十七还早着呢!”
“那很好,我们又多了三年的时间做充分的准备。”
“陆暻泓你无耻!”
陆暻泓刚抓住苏暖指控的手,低头看着苏暖红彤彤的脸颊,一时心痒难耐,刚下俯首,一只手便搭在他的肩上,他听到一道扫兴的声音:
“陆副部,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从自己的记忆里拉回神绪,苏暖蜷缩在沙发角落,回忆起陆暻泓当时黑压压的脸色,不可遏制地捂着肚子笑起来,小周的确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