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邪修如何?
简阳不禁苦笑,道:“邪修有个法门,若以被夺舍之人的直系血亲的精血为引,那夺舍必然事半功倍。”
陶紫眼中惊骇惊诧之色越发浓重:“你是说……”
简阳点点头:“是的。”
良久的沉默,有什么东西在陶紫的脑海一晃,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可如果是真的,也太荒唐了些。
“你该猜出来了,临儿是我的直系后辈。”
当真?陶紫一个踉跄:“所以你才对他另眼相看,所以你才对他关怀备至?”世间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卫天翊连忙扶住陶紫,陶紫又道:“可我还是不信。小馒头他之前虽然确实在临州城,可也不过是个街边乞丐,毫无依靠,要不是锦瑜真人出手相助,我们几个,早都死得透透的了!”
临州城的彭家,陶紫是知道的,那是累世累代的城主之家,虽然势大,家大业大,但子嗣绝对称不上是丰厚。若越临真是彭家人,怎么会沦落到成了一个小乞丐?
子嗣不丰的彭家,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陶紫还记得,当初的越临瘦骨伶仃,只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黑黑的瞳孔,像是饱满的葡萄。
他最想吃的是馒头,因为馒头是他认知里最好吃的东西了,老乞丐便给他取名叫馒头……
陶紫摆脱卫天翊的搀扶:“我这里还有真话药剂,阁下要不要试试?”
她还叫着“阁下”,嘴上一点也不松口,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因为她恨了简阳太多年,一时间无法转变过来,也不想转变过来。
就算简阳是越临的直系长辈又如何?
直系血亲,能亲过自己几个?
他们当年四个,因为陶紫生带宿慧,看上去极是老成持重。地牢里的相遇,越临便常常“姐姐”不离口,陶紫看得出,身为孤儿和乞丐的小馒头,是多么的渴望有个亲人。
她也不讨厌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得救后的他们,一路从南向北,从临州城到了招摇山,历经磨难,感情也愈发紧密。
几个孩子相互扶持,一路的千辛万苦,却没有一个人喊苦。
因为他们都觉得,比起四人相遇之前,沿途经历的即便艰辛,也是快乐。
越临最小,每天能采到可以果腹的野菇,就很快乐。他还知道,世界上最好吃的不仅有馒头,还有带馅的包子,还有很多别的好吃的东西。
陶紫没能看到越临死时的模样,每次想起越临,都还是他的笑颜。
越是这样,越是难过。
越临对陶紫,就是姐姐,无需质疑。
所以陶紫才这般心痛和自责,自责没有照看好弟弟,自责到现在还没能为弟弟报仇。
可为何,真相有些偏离了预期,简阳所言,句句合情合理,陶紫却排斥的很。
她的目光渐渐的失了焦距,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极远的回忆。
卫天翊不敢打断,简阳也默不作声。
终于,陶紫眼神聚焦,扫一眼简阳,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然后呢?他们取了越临的精血,夺舍了你?”
简阳摇头:“你相信我了,你该相信我,临儿死了我比谁都难过,可是他死的真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我要知道。”按照莹莹的描述,越临是死于剧毒,死状狰狞凄惨,而他的坟,甚至还留着阵法,不知道在等谁。
简阳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是先夺舍于我,我与他修为相当,可毕竟识海之中是我的主场。一来二去间,我无法把他赶出去,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越临来给我请安,我不小心露出了对他的在意。我过于紧张他了。”
简阳长叹一声:“谁说修道之人不重血脉,我偏偏就是个极其重视的。你一直想证明我所言不实,可越临死了,我被夺舍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彭继最多算是他的血脉后人,但越临确是他实实在在的直系血亲,是子不是孙。
他比简宁更加“上进”,更加圆润,所以明明简宁是师兄,但最后的丹峰峰主却是简阳。简阳也更加喜欢人间的烟火气,也有过几回露水姻缘,都是和凡女。
他喜欢凡女。
凡女可以让他不受束缚。
越临的年龄,和他当年回去偷看一眼彭家的时间,是对的上的,当然,确定亲缘的手段还有很多。
他也是用了多种手段鉴别,才敢相信,越临是他的血脉。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的喜悦。
更难得的是,越临是温火灵根,是炼丹最好的苗子,他是真的希望越临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
“现在的彭家是个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因为我被夺舍,家族没了我的庇护,才连城主之位都保不住,彭继才家破人亡……”
“罢了,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再多的痛苦和愤懑已经毫无意义,简阳收敛情绪,接着道:
“他有帮手。
他与我在识海中较量,十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后来有人将越临绑了来。
然后……
然后当着我的面,他们……越临被放干了精血,我心痛交加之下,失了防备,便被彻彻底底夺舍了。若不是多年前机缘巧合下,得到一个机缘,连现在这一丝残破的微小元神也该不在了……”
陶紫双目通红,简阳说的轻描淡写,但有些事,可以想象的出,她竭力平复着自己复杂的情绪:“那他身上的毒作何解释?”
她怎么会不复杂,越临死了,怪谁呢?简阳么?可简阳被夺舍了……
“毒啊?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那毒毒在表里,发在肌肤,看上去极是狰狞可怖,有些像练功走火入魔了。
掩人耳目罢了。”
陶紫眨眨眼睛,泪水不自觉的淌下:“那他的坟墓上的阵法呢?”
“那是骆行晏的原身,万一夺舍失败,他也有个退路。”
“退路?凭什么他有退路?越临的尸首又在哪里?彭冲,你你……你好……”一气之下,竟然叫上了简阳的俗家名字,爱重越临,却无法保他周全,叫陶紫怎么不怒?
她指着简阳说不出话来。
卫天翊连忙拉住她:“师姐,你冷静冷静。”
陶紫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再睁开时,已经掩去了所有风浪:“请简阳师兄告知,‘他们’是谁?他们又有何目的?”
时间不多了,听她如此问,简阳极痛快道:“好。你不问我也是要叮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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